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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大人……你……”
门外传来青苏的声音,随后便听到敲门声。
不用猜都知道“孟大人”是谁。
楚千翘暗叹一声,这孟景闲怎么老是来搅她的事,不过心里居然又有几分庆幸,若不是孟景闲出现了,方才自己莽撞地问了出口,万一谢云烬喜欢的是旁的郡主,或者,谢云烬又不肯作答,甚至于,谢云烬又来反问她……
那她该怎么办呢?
暗想间,谢云烬已经打开了花厅的门。
孟景闲信步走了进来,调笑道:“哦,竟是向谢夫子请教学业来了,公主原来这般好学呢?”
“喵……”
一声喵叫,唤回了楚千翘的神色,她一抬眼,就见七夕被孟景闲抱在怀里,七夕是一只纯色白猫,而孟景闲今日着了一件黑色的锦服,一黑一白,倒也十分和谐。
而且不得不说孟景闲是很讨动物喜欢的,至少是七夕。大约是因为养了乞巧的原因吧。七夕这孩子可能因为以往流浪的日子太辛苦,因此对人很防备,平日只有她可以随意摸抱搓揉,其余人,只青苏可以暂时抱抱它。
没想到,它此刻被孟景闲拥在怀里,竟是一幅乖顺柔软的样子。
不过楚千翘还是下意识地蹙了眉,一把将七夕夺了回来:“你带它乱跑什么。”
不怪她敏感,只是她突然想起来了,上辈子七夕并没有陪她平安到老。她救回七夕后没多久,大约是在秋季,具体时日已记不清,但好像离现在也并不是很远,七夕便失踪了。她几乎翻遍了整座皇宫,再也找不着七夕的踪影。
所以这辈子,她在救下七夕那一刻便暗暗发誓,不要再如上辈子那般粗心,把七夕弄丢了。
眼下孟景闲大剌剌地抱着七夕,让她有种不安全感,怕自己严防死守着,结果七夕却跟着孟景闲走了,弄丢在孟景闲手上。
孟景闲手上一空,略无奈地笑:“有句俗话怎么说来着?乞巧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孟大人!”一旁的谢云烬兀地打断他,“请注意身为臣子的身份,你方才以下犯上,冒犯公主了。”纵是不认识乞巧,他也能猜出孟景闲暗讽楚千翘是……
孟景闲一怔,眸子迅速沉下去,嘴角却扬起笑:“谢夫子有所不知,我与公主时常这样顽笑呢。”
谁跟你顽笑……楚千翘扫了他一眼,正待开口。
孟景闲却话锋一转,对楚千翘道:“公主,七夕并非我有意带过来,是方才在国子监后院看到的,想是它有几次被你带来国子监,因此熟了路。便趁着婢女们没看好,自个儿跑来找你了。”
唔……楚千翘一手揽着七夕,一手给它顺毛,竟是误会了孟景闲,她心里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好在一路找过来的采兮及时解了围,她看到青苏,便莽撞撞地跑进了花厅,欲向楚千翘禀告七夕失踪的事儿,却见七夕好端端躺在公主的臂弯里,一时松了口气。
青苏快步过来顶了顶她的手臂,她才想起这是自己失职,又忙跪了下来,请公主恕罪。
若是其他的事,罢了也就罢了,偏偏七夕有失踪的先例,由不得她不紧张。但是国子监的花厅不是她处置人的地方,何况还有外人在。
她这一次没像往常那般体恤婢女,将她扶起来笑言安抚,只冷冷道:“先回去吧。”
此时日头已经快落下,已不是再谈话的时候,几人一道出了国子监,孟景闲与谢云烬目送楚千翘的车辇离去,才各自回了家。回了飞鹤宫,楚千翘便罚了采兮三个月的月钱,然后让她面壁一个月。这刑罚对飞鹤宫的人来说罕见地重了,再加上公主又重申了一定要看好七夕,大家都明白了,公主确实生气了,于是更加尽心地看着七夕。
几日后,楚千翘再一次见到了乞巧,它正被一个太监牵着去往清心宫,看到它时还兴奋地摇尾巴。太后自从两个月前知道孟景闲养了这么一只有灵性的狗之后,便时常传它进宫逗趣,这个月已传三次了。而外臣一般不进御花园,是以没看到孟景闲的身影。
几乎每次乞巧陪玩太后之后,楚千翘总要将它也带到飞鹤宫来,与七夕玩上半天,最后让太监将它送出后宫。有时候得闲了,也亲自将它送出去,送到孟景闲手上。这些天与乞巧的相处,让她也喜欢上了这条可爱的狗,完全消除了因上辈子被乞巧冲撞导致汤水淋了一身而对它产生的恶感。
说起来,上辈子她与乞巧可几乎没什么交流。而现在,一来,无论因了什么原因,她与孟景闲“熟”起来了,二来,上辈子本不认识的猫与狗因意外认识了,还挺谈得来,所以楚千翘索性让七夕多一个朋友,也希望因此七夕能别乱跑吧,她觉得比起四处流浪朝不保夕的生活,让七夕处在自己的保护下会更好吧。
今日,七夕与乞巧又疯玩了好几个时辰,直到楚千翘不得不将它们分开,两人还是黏黏腻腻的,十分不乐意别离。
楚千翘蓦地想起七夕节那天晚上,孟景闲曾意味深长地笑道:“若乞巧是只猫,它们该是一对好夫妻。”一时觉得有些好笑,脸又有点发烫。
分开了七夕与乞巧后,楚千翘原本想派人将乞巧送出去,心念一转,决定自己送过去好了。她刚好有些事情想问孟景闲。
出了后宫,孟景闲正如约等在一个偏厅内,见楚千翘来了,略有些惊讶。她亲自送过来的时候可不多。可他每次都亲自在这等。
楚千翘也有些惊讶。这偏厅几乎是专门用来给人等候的,是以一切齐备,书籍、茶具、棋盘等等应有尽有。而此刻孟景闲正端坐在棋盘前,但他对面却没有人。楚千翘注意到,装着白色棋子的棋罐和装着黑色棋子的棋罐一左一右地放在他两手边。
他竟是在一个人下棋?
