李二陛下对魏王李泰的宠爱,用“宠冠诸王”来形容绝不为过。甚至有时候不过短短一日不见,也要派自己养的一只名为“将军”的白鹘去送信,一日之内鸿雁往返数次……
更甚至有一次,有人向唐李二陛下打小报告,说朝中那些三品以上的大臣对李泰不够尊重,借机中伤他们。果然唐太宗一听自己心爱的儿子受了委屈,雷霆震怒之下二话不说,立马把那些大臣召进宫来严词质问一番。房玄龄等人被吓得不敢说话,唯有魏征梗着脖子据理力争。最后李二陛下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自己的确因私爱而忘公了。
李二陛下对李泰这种种逾越礼制的宠爱,就连史官都不得不感慨到:“其宠异如此”。
千古以降,实所罕见。
李承乾因为占着长子名分,被敕封为储君,可李二陛下却总是心心念念想着将长子废黜,扶持李泰上位,继承如画江山。若不是担心朝局有可能遭受的动荡,以及对后世子孙产生的深远影响,老早就这么干了,何至于犹豫到今日……
可是,这怎么突然又转变画风了?
房俊又狐疑的看看李承乾,难不成正是因为李泰被李二陛下斩断了对于太子之位的念想,而李泰也认了命,这哥俩没了直接的利益冲突,所以化干戈为玉帛,你好我好哥俩好?
李泰见到房俊震惊的神情,自然知道房俊心里想着什么,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正如二郎你所说,一直以来,不过都是某痴心妄想而已。长幼有序,此乃天定,本王便是再有多少不满、不忿,又能如何?与其为了一己私欲,导致天下动荡,为后世子孙立下一个不好的榜样,不肖子孙竞相效仿,那才是罪孽深重,本王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父皇?既然命中注定,还不如洒脱一些,放下包袱,尽情的享受人生……”
一旁的李承乾一副他疼的表情,摇头苦笑。
这话说得,简直达到了人格的最高境界!
房俊仿佛见了鬼一样,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脸感慨做豪气干云状的李泰。
特喵的!
这货难道也被哪个同行给穿越了?
李泰正说得投入,冷不丁发现房俊的神情,顿时受到侮辱一般,怒道:“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本王为了顾全大局牺牲自我,在你看来就如此不堪么?还是在你眼里,本王就是一个自私自利,我死之后……哪管他河水滔天……那种人?”
哎呀!
这句话是跟我学会的,还是……
房俊愈发觉得李泰有些反常,便试探着问了一句:“请问,有***电话么?”
李泰:“……?”
*****
房俊是被李泰赶走的。
魏王殿下对于房俊的质疑、不屑、嘲讽忍无可忍,终于恼羞成怒,拳打脚踢将房俊赶走。
并且声称“不要打搅他们兄弟交流感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房俊一头雾水来到太极宫。
他是太极宫的常客,即便现在是白丁一枚,但是出入都很随便,并不用等待李二陛下的宣召才能觐见,更何况,他是来找晋阳公主的。
宫内的侍女内侍都知道晋阳公主殿下跟房俊的关系非同一般,自然没人敢阻拦。
这边将房俊放进宫门,自有内侍和禁卫检查房俊带来的礼物。仔仔细细的验查一边,没有发现什么危险品和违禁品,房俊便将送礼物的家仆打发走。
这些礼物自然由内侍们帮忙搬运到房俊指定的地方。
礼物分成四份,晋阳公主、高阳公主、长乐公主以及小正太李治,每人一份。
高阳公主伤势有所好转,便被太医接回宫内医治,因为担心妹妹的伤势,长乐公主并没有再回道观清修,而是跟着回到宫里,住进高阳公主的寝宫,日夜照拂。
长孙冲失踪之事早已传遍关中,长乐公主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若说以往只是夫妻之间的矛盾,尚有可以转圜的余地,那么这次就算是彻彻底底为她和长孙冲的婚姻画上了一个句号。李二陛下可以顾全方方
面面的关系放长孙冲一条生路,允许他隐姓埋名远离关中,却绝对不可能再让自己的女儿与谋逆者纠缠在一起。
在宗正寺,长乐公主与长孙冲的“和离文书”早已备案归档,只是未曾对外宣布而已。
至于小正太李治能够得到一份礼物,则是房俊顺手为之。
不管怎么说,这小家伙都是历史上的高宗皇帝,虽说现在历史已然变得有些离谱,可谁知道这小子最后会不会仍然如同历史上那般捡了桃子,当上皇帝?
不必过分讨好,可若是得罪这小子,可就犯不上……
到了高阳公主的寝宫,早得了消息的侍女秀玉在门外迎候。
她是高阳公主的贴身侍女,如无意外,按照皇家的规矩,公主成亲之后她是要一同嫁到夫家的。再按照惯例,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她会成为“通房大丫鬟”,照顾公主和驸马的生活起居。
骊山行苑内附的突厥人犯阙,是房俊舍命将高阳公主和她塞进炕洞里,然后拼死引走突厥叛军。
能够跟着公主嫁给这么一个有担当的男儿,夫复何求?
况且前些时日公主负伤,秀玉跟着住在庄子里,亲眼见到了房俊对于家中的侍妾和侍女的和蔼可亲,越发觉得房俊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儿……
只是以往驸马对自己公主好像有些偏见,对于这桩婚事很是抵触,曾经有过各种各样的流言,说是驸马想要退婚。
甚至有过西明寺的误解……
不过,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公主为驸马挡的这一箭,自己差点送命,却赢了驸马的心……
见了房俊到来,秀玉很是亲热的向前迈了一步。
可是……
看着眼前这张有些黑、棱角分明很是帅气的脸,秀玉张了张嘴,却愣住了。
该怎么称呼呢?
侯爷?
爵位被削了。
尚书?
官职被撸了。
驸马?
还没成亲呢。
二郎?
显得过于亲密了。
小丫头有些傻眼……
“这个……那个……”小丫头期期艾艾,急的俏脸涨红手足无措。
房俊却是皱起眉毛,看着直跳脚的小侍女,心说今天什么日子,怎地见的人都奇奇怪怪的?这丫头莫不是屁股上长了东西?
“什么这个那个的,这是干嘛呢?”房俊站定,奇道。
“啊……殿下等着您呢,命奴婢前来迎接……”小侍女急的没法子,干脆含含糊糊的,不称呼。
房俊“哦”了一声,奇怪的瞅了这个颇为古怪的小侍女一眼,抬脚入内。
秀玉总算是松了口气,手脚麻利的引着后边的内侍,将房俊带来的礼物搬进殿内。
殿内充盈着淡淡的香气,不似檀香,不似花香,清淡而隽永,甚是好闻。
地上铺的是光滑如镜的金砖,承尘上绘着鲜艳的彩色绘饰,挂着羊角宫灯。中堂一幅梅花傲雪图,四角摆放着不知什么鸟造型的青铜三足香炉,那闻之令人心神舒畅的味道正从那香炉中袅袅散开。
殿内格式家具玲珑纤巧做工精细,摆放也颇具匠心,很有一股清爽整洁的韵味。
一个风姿绰约的身影,盈盈俏立在殿内。
一袭素白的长裙,身姿纤弱,腰如缟素,乌黑的秀发在头顶盘了一个不知名的发髻,用一根白玉簪固定,露出一截雪白修长的脖颈。
容颜清丽,眉目如画。
周身再无一丝首饰点缀,却自有一股雍容秀美的气质,令人心醉。
尤其是那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如同深夜里璀璨的星辰,绽放着灼灼的光辉。
房俊站定,躬身施礼:“见过长乐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