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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楚千翘眼神惶惑地撩开九香的两只衣袖,细白的手臂上遍布淤痕,清清楚楚地展示在众人面前,“五堂哥,一个多月前,我将九香送给你,那时候她可是好端端活生生的,就过了一个月,她便遭此横祸?她身上的伤痕,到底从何而来?!”
楚一骁身形微震,面对她的追问,一时脑子空空,说不出一句话来。
楚千翘则往他前面走了两步,直直走到他眼前,不可置信地看着楚一骁:“五堂哥,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吗?九香身上的伤痕这么多,绝对不是那浅浅的枯井可以造成的。你在说谎。”
最后那四个字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楚一骁额上冒汗,只好支支吾吾道:“她、她身上的伤确实是掉落枯井所致,可能、可能是掉落的时候碰到了墙壁吧……”
楚千翘蹙着眉头:“显然不可能!那枯井很浅,底下也非常平整,便是掉进去,也是一摔到底,怎么可能在身上造成那么多淤青?况且……”她看了无声躺着的尸首一眼,轻轻缓缓道:“我只撩了她袖子,连领子也只略往下拉了拉,在她脖子和双手上已经有那么多伤痕,我看她身上其他地方的伤,只怕会更多。”
楚一骁怔住,九香身上其他的伤……一旦验伤,就遮盖不住了!
当下语气便强硬起来:“公主不要多心了,我府中已经派人给九香收殓,她身上没什么旁的伤痕,这手臂的伤也是刚巧了,就是在枯井上撞到的。九香是我的妾,如今她死了,该由我来安排。公主不要东想西想了,让她早些入土为安吧。”
“五堂哥,话可不能这么说。九香虽是个婢女,但是她自小陪侍我左右,与我感情深厚,如今她死了,而且死得非常可疑,我怎么能不弄清楚呢?”楚千翘直直地看过去,没有退却的意思,“虽然九香已经成了你的妾,但我是她多年的主子,也算是她的娘家人了,怎么,娘家人还要不得一个说法?”
楚一骁脑子一乱,便浑说起来:“没有什么说法,她就是跌井了,今日早晨扫地的老叔才发现她,将她从井里救上来时,身子骨都僵了,已经无力回天。我即刻便通知于你,并准备为她厚葬,对她已经仁至义尽。一个小小的婢女,哪里值得闹出这许多事!”
楚千翘冷笑:“五堂哥此言差矣。便是小小的婢女如何,那也是一条人命!就算九香不是我的婢女,被发现死得可疑,也是应当报官处理的。大楚的律例清楚明白地写着,便是平民被杀,也是该追查凶手的。而凶手再怎么权势滔天,也当受到处罚的——就如那句老话‘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父皇时常这样教导我,也一直是这样践行的。这便是我们大楚长盛不衰的原因之一。”
楚一骁见她越说越远,还说到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上了,面色也冷了下来:“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楚千翘也不惧与他对视,一字一句道:“我怀疑你与九香的死有关,因此我准备将此案移交大理寺,替我的侍女讨回公道。”
楚一骁咬牙,看着楚千翘斩钉截铁地说出这句话,心里突然明了了几分,自己恐怕落入楚千翘的圈套了。也许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将他送入大理寺——
她想弄死他!
这么说起来也不奇怪了。
他的父亲一直觊觎皇位,也从不瞒着他和楚一睿,因他们三个才是一家人。不过楚一睿处处比他强,自然慢慢变成了父亲的左臂右膀。而他比不过楚一睿去,便慢慢心灰意冷,还因此在床上养成了怪癖。
后来父亲就索性不管他了,只是要求他在怪癖没改变前不许娶妻纳妾,就利用那些孤女泄.欲,很多事情也不叫他参与了。他乐得清闲,反正就算父亲哪一日登上那无极之位,太子人选也早就定好了,轮不到自己。不过,他也希望父亲能成功,到时候他的怪癖就不用隐隐藏藏了,谁还敢治他!
而眼前这个小公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敏锐睿智了许多,在朝堂上也步步为营,以女子的身份开始跟他们抗衡。那么知道他们一家不忠不信也是迟早的事。
可惜的是,他们之前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因此在她故意送来九香时还不曾深想,现在回想起来,恐怕就是一个套,以九香为饵,半强迫半诱.惑地将他拉进了这个陷阱里,先从他身上下手。
而他现在已经无处可逃。
楚一骁冷冷地看着楚千翘带着的那么多人。众目睽睽之下,发现九香的尸首不寻常,而且一步不让地要原因要说法,他已经辩无可辩。
楚千翘见他不说话,便继续道:“我要将此事上报大理寺,交由大理寺处理。五堂哥,你府上所有人,包括你自己,都是嫌疑犯人,请你配合大理寺的调查。若是最后找出了凶手,也好维护你府上的安危,免得杀人犯藏匿在你府上。你说是不是?”