“为何不叫梁齐陪你下?”楚千翘指了指梁齐,忍不住问道。明明梁齐就在他身边。
“他啊,总是不过三招就败在我手下,没意思。”孟景闲抬了抬眼,“也许他连公主的棋艺都比不上呢。”
“什么叫‘连’?”楚千翘哼了一声,“说得好似你知道我棋艺如何一样。”
孟景闲见楚千翘是一个人进来的,想来是将青苏留在了外面。心下会意,知道她此次有话要说,便使了个眼色,让梁齐牵上乞巧去外头等。
嘴里顺着接道:“不如来一局?”
楚千翘有些犯难,说实话她棋艺确实不佳,但不战而败未免太过丢人,或许孟景闲的棋艺也好不到哪里去,顺口说大话罢了,反正梁齐也不能反驳自家公子。心下想着,便坐到了孟景闲对面。
孟景闲便一粒粒地将黑白棋子挑出来。
楚千翘忍不住问:“是白子赢了,还是黑子赢了?”
“公主来时,还未分出胜负。”
“那是哪边的棋子占上风呢?”
孟景闲似被逗笑了:“这微臣可说不准,有时白子占上风,有时轮到黑子时,微臣想到了更好的路子,黑子便占了上风。”
楚千翘撇撇嘴,她一直觉得孟景闲是个既心思深沉,又奇怪神秘的人,怎么都叫人看不透。今天他自己对弈,左右手互博这件事更让她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话已说到这,再问下去似乎没什么意义,楚千翘闭了嘴,过了一会儿却还是忍不住问道:“自己跟自己下棋到底有什么好玩的?真的能毫无偏向么?也许你在走白子的时候,早已想好了黑子会如何走,等轮到黑子时,你便会下意识按照白子为黑子设定的轨道走。这样,胜负不就很明显了么?”
“刚开始自己对弈是会这样的。”孟景闲将专注棋盘的目光中移了上来,看着楚千翘,慢慢说道,“之后自己慢慢摸索,每次在转换棋子的时候转换自己的角色,比如下白棋的我,是白景闲,下黑棋的我,是黑景闲。每次下棋都只从自己的立场去想该怎么战胜对方……这就是左右互博的益处。”
孟景闲的目光很认真,似乎话中有话。
楚千翘垂目深思了一会儿,猛然明白了他是在教自己呢!转换成两个角色……
比如说,在遇到敌人时,假使这个人是韦蕴凉——不用假使,就是韦家,可以站在韦家的立场上想,他们会怎么做,以此来揣摩他们的行为。
比如说,在遇事不定时,将心里的两个想法割裂成两个人,站在每一个“人”的立场上考虑这些想法的好坏,最后决出最好的,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由此,慢慢让自己更加运筹帷幄和心志坚定……
虽然要熟练地做到这些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不过孟景闲确实是在提点她。
楚千翘眼睛抬了抬,最后声如蚊蚋地说了一句:“……谢谢。”
孟景闲嘴角挑了一个笑,却假装没听到的样子,将收好的两个棋罐纷纷拿到楚千翘眼前:“公主要哪个颜色?”
“白色吧。”
“嗯。”孟景闲将白色放到楚千翘一侧,嘴里问,“公主今天亲自前来,应该有话要说吧?”
她倒是快忘了正事,红晕猛然爬上脸,楚千翘艰难地咳了两声,“嗯,那个……乞巧……乞巧可有婚配?”
“谁?”孟景闲罕见地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