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廷玉和崔柯都是二甲的进士,虽说没有进一甲,但二甲排名倒是比较靠前,用他们两个的话来说,那就是已经尽力了,这一次的发挥和实力相当,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两人因为身上都有军功,也没有和其他的进士一般进翰林院做编修,因为康熙有意重用两人,张廷玉进了吏部,崔柯进了兵部,都算是有实权在手的部门。
“崔大人,皇上到了。”崔柯一日正在整理历代的兵部卷案,就听下属道。放下手上的活,崔柯稍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临出门前拿起了自己最新起草的奏折迎了出去。
“都下去。”
崔柯一进到康熙所在的办公屋内,便看见男装打扮的琼华对着他挤眉弄眼,脸上笑容满面。见此,崔柯就知道,应该是好事。那么就希望自己一会说的事情,能够不毁了康熙的兴致。给康熙行了礼,这才被允许坐在下首的椅子上。
“来兵部可习惯?”康熙看着自己的女儿一双眼睛恨不得黏在崔柯身上,感慨果真是女大不由人,这么着急把自己嫁出去。不过想着琼华的年纪,也该嫁人了。这一次就把老三和老四的婚事一起办了,下面的女儿年纪可都还小,还能留几年。
“回皇上的话,都习惯。”想着自己查出来的那些历年阴私,崔柯也不知道康熙到底知不知道,以他的了解,康熙对京城的各种风吹草动怕都了如指掌,那么这些事情,他未必不知道。
“有话想跟朕说?”康熙早就知道兵部的一些事情,克扣军饷,克扣给那些在战争中负伤或者阵亡的将士的补贴。他是要查,但是也想知道,这整个兵部敢不敢有人站出来与众人为敌,揭露出这些阴私来。据他所知,崔柯这些日子一直在查这些事情,看来,这倒是个有血有肉的男人。
崔柯起身跪下,从袖中把折子递给康熙,他如今品级还低,并不具备上朝的资格,本来他还再三考虑,应不应该让张英大人或者四格格转交,这下康熙自己来了,他自然不会错过此等良机。
康熙虽然知道崔柯私下里动用了焚的力量在查这些事情,但是完全没想到,他连平三藩时候的事情都查的清清楚楚。想着崔家祖上从唐朝起就是大家,这培养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小小年纪,手腕就可见一斑,日后只要用好了,就是他的臂膀。
“证据可确凿?”康熙没有预料中的暴怒,崔柯便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对的,这些事情,皇上肯定早就知道了。那么他怕是就等着看到底谁能站出来承担这么大的压力和半个兵部的同僚作对。
他如今活在了阳光下,对于这样的时光十分珍惜,焚都是以前家族一代代传下来的旧部,如今大家各自安好,对他来说,也不算辱没了祖先的脸面。
“回皇上的话,臣全都留下来了,人证物证,只要皇上一句话,便都可以作证。”崔柯看着康熙眼里的笑意,便知道,康熙对自己十分满意。
“你可知,你此举意味着什么?”康熙反问道。
“臣一清二楚。”崔柯回道。
“好,朕就欣赏你这一点,这事情你办妥当了,你和琼华的婚事也就可以办了,你以前的所有朕都可以不追究,你是朕的女婿,那就是一家人,朕希望你能够珍惜。”康熙话一出,琼华是一脸欣喜,崔柯心里却是惊涛骇浪。以前的所有?难道皇上知道了?
崔柯抬起头看康熙意味深长的眼睛,便知道,焚的事情他应该已经知道了。自嘲一笑,亏他自以为手腕高超,可如今看来,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这个天下之主。想着以前自己的手下做的那些蠢事,崔柯觉得自己的脸都是火辣辣的。
不过崔柯也知道,兴趣振兴崔家,对他来说也不是不可能,这个机会就摆在眼前,只要他抓住了,没落的家族就会重新崛起。崔家,时隔数百年之后,应该回到朝堂上继续为天下百姓请命。这是他的责任,也是家族的家训。
叮嘱崔柯第二日可以上朝,康熙便留下两个小年轻自己说说悄悄话。
“琼华,咱们出去走走?”崔柯看着琼华,有的事情他必须得提前跟琼华说了,不然日后包不住的时候再说,这性质就不一样了。他是个聪明人,不会为自己千辛万苦求来的婚事添一丁点麻烦事。
琼华点了点头,今日皇阿玛突然说要带自己来看崔柯,她本来还挺高兴的,可是现在一看,这明显就是两人之间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刚刚皇阿玛那句,他可以不追究以前崔柯的任何事,这任何事到底是什么?
