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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道破众人心声,众人便都抻着脖子睁大眼睛向朱赢看去,也不知期待那看上去华丽无匹又娇小精致的人儿作何反应。
朱赢并未让众人久等。
众人只见帷帽轻纱下她的脸似乎往这边偏了偏,然后便用十分轻慢的语气道:“什么人藏头缩尾?连站出来的胆色都没有,还想为民请命主持公道?”
本来围成一圈的吃瓜群众中很快出现一条裂缝,一男子从那嘴一样的裂缝中被吐了出来。对,显而易见是被吐出来而不是自愿走出来的,因为他是踉跄而出。
待他稳住身形,发现自己已在人墙之外时,似乎有那么一瞬的惊慌。但在那么多双眼睛灼灼的注视之下,他也不好意思夹着尾巴重新挤进人群中去,索性便站直身子抚平襟口,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朱赢侧过脸,从轻纱后给了身旁凌霄一个眼色。
凌霄见终于轮到她上场,顿时心花怒放,以至于冲那男子走过去时,笑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和蔼可亲。
穆小峰默默注视着她扭得都快飞起来的腰臀,抽了抽嘴角,莫名感到一阵牙疼。
那男子被她笑得心里发毛,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戒备道:“你想做什么?”
凌霄从袖中拿出一片光彩熠熠的金叶子,笑眯眯地对那男子道:“别紧张,我给你变个戏法。”说着迅速将金叶子往那男子脚下一扔,大叫:“哎呀,我的钱袋被偷啦!”随即一把揪住那男子,道:“是你偷了我装满金叶子的钱袋,别想赖,金叶子还在你脚下呢。吴都头,快来抓贼!”
在场众人:“……”都被这极具戏剧性的一幕给震傻了。
朱赢对傻在原地的吴都头道:“吴都头,那里喊你抓贼呢,不去吗?”
吴都头顿时变成了吴大头:“这……”光天化日之下,这是演戏呢?
吴都头不知如何措辞,正义感爆棚的吃瓜群众们不依了。
有人大喊:“喂,这么明目张胆地栽赃陷害,当我们大家都眼瞎吗?”
“谁栽赃陷害了?我没看到。我只看到金叶子在他脚下,失主拽着他喊捉贼,人证物证俱全,我认为定是他偷了我侍女的钱袋无疑。若他没偷,何不脱鞋去袍,再让衙役搜上一搜,以证清白?”朱赢面对众人,一字一句道。
那男子闻言,立即道:“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愿意脱鞋去袍,让衙役搜身,以证清白。”
“不行!”人群中忽又站出几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一看就是正值青春期雄性激素分泌过旺以致精力过剩四处闯祸专职坑爹人嫌狗厌的那种。几人义务保镖般往那男子身前一拦,挑衅地看着朱赢道:“就算她是王世子妃,也不能这般明目张胆地仗势欺人!”
有人带头,众人便容易附和。那男子本来都在解腰带了,见众人如此,此刻继续脱下去未免显得刻意,只得将腰带又重新系上。
待众人声音稍停,朱赢才继续道:“同样的人证物证俱全,我让旁人脱鞋去袍以证清白,你们护着拦着说我仗势欺人。旁人要搜仙客来我拦着不让,就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善良的父老乡亲们啊,难道你们的正义感还因人而异吗?还是,你们有谁能证明门子没有说谎,那鞋不是旁人扔在仙客来后墙外,我不是被冤枉陷害的?”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没错,人证物证,除了被众人亲眼看到了栽赃过程,这男子的处境,与仙客来眼下的处境,岂非一模一样?
围观百姓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又起,不过这次不是众口一致地讨伐朱赢了,而是在议论此案的疑点。
凌霄任务完成,捡起金叶子回到朱赢身边。见穆小峰看着她,倨傲地冲他一抬下巴,露个鄙视的表情。
穆小峰低头摸鼻子。
那几个毛头小子无言以对,悄悄撤回人群后。那男子倒是想说些什么,朱赢却又开口了。
“如果真有相由心生这一说,世子妃我长得比他美上一万倍,若不是府规不许女眷抛头露面,便是当众比较我也不怕。由此说来,我心地也该比他好上一万倍才对,你们怎能相信他而不信我呢?”说到后面,朱赢假模假式地泫然欲泣,还捏着帕子伸手到帷纱里面去拭泪,结果一不小心袖子将帷纱下面掀开一角。
因她站得高,又正在说话,众人本来就都在看着她,这一角轻纱掀起,众人只见玉琢般的尖尖下颌及红唇一点,其弧度之流畅,轮廓之精致,果然世所罕见,当即便有人忍不住发出“哗”的一声惊叹。
朱赢似浑然不觉,听见惊叹抬头四顾,见众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她,她不明所以,以众人勉强能听到的音量问凌霄:“发生何事?”
