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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朱赢不管是体力还是精力都透支太多,用过晚饭之后,本该上床养精蓄锐。但穆王妃今日话说得很明白,她是公主,又是千里迢迢从帝都来的,为免两地差异给她造成不便,崇善院一应生活起居由她自行安排,如有需要,王府可提供帮助,但不会干涉。
为了避免由于缺乏有效管理而继续出现各种麻烦和混乱,朱赢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好人事安排,以便崇善院各处能正常运作起来。
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朱赢都没有这方面的相关经验,眼下也无人能帮她,于是只能本着知人善任的原则,先从看众人的简历开始着手。
疲累之下挑灯夜战,朱赢本来还觉着自己也许看不到最后就会睡着,谁知第一份简历就让她精神抖擞,看到第三份时睡意全无,看到第十份时,其感觉只能用惊悚来形容。
“这、这都是怎么问出来的?”朱赢一脸不可思议地指着被她赐名枸杞的那位侍女的简历,问一旁正在做针线的鸢尾。
也不怪朱赢反应这么大,这枸杞的经历实在是够写一部传奇了。她母亲是个暗娼,父不详,枸杞十三岁时,与她母亲的一个恩客有染,母亲大怒,就把她给卖了。她在第一个主家与人家少爷有染,被那家人暴打一顿,卖了。到了第二家又与人家老爷有染,再被暴打一顿,卖了。到了第三家,老爷少爷没事,她与人家姑爷有染……本来这次是要被打死的,但那家主人正好是嵩阳公主驸马表姨的外甥女,福阳公主也是神通广大,居然知晓了这件事,并赶在枸杞被打死之前,将她买了下来,塞进了朱赢的陪嫁队伍。
鸢尾抿唇道:“这些奴才都刁着呢,原本哪里肯开口?还是尚嬷嬷说了句,王府府规里有规定,背主之仆论罪当死,期瞒主人,也算背主。于是才肯交代的。”
朱赢发了会儿呆,继续看简历。
半个时辰后,所有简历都看完了。
朱赢闭眼揉着太阳穴,感觉自己三观的下限都被刷了一遍。
这都什么人啊?除了她自带的那几个与尚嬷外(芳美芳满是王妃送的,不好仔细问),几乎就没有一个正常的人。就连那两户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庄头,都有压榨佃户欺上瞒下的黑历史。
“这些人没法用,鸢尾,去把她们的身契拿来。”朱赢道。
鸢尾捧了装身契的盒子过来。
朱赢打开一看,问:“怎么就这么点?”
鸢尾道:“福阳公主送的人身契不在这儿。”
朱赢想了想,道:“莫不是在尚嬷嬷处?你去看看尚嬷睡了没?若是没睡,让她过来一趟。”
片刻之后。
“什么?你说福阳公主虽然把人送来了,但身契没有一起送来?”朱赢睁大眼睛。
尚嬷确认:“是的。”
“也就是说,从律法上来讲,我并不是他们的主人,无权差使他们,也无法将他们发卖?”朱赢问。
尚嬷予以肯定。
朱赢绝倒。
“那,我可以把他们赶走吗?”朱赢试探地问。
“没有官凭路引,这些人连城都出不了。若是被抓,极大可能会被当做逃奴或者逃犯关起来,而一旦确认他们是您朱赢公主的陪嫁,官府会送他们回来的。”尚嬷道。
“天呐!”朱赢伸手捧住头,烦恼不已。
尚嬷道:“公主不必太过忧虑,这些人自己并不知道他们的身契不在公主手中。”
朱赢顿了一下,眼睛倏尔一亮。
“便知道了,也无妨。一个人不听话就打,打得剩一口气,下次便听话了。一群人不听话,打死一个,旁人也就老实了。”尚嬷道。
“可我不是他们的主人啊。”朱赢还没反应过来。
“还是那句话,旁人并不知道这点,福阳公主也不可能昭告天下。”
“那福阳公主这么做,意义何在?”朱赢不解了。
尚嬷看了她一眼,道:“假若说你是个懦弱的,不会管人的,下不了狠手的,又不受公婆夫婿待见的。身边再有这样一群奴仆,并且他们知道自己的身契不在您手中。”
“好吧。”朱赢有气无力,“旁的不说,饭还是要吃的,鸢尾,你去把采买和厨子叫过来。”
鸢尾出去后,朱赢问尚嬷:“尚嬷嬷,你可知外面物价怎样?比如说,米,菜,布这些日常生活中要用之物,一两银子能买多少?”
