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在无声无息中降临,月光透过窗口,牧曦睁开眼睛,看到一楼清静的光芒映射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正从窗外静静的向她望来,看不清他的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切都如此安静。
静得像是时间已经凝固,万物都睡着了,世界只有他,不知他站在多久,月光从他的身边漫射成他的身形,像是天上的仙君来到她的窗前,在静静的等着,带她回家。
她望着他,就这样静静的,以目光向他倾述着她的心声,他听得到吗?他知道她现在的纠结吗?
大格特尔说过,在她难以选择的时候,就听自己内心的声音。
现在,她内心最大的声音,是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乡,见到日思夜想的爹爹。
可是,大辽初定,大灾未过,民不聊生,百废待兴,新帝初任,一切都是新的开始,此时,牧曦不用走出宫门,就已经听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民声和祈愿,有大臣向景路请命,尽快立她为皇后,整肃后宫,母仪大辽。
有万民祈愿书通过大臣的手,递到景路的手中,百姓用血手印举荐牧曦登上皇后的凤座,希望有个仁爱慈悲的皇后,为民祈福,他们相信牧曦这个为贫苦百姓亲自治病的皇后,会感动苍天,早日结束灾难。
她不想万民敬仰的救世主,但,面对百姓和大臣的祈盼,即使她没有大格特尔的身份,她也很难轻易将这一切化做视而不见。
牧曦不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到底能起到什么作用,民间已经谣传的神乎其神,将她说成了更新换代,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的神灵降临,但她更相信,人定盛天,一切都在自己的手中,靠拼搏,才有扭转命运的机会。
而她命运的每个转折点,都有他的存在,都因他而改变,这其中,有怨有恨,本应该是刻骨铭心的仇恨,一路走来,此时,看他安静的身影,却一点也恨不起来。
他的睿智,善良,大度,勇敢,忽略他俊朗的外表,仅是这些点点滴滴的感受,潜移默化的融化了她心中本应该存在的仇恨。
在她濒死之时,耳边听到的,是他亲切的呼唤,身边感受到的,是他的温暖,这个声音和温暖,曾一度让她坚持着活下来。
是他改变了她的人生,让她从高高在上的幸福窝里,陡然坠入地狱,曾经一度在为生存而努力;
也是他,几度在生死关头,舍命相救,一次次将她从地狱拉回到人间;
这样一个人,到底是爱,是恨,已分不清楚,问自己内心的声音,只有暖暖的依赖感,他的身影,让她感觉到安全。
没有辉煌的宫殿,没有亮如白昼的烛火,没有成群相伴的侍婢,没有高高的凤椅,在这个曾经被灌下蛊毒的破旧客栈,只有他的身影站在窗外,静静的守护,但,就这一个连表情都看不清的身影,在牧曦的心中,足以与皇权,尊贵相媲美。
原来,这才是她内心的声音,有他,就足够了。
一直以来,她总是难以选择,不知是留在大辽满足百姓所愿,还是释然离开,回到魂牵梦绕的家乡,这两个难以衡量轻重的选择在她的心中,纠结了许久。
此时,一轮圆月,在他的身后缓缓露出洁白的圆脸,一道如清水般的光,驱散了她心中所有的阴霾和迷茫,她与他安静的隔窗相望,无声无息间,她找到了自己。
‘吱呀’声轻轻响起,小霞掌着灯慢步进来,看到牧曦静静的躺在床上,双眼直视窗外,而那目光的终点,被微弱的烛火映亮,双眸更是坚定不移的望着牧曦。
小霞手握着烛台站在门口,默默的来回注视了许久,终究还是轻轻放下手中的烛台,无声的关门出去。
虽然,那道门四处透光,但,足以给她们保留住这份难得的安静和独处。
有了这一盏烛灯,在二人之间打开一个光明的空间。
看到了他伤感的面容,嘴角微微翘着,带着温和的笑,藏不住那份深深的怜惜情溢于脸上,双眸深似海,牧曦看不透也看不尽其中的情愫,只能体会到浓浓的不舍和执着的守护。
轻轻淡风拂过,烛火跳跃闪烁着温暖的弱光,不大的房间晃起动荡着的暖色,让人的心,也跟着荡漾温暖,牧曦的心中渐渐明朗,精神也清醒了许多。
“有话,进来说吧”牧曦轻柔的声音,伴随着她同样柔和的目光同时向他传递过去。
“我只想知道,你的身体还好吗?”他平静的声音,却很低沉,带着忧伤的语调,依旧从窗外传来。
“我的药自然是最有效的”她轻松的笑容,告诉他,她此刻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
羽朗紧张的神色,立即释然放松许多,“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何时?远吗?”
“就现在,距离此处,一个时辰的路程。”
二人的对话,引来小霞轻轻推门而入,破旧的房门,根本起不到隔音的效果,小霞不动声响,只是睁睁的看着牧曦,担忧的等着答复。
牧曦仔细检查着自己的身体,确定可以支撑不会出现状况,再抬头时,向小霞淡然吩咐:“去准备下,我即刻就来。”
小霞闻听,张大了嘴巴,但话未出口,又咽了回去,两个大眼睛,向着羽朗盯了片刻,又向牧曦望了又望,她心中的担忧之情,全部从目光中便可看得真切。
对羽朗的信任和对牧曦的顺从,小霞按要求准备好马匹和应急的药物,又塞了些吃食给羽朗带上,临出行前,急急的取了厚厚的披风搭在牧曦身上。
二人策马刚刚走出不远,一队黑衣人整齐的排队上前,硬生生拦住去路,几番委婉请示之下,无非是景路派来保护牧曦的禁军,按可汗要求,不敢让牧曦与羽朗单独出行。
此时的牧曦,大不相同,与这些粗使的兵将,不必浪费太多的口舌和时间,三言两语之后,黑衣人木然无措的任由二人策马飞奔而走。
只留下两道黑影,在月光之下,相伴而行,迅速消失在密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