凌霄却毫无有些话只能悄悄说的觉悟,大声道:“公主,你露脸啦。”
朱赢一怔,随即大惊失色,连连道:“完了完了,王府祠堂的蒲团又在向我招手了。”
众人原本只看到她王世子妃的身份,她专横轻慢的态度,此刻听到如此逗趣的一句,才猛然想起听闻这大旻公主堪堪十五,不过是个刚刚及笄的小女孩。
再想不到这恶名在外的王世子妃居然还有这般孩子气的一面,围观群众反应过来后,先是有一两个人忍俊不禁,随后便是哄然大笑。
那男子见现场同仇敌忾的气氛已被朱赢润物细无声般地破坏,心知此时再说什么也起不到想要的效果了,正想偷偷溜走。一名兵甲过去扯住他,咧嘴一笑,道:“这位大哥,如你这般正义凛然敢于直言的好汉,看热闹怎能只看一半就走呢?”言讫不由分说将人扯到阶前,牢牢看住。
那男子讪笑:“不是,我还有事,真的不便久留。”
朱赢道:“无妨,只消不是生死大事,片刻之留造成何等损失,我照价赔偿你就是。再怎样,我也得让你看看,此地,是否有银三百两?”
男子面色一僵,无言以对。
围观众人闻言,只觉朱赢底气十足,心里不免揣测,莫非此案真是有人栽赃陷害于她?随即又想起,如今的王世子好像是三王子李延龄,李延龄常年不在王府,因为娶了朱赢公主才被大旻皇帝钦定为王世子的。对此,王府众人,包括琅琊王本人,心中未必满意……细思极恐。
朱赢与吃瓜群众扯皮半天,远远便见街道那头来了一长队的人,细看有龙台府尹虞霖洲及衙役,有原告周氏及扶着她的女尼,有鸢尾和简书,还有王府内卫刘佰霖并二十护卫六个婆子。
朱赢看着那六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待这一长龙的人围到仙客来门前后,加上朱赢的二十兵甲与吴都头原先带来的衙役,足足六七十人往这儿一杵,还算宽敞的街道瞬间宣告彻底堵塞。
鸢尾和简书自觉走到朱赢身边。
刘佰霖带着王府护卫和婆子一马当先走上前来,手一伸亮出一张盖着王府印戳的金花纸,对朱赢道:“王世子妃,奉王爷手谕,请世子妃随属下即刻回府。”
朱赢眯眼,道:“我若不回呢?”
刘佰霖皱了皱眉,道:“属下王命在身,不敢懈怠。若世子妃执意不肯配合,请恕属下冒犯了。”说着一挥手,身后六个婆子便欲上来抓朱赢。
朱赢叫:“穆小峰!”
穆小峰当即往朱赢身前一拦,“呛”的一声刀出半鞘,怒目圆睁,断喝道:“奉王世子令,誓死保卫世子妃!”
旁边十九名兵甲齐齐拔刀断喝:“誓死保卫世子妃!”音如金石,声遏云霄。
围观群众方才被刘佰霖所带之护卫驱散,但未曾远离,一直在不远处探头探脑地观望事态之发展。如今见仙客来门前这般大动静,有那胆大而不明就里地过来围观,一个跟着一个,驱散之人群便又慢慢围了过来,规模竟比方才更大。
六个婆子被这铿锵军威所慑,忙不迭地退到王府侍卫后面。
刘佰霖手握刀柄,高声问:“王世子妃,你真要公然违抗王命?”
“过后是杀是剐我受着,但现在,谁也别想叫我挪开一步!你且退下!”朱赢厉声道。
刘佰霖自成为王府内卫统领以来,还从未在哪个人身上受过这等闲气,先是宗盛院鸿述堂扇脸之辱,现在又是当街呵斥。一股怒火登时腾腾窜了起来,烧得他五内俱焚。
他盯着台阶上那居高临下的女子,眸底渐渐充血。
公然违抗王命,便是他此刻动武,也师出有名,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吗?至于拦在她身前的这些兵甲,不过是李延龄受了一顿家法才带进王府的,王爷不想闹得太难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未必没有收拾他们的意思。那么,现在岂不正是公报私仇的最佳时机?