尚嬷道:“奴婢久居宫中,对这些柴米油盐的事,并不十分了解。”
朱赢想想也是,翻翻简历,那个被她取名大蓟的太监三十多岁,老婆孩子都有,半年前因为与邻居争执一时失手打死人命,为了避祸自卖己身进宫当太监的,他有生活经验,当是能知道这些。还有那两个庄头的老婆,也可以问问。还有月例的事,也得参考着琅琊王府丫鬟奴仆的月例,尽快定下来,这个么,问芳美芳满应当就可以了。
如此又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朱赢心中终于有了个大概。这个朝代市面上流通的主要货币是铜钱,一串钱是100个铜钱,一吊钱是1000个铜钱,一千个铜钱可以换一两银子。20个钱能买一斗米,一斗米到底多少斤,他们都说不上来,但大蓟说,原先他在家时,他家有六口人,分别是他父亲,他,他妻子,大儿子十六岁,小儿子十三岁,还有个女儿十岁,一斗米也就够他们吃两天,这两天中还只有一顿能吃饭,其他五顿都得吃粥。于是朱赢推断,三个大人每顿都吃饭的话,一天大概也就需要半斗米左右,那就是10个钱。
她带来的人连她在内一共63人,一个月米钱就是六七两银子。再加上菜钱,柴米油盐姜醋茶,冬天火炭夏天冰块,四季衣裳等分摊下来,一个月大约需要100两左右。这还不算如果有人生病需要支付的药钱。
然后就是月例,芳美芳满是王妃身边的二等丫鬟,每个月月例是二两银子,一等丫鬟有三两,得脸的嬷嬷有四两。而自二等以下,三等是一两,其他统一是五百个钱。
比照这个月例制度,她身边郑嬷应该得四两。真正的朱赢公主两岁就没了娘,而凌霄,鸢尾和三七到她身边时年龄都很小,有那么几年,几乎就是郑嬷一个人在照顾四个孩子,在那人情比纸薄的深宫,所得月例又被层层剥削的情况下,所受的苦就无需赘言了,故而这四两是应当给的。
而尚嬷,朱赢打算拉拢她,自然也就不能亏待她,也该与郑嬷一样,四两。
鸢尾和凌霄还有三七都是与她患难与共过来的,情分不比一般,都给三两。
芳美芳满既然被王妃送给了自己,她自然也不好继续让王妃那边支付她们月例,这两人依旧算二等丫鬟,每月二两。
大蓟原本是木匠,算是有一技之长,虽曾经打死过人,却是失手之过,朱赢觉得这人可堪一用,决定先给他一两。
其他的暂且都给500个钱,看他们表现再慢慢提拔涨工资不迟。
这样算下来,一个月月例要发掉47两。
生活费和月例两样加一块儿,一年差不多2000两左右,而这些还不算逢年过节给长辈的礼物和给下人的打赏,以及平日里人情往来。
琅琊王府层次在这儿,人情往来什么的少了肯定拿不出手,朱赢自觉一年至少需得留一千两的预备款。
今天上午认亲时送给王爷王妃的礼物不算,光送给那些侄子侄女的金项圈就值五百多两了。当然因着今天第一次见面,朱赢的礼就备得厚了些。
也就是说,在朱赢自己不买任何生活必需品以外的东西的情况下,一年的固定开支大约需要三千多两。
而朱赢现在有多少可支配的银子呢?
朱赢当公主时,每个月按例有二十两俸禄,但她拿到手的只有七八两,怕惹是非,她也从没去问过其他那十几两上哪儿去了。
郑嬷、凌霄、鸢尾和三七四个人的月例合起来只有一两左右,也不知被上面克扣了多少。
而燕贻阁被克扣的也不止众人的月例钱,吃用开销都被克扣。在这种情况下,十两不到的银子,也就够五人紧紧巴巴的过日子,十二年来,朱赢是一分钱都没存下。
出嫁时嫁妆里有现银一万两,黄金只有二百两,尚嬷说一两金大约能换十两银,那也就是一万两千两银子。
来缅州的路途中用了大约五十两,今早送礼送了五百四十两,王爷给的红包里有银票一张,面值一千两,现在朱赢能支配的银子就是一万两千四百多两银子。
而她原来一年俸禄240两银子,俸米300斛,下嫁外藩后翻倍,一年俸禄480两,俸缎15匹。并不顶事。
陪嫁的金银器具值钱物件倒也不少,但她也不能拿去卖或当,所以说,她这个苦逼的下嫁公主,琅琊王世子妃,整顿好内宅之后,下一步就该想着怎么挣钱养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