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道孩子们小,什么事情都不懂,便都忽视了一个孩子的聪慧和敏感。
因着陈许的伤势,这一段时间张廷玉都顾不上儿子张若霭,再加上怕一向和母亲亲近的张若霭难过,便把孩子送到了张府和恭亲王府。
可这张府还好,孩子也就两个,又被养的天真无邪,根本不会行那嫉妒之事,可是到了恭亲王府,这常宁的孙子辈却各个心思繁杂,见常宁这么疼爱一个过继出的女儿的儿子,不少人就起了嫉妒的心思。
只是孩子毕竟是孩子,只是想单纯的让张若霭回去,并没有其他阴暗的想法,这不,几个孩子使计让张若霭自己知道他母亲受了重伤,惹得他一刻也没有耽误,就哭着带着侍卫回了公主府。
张若霭哭着一路跑到主院,还没进正房,就被刚从内书房出来的张廷玉碰了个正着。见儿子哭的伤心,张廷玉这心里一揪,正要问怎么了,却听儿子张口就问陈许的伤势。
“你知道了。”张廷玉一把抱起儿子,解释道,“你母亲的确受了些伤,但已经好多了。”
“真的没事吗?”张若霭还有些不相信,睁着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张廷玉再次确定。
“当真无大事。”最近陈许恢复的特别好,张廷玉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本来就打算近期把儿子接回来陪媳妇解闷,儿子这自己回来,还省得他去接了。
不过很快当张廷玉得知儿子是私自跑回来的,忙派人去恭亲王府报了声平安。
“母亲。”一进屋子,张若霭就跑到陈许身边,眼神不断在陈许受伤的肩膀上看来看去。
“在恭亲王府玩的开心吗?”陈许拉着张若霭的手,笑道。
张若霭摇了摇头,很是小大人道:“要不是五外祖父疼我,我才不愿意去他家里玩呢,那些哥哥弟弟一点都不好玩。”
说罢,又看着陈许道:“母亲,你跟父亲也给我生个弟弟玩嘛,自己的弟弟才好玩。”
“妹妹不好吗?”陈许反问。
“好是好,可是弟弟更好玩,女娃娃都爱哭鼻子,不好玩。”张若霭选择性忘记他刚刚不久前才哭了鼻子。
张廷玉显然是个不怎么厚道的父亲,直接就把儿子的短给揭了。
“也不知道谁刚刚才哭过,好意思说女娃娃爱哭鼻子。”
“父亲坏。”张若霭嘟着嘴瞪了一眼张廷玉,为自己辩解道,“我那是担心母亲难过的眼泪,跟女娃娃的不一样。”
陈许被儿子逗的直乐,突然想起之前青筠说的事儿,便开口对张廷玉道:“衡臣,你还记得有个叫施玉竹的姑娘吗?”
这名字有些陌生,张廷玉仔细回想了一下,还是觉得自己应该不认识这号人。
“怎么?这姑娘我应该认识?”
“前几年你应该在街上帮过一对爷孙两个,这施玉竹就是那个当事人。”陈许解释道。
“记不得了,有什么事吗?”他随手帮过那么多人,怎么会特意记着这一个。
“倒也没什么事,只是这姑娘如今在玲珑旗下打工,最近被季宝珠推荐上来当新店的店长,这不因为我伤着没法出去,季宝珠就带着人进府让我看一眼,我瞧着人还不错,多问了两句,这才知道还有这么一茬事,人姑娘还特意给我磕了个头,说是感谢你多年前的援助之恩。”
陈许觉得这姑娘目光清明,也是个有意思的,前几年张廷玉帮助过她,也没见上门感谢,倒是她跟着张廷玉还多受了人家姑娘一个大礼。
张廷玉有些意外,为自己刚刚把人家姑娘想歪了而有些不好意思,这清了清嗓子,才道:“倒是客气了,过去的太久了,我都记不得了。”
“你这是心虚了?”两口子的心思,谁又能瞒得过谁,陈许好笑的调侃张廷玉道,“你当真把这天下的女子看低了,不是所有的女子都喜欢挤破头给人当妾的。”
“你就莫要调侃我了。”
春去秋来,一转眼又是两年。张廷玉双手抱拳求饶,“你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提起一个外人,我这也就想岔了一点。”
“我提起她,是想说,今天若霭过来,我看他身边的侍卫长刘彬似乎对她有意。便想着这刘彬好歹年纪也到了,咱们当主子的,给他张罗张罗。”
今个天气不错,陈许便陪着若霭在后花园里玩闹,这施玉竹被带进来的时候,她就见已经被安排到若霭身边的刘彬呆呆的望着人家姑娘,在她那个视线,一眼就能看见那姑娘被刘彬炽热的眼神看的耳尖发红。
恰好她最近养伤也比较空闲,做个媒人感觉还挺稀奇,只是这婚姻大事,毕竟关系两个人的一生,陈许也没有想要乱点鸳鸯谱的意思,具体情况也要问过两人才会再做打算。不然万一好好的喜事弄得两难,那也真是好心办坏事。
陈许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这南方的想法她估摸着*不离十,这桩婚事完全是看女方的意思。不过他还是走了个流程,让人把刘彬给叫了过来。
“你跟了我也有几年了,今个我问你句话,你也别把我当外人,有什么咱就说什么。”在自己人面前,陈许轻易并不自称本宫。
刘彬嗯了一声,道:“公主请说。”
“你还没说亲的吧?”