如是想着,他握着刀柄的手便紧了起来。
身旁王府护卫察觉他的小动作,朝身后众护卫做了个手势,众护卫立刻做好动手准备。
仙客来门口的气氛因为双方对峙的态度一下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旁边围观百姓有些看不懂了。
“咦?那仙客来门前的兵甲是骁骑营的么?”
“是啊,黑色的雁翎长刀,只有骁骑营的兵甲才有。”
“那骁骑营的将军不是王世子吗?王府内卫要与王世子的人动手,什么情况?王爷要废了王世子?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你刚来的吧?刚才的热闹没看到?”
“没有。”
“我跟你说,这里头的事情复杂了……”热心旁观者拉拉杂杂地解释一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事情还未有个结果,王爷急着把王世子妃召回府做什么?”
“王世子妃一走,谁还能拦得住龙台府的人?王爷什么意思,这还不明白?”
“啧啧,有意思,真有意思……”
原本准备动手的刘佰霖听到围观百姓的议论,心中不由迟疑起来。动手不难,他也有充足的动手理由,可由此引发的后果,却是他无法预料无力承担的。
若是王爷不准备与旻朝彻底撕破脸,李延龄的王世子位暂时应该是废不掉,那么一旦矛盾激化到无可调和的地步,定然需要推出个替罪羊来给双方台阶下。如果这个矛盾因他而激化,那到时这个替罪羊的人选,不言而喻。
他兀自在内心权衡厉害,一旁的虞霖洲却是急得满头大汗。看这一触即发的阵势,若是真的打起来,且不论最后如何收尾,罪魁祸首指定少不了他一个,只因得了衙役关于这边情况的汇报,他自忖亲自过来也不一定搞得定,所以才去王府搬了救兵。
他自觉不能看着势态再这样恶化下去,正待出声打圆场,冷不防朱赢身边的凌霄冷笑一声,高声道:“刘统领,世子妃叫你退下你没听见?杵在那做什么?莫不是还记恨当日被世子妃扇了一巴掌,想借着今日之机,公报私仇?”
凌霄话音刚落,围观群众们沸腾了。这也难怪,以刘佰霖的身份,平头百姓只有趴在脚下仰望的份,难得听到他居然也有吃瘪的时候,哪能忍住不激动?
“哇!听见没听见没?刘统领居然被世子妃扇过一巴掌!”
“难怪一上来就凶神恶煞的,原来是想着公报私仇呢?”
“你们说,那娇小可人的世子妃是怎么扇到这人高马大的刘统领的?”
“我比较感兴趣的是,娇小可人的世子妃为什么要扇人高马大的刘统领,嘿嘿……”
“我觉得是这样……(此处省略108个主角为“色胆包天居心叵测刘统领”与“独守空房坚贞不屈世子妃”的小剧场)”
众人听得眉飞色舞,“嘿嘿嘿”的笑声此起彼伏不绝如缕。
朱赢:“……”看来新城百姓们生活定然十分富足,看看,这人闲得脑洞都快赶上太平洋了。
刘佰霖:“……”若不是眼下情况不允许,他恨不得过去把那些满嘴喷粪的刁民统统绑了扔大牢里去。
不过旁人这么一打岔倒是让他头脑稍微清醒了些,明白此时动手绝对是不明智的,毕竟王爷只说“马上去把她带回来”,而没说“不惜一切代价把她带回来”。
念至此,他强自咽下一口恶气,将手从刀柄上拿开,看着朱赢朗声道:“王世子妃,仙客来尚未开业,让衙役进去搜上一搜又没什么损失,您若问心无愧,又何必因为这点小事抛头露面哗众取宠,置整个王府脸面于不顾?”