一时间琼华的思绪跑的很远,她不怕崔柯做的错失是朝堂上的,只怕崔柯或许家中已有妻?又或者已经有未婚妻?一下子,一百个可能和看过的话本在脑海里转来转去,琼华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好生纠结。
“琼华,前几年你是不是被人从宫里掳走过?”
“嗯?”琼华没想到崔柯会说这个,这件事被康熙下了封口令,怎么崔柯会知道?琼华没哟想到崔柯是焚的头头,只以为崔柯会误会她,当初皇阿玛封口,还不就是为她们的婚事着想,可现在崔柯知道了,琼华不知道崔柯会不会介意这些,即使那个时候她还小,并不会有什么损清白的事情发生,可是天下间的男儿都是一般模样,琼华不知道崔柯是不是那个特例。
崔柯不知道琼华的眼睛为什么突然间看起来那么惶恐,但是他不希望从琼华的眼睛里看到这样的情绪,本能的就把琼华搂在怀里。
过了许久,他才听琼华道:“你很介意我小时候被掳走的事情?”
“琼华,你恨掳走你的人吗?”
“以前恨,后来就没感觉了,毕竟对我也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他们的目标又不是我。”
“我很庆幸,那个时候你没有受到伤害。”虽然焚的成员都不会做欺辱女人的事情,但是到底什么事情都会有意外,就像,他当初根本就没想自不量力的跟皇家作对,可还是因为自作聪明的属下,和皇家对上。要不是后来他及时调整战略,兴趣焚就被火炮给炸平了。
“你当真不介意?”
“琼华,你要是知道,当初的无妄之灾还有一部分的原因,还会愿意嫁给我吗?”
什么意思?琼华觉得自己的脑袋一时间有些死机。当年的事情跟崔柯还有关系不成?
突然间,脑海里扫过霍思瑶说的话,焚的老大当年求了她一个卦,是为了找哥哥,而崔柯也有一个失踪多年最后找回来的哥哥,而且焚的当家人是姓崔的。
这些线索突然全部串到一起,琼华一下子就明白了。
猛地推开崔柯,琼华不可思议的看着崔柯道:“当年的事情,是你主导的?”
是也不是,这话倒是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崔柯只是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其实当年,他的命令只是把霍思瑶绑回来,但却不是为了重金,而是想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几分能耐帮他找到哥哥。但是现在这些话说起来就像是辩驳,他便也没有说出口。
“你就没有要解释的吗?”琼华道。
“这些事情的确是焚作下的,我没有什么可解释的。”崔柯道.
“是不是因为皇阿玛知道了,你才决定告诉我?”
“如果可以,我宁愿瞒着你一辈子,可我知道,纸终究包不住火。”
琼华没说话,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柯,看的他心里直发慌,他似乎像一个在等待裁决的囚犯一样,这心里着实难安。
不知道过了多久,崔柯才听琼华道:“那现在焚还是听你指挥?”
崔柯点了点头。
“你无法放弃焚,是也不是?”
又点点头。
“那皇阿玛的意思,是不是不打算追究了?”
点头。
“那以后呢?以后你也依旧还要负责焚?”
末了琼华道:“说话,不要再点头了。”
“嗯。皇上的意思应该是要把焚收为己用。”他已经是康熙的女婿了,这焚日后注定要成为康熙的耳朵和眼睛,为他收集必要的情报。毕竟,焚的势力已经历经了一代又一代的传承,在收集情报方面,十分厉害。
“你以后会全心待我的,对吧?”
“对,我会一心一意的待你。”
“我原谅你了。”琼华终于理解了陈许之前说的那些话,爱一个人就是爱他的全部,她爱崔柯,不想因为身份背景就把他剥离自己的生命之外。
崔柯的心在听到琼华的话时,这终于是落到了实处。他们之间最大的秘密已经不再是阻挠,那么日后,她和他终将会幸福的过一辈子。
这件事说开之后,两人都意识到,在这个时候,他们的感情似乎比以往更好了,那一直隔阂在两人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阻挠已经没了。
次日一早,当崔柯出现在朝堂上,开始弹劾兵部一半以上的官员时,整个朝堂都吵开了锅。康熙坐在上头,看着下面那些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朝臣,这心里的怒火是怎么都憋不住。
“你们当朕的乾清宫是菜市场不成?”