“嗯,前几年在宫里当值有些忙,并没有没顾得上说亲,这些年跟了公主倒是轻松了些,就是没遇上合适的。”刘彬其实长得虽然不算出众,但是一身气质倒也不至于沦落成路人。
“说起来也是我疏忽了,这几年也没问过你,家里父母可有什么意思?”陈许一般不喜欢过问下人的私事,不然刘彬跟了她这些年了,他家里的情况也不会一无所知。
提起家里,刘彬眼神一暗,后又无事人一般,对着陈许道:“家中母亲几年前卧病在床,如今已经西去,只留下年迈的父亲和两个弟弟妹妹。”
陈许沉默了一会,想着这怕才是刘彬没有娶妻的真正原因,没有人愿意嫁给一个收入并不那么高,却还要奉养双亲和抚养弟妹的男人。
“父亲身体可还好?”
“挺好的。”刘彬其实是很感激陈许的,跟着陈许的人基本上就没有遇上难事过不去的坎,他有时候都在想,要是公主再大上几岁,早几年大婚,那个时候他怕也不用为了母亲的病整日奔波。在钱银上,也不会为难那么久。
“那你父亲如今对你的婚事可有别的想法?”陈许知道,也许前几年刘彬过的确实不好,毕竟在宫里当值,福利待遇虽然这些年也好了起来,可是比起自己只养一小部分来人说,这还是不怎么好。如今刘彬也熬出头,在若霭身边,这年俸可不少,要是说个媳妇,应该还是不难。
“父亲有心想让我赶紧结婚,可这一直没遇上合适的,我也就没强求。”刘彬笑了笑,还傻不拉几的挠了挠自己的头,又道,“公主是不是要跟我说个媳妇?”
“看来你猜到了。”陈许点了点头,笑着道,“也是我疏忽了,这几年你跟着我也辛苦了,你要是有什么相中的姑娘,就告诉我,我给你张罗张罗。”
刘彬心里乐得不行,忙跪下道谢:“谢公主。”
“起来说话。”陈许接着道,“你家中住房可紧张?”
这住房土地,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比较紧张的,陈许这人要说善良,可要是谁侵犯了她的利益,那该狠心的时候也一点都不会心软。可是除此之外,她还算得上有些良心,对待真心跟着她的人,她也不小气,该关心的时候还是会关心。
其实退一步讲,她现在不缺钱不缺势,对这些老人好一些,也是为她的后代积福。
“有些紧张,家里还是以前的老房子。不过我这些年也攒了一点钱,我打算到时候把老房子推掉,重新起一个院子。”刘彬早就对家里的房子有了规划,只是这些年虽然攒着钱,但是毕竟上有老下有小,这平日里的开销也不小,家中的弟弟又要参加读书,这花费又是一大笔,说起来,还是有些紧张。
“娶了媳妇,怕是要至少盖一座二进的院子。”陈许笑道。
“是啊,弟弟妹妹也大了,总不能还是窝在一起。”刘彬道。
“钱没攒够是不是?”
“公主怎么知道?”
“这有何难,随便算一算就知道。”陈许笑道,“都是要娶妻的人了,你得给人家姑娘一个家。”其实陈许就是在现代也是十分提倡婚前有房的。这男人甭管结婚前多甜言蜜语,婚后都是要回归生活的,有的东西结婚前不争取,结婚后那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有的男人口口声声说女孩子现实,可是人本来就是活在现实之中,不现实一点,那是天上的仙女。你想娶那也行,可是你也得照照镜子,那仙女是你想娶就能娶到的?