“刘统领,打你一巴掌你又不少块肉,为什么记恨我到如今?”朱赢也朗声问。
刘佰霖面色一黑,道:“请王世子妃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朱赢道:“我哪有顾左右而言他?龙台府要搜我仙客来,也等于要扇我一巴掌,我虽不会少块肉,可觉着伤了颜面,和刘统领你一样,会气愤难平的啊。难道旁人要扇我脸,还不许我伸手挡一挡么?再者说了,如果因为我这店尚未开业就让他们开了这个先例,他日我这店开业了,若遇到同样情况,你说我是让搜还是不让搜?若不让搜,他们会说上次你都让搜了,这次不让搜,肯定心里有鬼!若让搜了,结果什么也没搜出来,倒损及我店内物品吓到我店里客人,这笔账,找谁算?更有甚者,若是此番连我也妥协了,他日有那不法之徒嫉妒同行生意比自己好,嫉妒邻居家产比自己多,是不是随便到人家墙外去扔个所谓“罪证”,再到龙台府去攀诬几句,就可以三天两头的让龙台府的衙役去查店抄家?”
围观百姓一听,是啊,若是连王世子妃都不能据理一争,到时候这种倒霉事落在自己头上,平头百姓人微言轻,又有仙客来的例子在前,还有什么反抗余地。
那些店铺掌柜的体会更深,试想自己开门做生意,求的就是和气生财,若衙役们动辄进来翻箱倒柜一番,弄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的,这生意还怎么做得下去?更有可能的情况是,不需要那些不法之徒去诬告,衙役们自己就会发现,随意在你墙外扔个东西就可以敲诈你,你还无处评理。
一触及己身利益,百姓们终于第一次统一了看法,纷纷道:“没错,世子妃说的有理。”“那绣鞋扔在围墙外,怎能说明人在仙客来呢?又不是在仙客来的围墙里面找到的。”“就是,而且那门子也没说人就在仙客来,这所谓的人证物证,没一个站得住脚的。”……
当然其中也有人持不同看法:“可是那女子的确是昨天给世子妃送过绢花后失踪的。”
“诶,李三,你这话就不对了,哪天你捡了好东西到我当铺当了一大笔钱,回头带着你红翠楼的相好跑了,你老婆找不到你人,还要找我要人不成?毕竟你是来了我店里之后失踪的啊。”
众大笑。
虞霖洲拭了拭额上的汗,知道众怒难犯,正想说此案疑点重重,理应回去重新审过。不料尚未开口,旁边突然一声嚎哭。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周氏捧着那只血迹斑斑的绣鞋,一边哭一边喊:“琳琅,我可怜的女儿,你到底在哪儿啊?大人,我眼瞎啦,找不到她,您一定要帮帮我,帮我找到她啊!琳琅……”她原本瘦弱,也不知多久没进食了,面黄唇紫一脸病容,脚步虚浮站都站不住,全靠一旁女尼扶着,看着甚为可悯。
众人顿时沉默下来。不管如何,这双目失明的老太太女儿失踪了那是事实,而且看那绣鞋上的血迹,若是人站着,血流到绣鞋上以致如此,那人八成是遇害了。
虞霖洲一时又有些犹豫,眼下虽无确切证据,但种种迹象都指向仙客来,此时回去再审,能传唤的人就这么多,还能审出什么花来?
而且事情现在闹得这么大,自己即便想草草结案也是不能够了。想退后,新城百姓眼巴巴看着他,想前进,王世子妃居高临下。虞霖洲真恨不得地上能突然裂个缝,好让自己不必这般进退两难。
“虞大人。”令人尴尬的沉默中,朱赢忽然开口。
虞霖洲急忙抬头,拱手道:“下官在。”
“我知道审决讼案,稽察奸宄是你龙台府尹职责所在。我站在此处,是为了表明立场捍卫尊严,绝非有意干扰查案与你为难。今日你要进仙客来,只有三条路可走。”朱赢道。
“请王世子妃赐教。”虞霖洲忙不迭道。
朱赢伸出一根尖尖细细青葱手指,朗声道:“一,人证物证但凡有一,我就让路。但是人证证言不能似是而非,必须清楚明白地说明,他确定尸首就在仙客来,物证亦如是。二,谁主张进去搜,必须承诺我,届时若是搜不出什么,必须当众向我赔礼道歉,且赔偿我这些手下一千两银子以作压惊之用。三,踩着我的尸首进去,自然也就不会有人拦你了。除此之外,一切免谈!”
虞霖洲倒吸一口冷气,道:“这……”
朱赢看他神色为难,便道:“虞大人,我第一条要求,合情合理吧?”