不怒自威,即使康熙的语气冷淡,但是朝臣们还是乖乖的闭上了嘴。
“皇上,臣所奏之事,全都是事情,请皇上严办。”崔柯话一落,张廷玉、张英还有好几个被康熙知会过的重臣都一一站了出来附议。
“伤员是为这大清江山负伤,这些朝廷蛀虫胆敢在朕的眼皮底下贪污补贴和赔偿,朕必会查明,给这些忠心肝胆之人一个交代。”康熙末了,又对崔柯道,“这件事交给你去查,三天之内,朕要看到相关的结果和证据。”
崔柯领了圣明,第一时间就开始把搜集的人证物证进行整理。陈许这边听到消息的时候,唏嘘一声,这人心不足蛇吞象,有的人的贪心,那就是惯出来的,这吏治什么时候都要下力气整顿,可就是这样,贪污*之风那也是屡禁不止的。
这几年大清国内四海升平,再也没有什么犯上作乱的乱臣贼子,康熙便已经把目光转向整治吏治。把张廷玉安排在吏部,就是有这么一层意思在,而崔柯动手的兵部,怕是康熙早就打算整治的了。如今军部崛起,兵部开始沦为后勤打杂的,可就是这样,这经手的钱才会越来越多,这些人能保持住本心,着实是不易。
“公主,崔大人求见。”
“请进来。”这个时候崔柯应该在查证据才是,上门拜访她做什么?难道是跟她也有关联不成?陈许猜不着崔柯的用意,便只能等着他进来说清楚。
简单收拾了一下,陈许带着青筠便去了外书房见崔柯。
“大公主,今日找您,实在是手上无人,想问您借几位精通外邦语的人。”崔柯道明来意。
“这兵部的事情,难道跟外邦也有关系?”陈许道。
“这个恕我还不能告诉你。”崔柯公事公办的说道。
陈许莞尔一笑道:“你恐怕有看上的人,你自去传唤就是。”
“多谢大公主。”这件事情牵扯到好几个外邦的商人,如今全面放开对外贸易,很多人就把眼光投向了海外,不少兵部贪污的钱都是通过海外商人进行洗白。如今他抓了不少外商,可是这些人硬是不开口,就是开口也是故意说外文,那些传教士他不敢用,只能来陈许这里借人。陈许这边的人比朝廷中精通外语的还要多,尤其是他看上的那个人,竟然精通三国外文,只可惜,人家非说是大公主的人,没有大公主首肯,她是不会去的。
“还有什么难处?”陈许见崔柯并不打算告辞,便多嘴问了一句。
“还望大公主亲自吩咐一声,有个姑娘比较固执,非要说由您的首肯才行。”崔柯起身抱拳道,“在下多谢了。”
“叫什么?”陈许倒是不意外是个女子,百家庄上有不少女孩子在语言天赋上都比男人强不少。
“刘岚。”
“我知道这个姑娘,她哥哥还是你们的校友刘朋。没想到你看上她了。”陈许笑道,“你且放心,我会让我身边的人亲自走一趟,人我给你送到兵部,是也不是?”
“多谢了。”说完崔柯便打算告辞,陈许也不留客,笑着让侍卫把人送出去,这才吩咐已经成婚的刘彬亲自去了一趟百家庄给刘岚带信。
“青筠,你当真不打算嫁人?”想起青筠和夏兰的年纪,自己都已经二十了,这夏兰年纪虽然比青筠小,但也已经有二十四了,而青筠,今年已经年过三十了。每一年,陈许都要问一遍青筠,对她来讲,青筠跟亲人无异,这些年来对她也是没什么挑的,这么让人单着,陈许心里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不嫁不嫁,主子隔几日就要问一遍,我都觉得听烦了。”青筠打趣道,她知道陈许不会跟她生气,“日后我伴着主子,过些日子梳头做个嬷嬷也是好的,接替的人我都相中了,是两个二等丫鬟,一个叫绮罗,一个叫云烟。”
“夏兰我却是相中了黄卓,你看这两个配在一起可好?”夏兰倒是说任陈许自己做主,可陈许还是思来想去,对比了不少人,这才把目标锁定在黄卓身上。
“黄卓人倒是不错,家中双亲也都是利落人,如今都在府上做事,有主子看着,定不会委屈了夏兰。”说起别人的婚事,青筠倒是头头是道。
“她跟了我这么多年,自是该体体面面的嫁出去。”陈许想着自己前段时间才买的两块地皮,笑着对青筠道,“我前段时间买的那两块地你可记得?”