“公主说的都在理。”刘彬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成家立业,人家姑娘跟了我上要帮忙奉养父亲,下又要张罗弟妹的生活和日后的婚事,已经很辛苦了。”
“能这么想就好。”还好不是什么自私的男人,有担当,不错。陈许笑着示意青筠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银票道,“这银票呢,是我给你的安家费,不是独你一人有,日后侍卫队其他人结婚,我也会给,你只是这第一人。”
刘彬接过来,一看是五张一百两的银票,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接。这他现在年俸也不少,可是要攒够五百两还是要几年时间。说句难听话,他之前虽然是侍卫,可是却是平头百姓,人家有的人就是要巴结,也不会来找他,再加上那几年给母亲看病,家里能没有外债已经算是很好了。这几年跟了公主,这日子才好过了些。
“怎么,嫌少?”陈许知道五百两在京城足够买一座二进的院子,她现在手下的产业每年赚的钱对她来说都成了一个数字,这钱给下属安家,其实也并不是很多。这福利待遇虽好,可是她也知道,那些在康熙面前的得意人,一年下来的赏赐和别人的孝敬就有几千两。
“奴才谢公主。”刘彬收起银票,心下为陈许的这份心意感动,跪下结结实实的给陈许磕了一个头。
“你如今在若霭身边,对他那么尽心,这是你应得的。”陈许笑道,“如今你和黄卓分别负责府里的安全,你回去也跟黄卓和其他侍卫说说。这人只要尽心做事,到时候安家费人人都有。我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忠心为主的下属,当然,也不会姑息任何背叛的人。”
收买人心这种事情,其实也并不难。人啊,永远记忆最深的就是雪中送炭的情分。陈许不知,这安家费的事情一出,她在下属的心目中,形象又高了一大截。
“现在可以说说你中意哪家姑娘了。”陈许笑道。
“我,我相中那日来府里的那位施玉竹姑娘。”刘彬倒也豪爽,虽然谈及这些事还有些害羞,但是却不扭捏,“只是我不知道人家姑娘家里愿不愿意。”
娶亲嫁女都是要看亲家的长辈的态度,这年头,要的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如今孑然一身,家中无一长辈。”陈许道,“但人姑娘是个能干自立的,你可不能看轻她。如今她马上就要去新店当店长,也就意味着她和你一样,都将成为我的下属,我是会为她撑腰的。”
陈许这话已经相当是答应为他撮合了,刘彬自是高兴地承诺了不少好话。
“行,这事我放在心上了,这姑娘的态度我会为你问问,只一点,要是事情成了,日后你要是辜负了人家姑娘,仔细我扒了你的皮。”这媒人也不是好当的,陈许自认是要为女孩子撑腰的。
“绝不会的。”刘彬忙承诺。
“不管成不成,你都可以先把房子的事情解决了,不然万一成了,连个像样的地方都没有。”
刘彬喜滋滋的离开,陈许却发了愁。这身上有伤口,以柏老和衡臣的性子绝对不会允许她出去的,那么要是想撮合这桩婚事,只能是让季宝珠带着人进来府上了。
不过这事还没来得及张罗,陈许竟然收到了淑慎被检查出身孕的消息。这消息如同炸弹一般,宫里的康熙,宫外在军校的赛音察浑,和知情人陈许都被惊着了。
陈许这下坐不住了,央着张廷玉陪着,带着柏锦溪一起去了二公主府上。
淑慎这几日都处在一种患得患失的状态,听到陈许来了,忙亲自迎了出去。
看见陈许,一声大姐还没有出来,眼泪倒是先出来了。
“你这孩子,这是喜事,哭什么。”替淑慎擦干眼泪,陈许心中有些忧心,这个孩子,不知道康熙容不容得下。
“我就是太高兴了。”淑慎看着陈许身后的柏锦溪,眼睛一亮,顿时知道了陈许带她来的用意,忙放下身份,笑着把她请进屋内,一进屋除了流苏和甘露外,其他的丫鬟都被她支出去了。
“劳烦柏老帮我看看。”如今柏锦溪都成了医学上的一个标杆,这不少人对太医、御医没信心,可就是看见柏锦溪什么自信都回来了,张廷玉是这样,淑慎也一样是这样。
柏锦溪嗯了一声,就开始帮淑慎检查身体。过了好一会,才笑道:“已经两个多月了,二公主身体很好。虽然之前确实诊断出难以怀孕,但这一胎并不是假胎。想必这是老天爷的安排,恭喜二公主了。”
淑慎担心的正是这一点,见柏锦溪一语道破她的心思,心里对她又更加佩服了。
陪着淑慎说了好一会的话,陈许这才离开她的府上。而当夜,一晚上都难以入睡,次日一早,就让人备了马车,进宫见康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