虞霖洲点头:“的确。”
朱赢又道:“第二条让虞大人觉着为难?我还是那句话,若是轻易开了这个先例,我朱赢是无所谓,谅你们龙台府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三天两头地来搜王府。可是百姓们的权益谁来保障?若你今日搜得出你想要的,我自是无话可说认罪伏法,可若你搜不出你想要的,给我赔礼道歉并作出相应补偿,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么?虞大人如此犹豫,说到底也是觉着当前证据并不足以证明被害女子的尸体就在仙客来吧。至于第三条,让你们了解我朱赢的脾气。有道是士可杀不可辱,我朱赢虽是女子,却也知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的道理。今日此事若不辨出个是非黑白水落石出,我便是死在这儿,谁也别想让我让开一步!”字字如铁,掷地有声,绝无转圜!
围观百姓虽无人说话,却有不少人心中已经默默地给朱赢点了个赞。一个女子心思细腻如此,性格又果敢如此,不管如何,王世子妃这四个字,她担得起!
虞霖洲擦干没一会儿的汗,此刻又布满了他的额头与鬓角。
启贤院,罗氏捧着肚子,有些激动地在房内来回踱步。
薛妈妈疾步进来,她眼睛一亮,问:“现在情况如何?”
薛妈妈将朱赢的话和众人反应学了一遍。
“那对方有什么反应?”罗氏问。
薛妈妈道:“暂时看来好像黔驴技穷了一般,被朱赢逼得毫无还手之力。”
罗氏皱着细致的眉头,骂道:“还以为遇着个帮手,想不到全是一帮没用的东西!打蛇不死随棍上的道理都不懂么?”
薛妈妈怕她气坏了身子,忙抚着她的背扶她在一旁坐下,安慰道:“这也难怪,朱赢嫁来这几个月,除了逼急了扇过齐嬷和刘佰霖两巴掌外,不一直是温温吞吞逆来顺受的模样。谁知这次就像突然变了个人一般,带着三爷给她的二十兵甲全副武装地杀到仙客来外张牙舞爪,若不是她去得这样快,穆小峰等人身份又特殊,龙台府的衙役早就冲进去了。”
“这正是她奸猾之处!初来乍到之时,谁也不待见她,遇着些无关痛痒的小委屈,忍便忍了,还能去三爷面前装可怜博同情,要不然,三爷能第二次回府就又是踹刘佰霖又是拼着受家法也要给她送二十护卫?如今她已经拢住了三爷,在崇善院站稳了脚跟,遇着这攸关生死之事,自然无所顾忌本性流露了。否则,一顶仗势逞凶滥杀人命的罪名扣下来,纵不用她以命抵命,这样的把柄叫王爷王妃握在手中,今生今世,她在这琅琊王府还有翻身之日么?这般口舌如簧哗众取宠的本事,平素倒真是小瞧她了。”罗氏眯了眯眼,问薛妈妈:“城门那边有什么消息么?”
薛妈妈道:“探消息的人已经回来了,仙客来如今前后门被堵,先前出城的一共三辆板车,装的都是刨花,城门守兵仔仔细细边边角角地搜查过了,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罗氏沉吟片刻,又问:“薛妈妈,你说,她真的杀了那女子并藏尸仙客来么?”
薛妈妈思索着道:“以眼下情况来看,此事有极大可能为真。旁的不论,若是仙客来中没有问题,她朱赢为什么拼着违抗王命,也非得挡着仙客来的门不让步呢?”
“你的意思是……她鼓动百姓甚至不惜以命相胁,就是吃准了王爷此时不会以强硬手段与她撕破脸,想逼着龙台府知难而退?”罗氏猜测。
“还有一种可能是,她在拖延时间。别忘了,仙客来中可是有木匠有厨娘的,逼急了,把一个人剁成肉泥包成包子,届时便是让人进去搜,你要怎么证明那包子就是失踪女子呢?”薛妈妈面色阴沉道。
罗氏听得有些反胃,转而又着急起来,道:“既如此,要不然我们……”
“奶奶,我们的人可以在暗中观望,但绝对不能浮出台面。第一,这盘棋不是由我们开局的,下到这一步,前不见头后不见尾,我们看到的只是中间几步,无法预测整个局势,自然也无法把握棋子走向。第二,对方既然与朱赢开了这个局,眼下旗开得胜与满盘皆输只差一步,若是我们,便是断尾求生也得与她背水一战。推己及人,对方绝不可能如此轻易放弃,我们且等后续就是。”
薛妈妈话音方落,外面有人喊她,她出去片刻,回转对罗氏道:“奶奶,有人出来作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