楚一骁硬着声音:“公主都这样说了,我这个‘五堂哥’倒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楚千翘微笑道:“彻查九香一事,不仅仅是为了给我的婢女一个清白,也是为了维护大楚律例的威严,因此此事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还是调查清楚为好。若她真是失足坠井,翘儿一定亲自来五堂哥府上登门谢罪。”
想到九香身上,特别是她那处的伤,楚一骁身上已经冒出冷汗,此时由不得他不冷笑了:“谢罪就免了吧,我可担不起!”
为今之计,只好向父兄求援。
楚一骁道:“若是公主执意要上报大理寺调查,你便上报去!但是我有要事在身,可不能陪你胡闹,待大理寺的文书下来,大理寺卿亲自过来拿我,那时我才去。就如公主所说,咱们一切照着大楚的律例走。”
楚千翘仍旧微笑:“好,那便请五堂哥先好好休息休息,我先带着九香的尸首去禀明情况了。我今日幸好多带了一些人,便留在五堂哥府上看守,免得府上的真正凶手趁乱逃脱了,还将污名留给了五堂哥你。”
她知道楚一骁之所以现在不愿去大理寺,肯定是想着向楚阔求援,不过他就算现在进了大理寺,楚阔照样能知道今日发生的一切,所以不必在这点小事上争执。
楚一骁听她说完,咬牙切齿地一甩袖,便径自回房间了,只留下两个字:“随你!”
被这样对待,楚千翘也不恼,果决地下了安排,将楚一骁的府邸围了起来,正巧在后堂的下人围观了这次经过,又大多知道楚一骁的怪癖,此时早已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嘴里不说什么,面上已经吓得如同一张白纸一样惨淡,都唯唯诺诺地退到一边了。
楚千翘留下看守的人,还剩了一些人,便抬着九香的尸首去大理寺。
在抬走之前,楚千翘亲自将九香的袖子撸了下来,领子拉了上去,最后看着她已经闭合的眼睛,心里微微叹息着。
当初袖舞背叛她,她尚且舍不得杀她,最后还给了袖舞一次机会,只是她自己放弃了,仍旧拿着韦蕴凉的书画跟随楚一晗去了燕国。
可是九香比袖舞更大胆,直接向她的父皇下手,那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人之一,若是害她,她或许还会心软,若是害她的父皇,她只能狠心杀之。落到这样的境地,也只能怪九香咎由自取了。
楚千翘将她身上的那层白布拉上来,将九香安静的睡颜彻底盖住了。
走好罢,待此事一了,你我恩怨已清,我一定将你与韦蕴凉写下的“九香”二字一同厚葬。
楚千翘走出楚一骁阴沉沉的府邸,外面的阳光似乎也比里头浓烈,一时晃得她睁不开眼。
此时,她头上多了一把伞,恰恰将阳光挡住,留下一片阴凉。
楚千翘睁开眼,嘴边不由自主地勾出一个微笑:“在外面等多久了?”
孟景闲笑道:“不久。大概从日头东升等到日头西斜吧。”
楚千翘嗤笑:“胡说,现在日头还在头顶上呢,哪里西斜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孟景闲还是给她打着竹伞:“若是你待到日头西斜才出来,那我定也等到日头西斜,可不是从东升等到西斜吗?”
“歪理。”楚千翘禁不住大笑。
孟景闲就是想逗笑她,免得她一直想着自己九香之死这事,闷坏了身子。一路上便又将了许多歪理邪说,让楚千翘忍俊不禁。
当孟景闲刻意施展他的口才时,楚千翘真的只能自愧不如,永远都说不过他。有时候她也会突然担忧,以后若老被他口头上欺负怎么办?回过神来又暗骂自己居然想得那么远。
不多时,两人相携来到大理寺,楚千翘将这件事上呈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百里省文本就是个刚正不阿的人,无须楚千翘再去行威逼利诱之事,他自己一接到此事,便认真负责地对待起来。百里省文通过仵作的验尸发现,九香竟是遭虐待而死,绝不是简单的跌井身亡,因此便如楚千翘所言,将楚一骁连同他府中的人都押入大理寺的大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