“记得,位置好得很,就在咱们公主府的后两条街,听说之前是哪个勋贵人家子弟败了祖先的产业,具体哪家,倒是记不得了。”
“记得那些没用的作甚,我那两块地皮才是正经事。”陈许道,“这些年你跟夏兰跟了我这么多年,劳苦功高的,既然一个要出嫁,一个要梳头当嬷嬷,我也得给你们准备些东西,那两块地离公主府也近,你和夏兰商量着,各挑一处,主子给你们盖个一亩三分地。”
“主子,这怎么使得。”那两块地虽然已经不再皇家的内城范围,但是距离内城也只有一条街,街上住的可都是权贵人家,连个富户都找不到,她和夏兰两个下人,再怎么得脸,那也住不得。
“怎么就使不得了,住在那距离公主府也近,日后你们来往也方便。那地方也不逾越,没什么使不得的。”陈许笑道,“就这么说定了,稍后你们拿了地契自己商量喜欢哪一块,后面的就交给匠人就是了,这天气正适合起新房。”
青筠正要辩驳推辞,却见陈许突然脸色一变,捂着口作呕。
“主子,你没事吧?”帮着拍了拍后背,青筠忙给陈许倒了杯清水喝下。
“不知怎地,就有些难受起来。”陈许喝了水才觉得好过起来,“怕是早起贪凉,多吃了些西瓜,这胃里受不住了。”
“主子,咱们先回房,我打发人去叫医女。”一般小病小灾的,都是府上的医女看看就行。这么会功夫,也顾不上什么地契了,青筠一心都是怕陈许不舒服。早些年因为肩胛骨的伤,陈许受了不少罪,如今青筠和夏兰待她比以前越发的仔细。
张廷玉恰好回家取公文,遇到陈许这里传唤医女,从内书房出来之后便直接往主屋行来。
“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张廷玉关心道,这府中的医女都是柏锦溪和朱方旦亲自教出来的,这真本事比起太医也不差什么,如今家里一般没有特殊情况,已经不会拿着帖子去太医院。甚至,京城不少人家的后院也会来公主府偶尔借借医女,不知道比传唤太医方便多少。
“衡臣怎么在家?”这个点不应该在吏部么?陈许看着落地钟,满肚子的纳闷。
“落下了一本公文在家里。”因为比较重要,张廷玉这才亲自回来取,没成想遇到自己夫人身子不舒服。
“衡臣还有落下东西的时候,当真是稀奇。”
“圣人也偶有失误,更何况我这等凡夫俗子。”
既然知道夫人不舒服,张廷玉就干脆坐在屋里陪着陈许等医女,张廷玉如今年纪轻轻,但处理事情却是得心应手,在人情世故上也甚是精明。就连自认熟知张廷玉的胤禛都感慨,这辈子,衡臣越发的处事老辣,当真是比起那一辈子,厉害了不少。
医女把了脉,这才跪下来笑盈盈的回道:“公主这是有喜了,如今已经有两个月了。”
“不可能,我前段时间还来月信了。”陈许第一时间就否认了这个说辞,“你且起来,再帮我仔细看看。”
医女无法,只能再一次把脉,这一次谨慎了很多,但她的说法还是没变。
“青筠,你去太医院请个太医,擅长妇科的。”怀孕这事,可大可小,陈许可不想诈胡。不过张廷玉却是喜滋滋的,笑着对陈许道,“医女的本事从来都不需要怀疑,你定是有了身孕。”
陈许半信半疑的起身坐好,怎么也想不通,这才来了月信,怎么还会怀孕?
“回公主的话,柏老曾经说过,这月信有时候也做不得主,她行走大江南北,也见过不少在孕期还一直来月信的。”医女回道,“兴许公主这一胎也是这样。”
“那可有什么弊端?”张廷玉问道。
“回驸马,这公主的身子这两年很好,没有什么问题。”医女道,“不过一会还是听听太医院的太医的诊断。”
“你先退下。”陈许话音一落,医女便行礼告退。
这个时间关系妻子是否怀有身孕,张廷玉倒是不急着回去吏部,干脆一直等到了太医院的太医过来。
太医听了陈许的话,先是给她请了脉,之后又确认的确是怀孕的脉象,对于月信,他的解释和医女的一般无二。
送走太医,张廷玉大喜,高兴之下,全府上下便都多发了三个月的月俸。而张若霭听说母亲怀孕后,竟是哭哭啼啼的从上书房逃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