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颜医师的话,巫医正在门外候命”
牧曦的话细语轻声,时艺此时已然站在桌边,正平淡的回应过来。
“小霞,让所有人都退出去吧,我想安静一下。”牧曦略做缓解,有了些许力气,回想刚刚众人一同冲进房来,却未见到七婆和同王子的身影。
她倚坐起来,低声吩咐着,目光向房中四处扫视。
众侍婢悄悄退身出去,只留下小霞在床边照顾,时艺依旧稳稳的站在桌边,丝毫没有离开的意图。
牧曦倚坐在床头,小霞又将被子给紧紧的盖严些,时艺正投来淡定的目光,默默无声的望来,似在等待什么。
“小霞,去让双双到门外候着。”牧曦寻了个理由,小霞抬眼望来,会意的转身退出去。
未等牧曦发声,时艺率先轻声说来:
“颜姑娘好心肠,为别人顾及的周全,却独独照顾不好自己,这样是不对的。”
话外听音,牧曦心中顿时释然,眉头舒展,嘴角自然一翘,淡然无声的笑,“谢时总管照顾了七婆和同王子。”
时艺也不推辞,坦然接受,又轻声回应:“这院子,有个废弃的侧门,前些日子我找人修理一番,今日刚好派上用场,敢问姑娘,你这病,实情如何?”
牧曦轻挑目光向时艺望去,淡笑间,无声的示以疑惑的神情。
时艺略略垂目,脸上飞起几分羞涩,轻声解释:“文立没有机会出来看你,小霞又多日未进宫汇报你的情况,她心中焦急,派人来让我代她询问。”
牧曦自然明白这是文立的心思,见时艺平时冷颜冷语,提到文立时,却是无尽的温情和回味,她欣然笑起,不禁咳起,又是一阵咳嗽,等慢慢平复,才轻声回应:
“让文立放心,七婆带来的药材,对我很是有用,我也提前备下了应急的药,小霞知道该怎么做,这一次确实凶险,但我也尽全力自救,如若仍然无法回天,那我也顺其自然,只天由命了。”
她心中坦然,言语自然轻松,她相信,文立只要有一点机会,都会出宫来看她,既然为难,便不想让自己的病再给文立增添担忧。
“好,我会让文立放宽心,但,凭我的经验,姑娘有拈轻避重之嫌。还有一事,时艺想问姑娘的意见,院中的林羽朗,姑娘打算如何处置?”
时艺直接了当的性子,让牧曦心中也很是痛快,她也毫不犹豫的回问:“敢问时总管,按辽法,该如何处置?”
“当斩”
时艺二话不说,回答的更直接。
“那时总管觉得该如何处置?”牧曦换了角度追问。
“当放”
时艺简单再次回答。
“为何?”牧曦疑惑。
“他有何罪?无非就是被人利用完了,不想再用的弃子而已,时艺虽然身在宫中为侍多年,但一身武艺,也敬慕英雄,林羽朗能征善战,武艺超群,当年也是为辽国在战场上争得累累战绩的大将军,如今落得如此下场,若草菅人命,实在可惜。”
时艺语风虽然冷,却是一腔热血,铿锵几句,直舒己见,毫不保留。
大雨敲打着窗棱,奚落的声音,直落到牧曦的心房,带来了无尽蔓延开来的寒冷,她举目看去,窗户已尽数关牢,只听得到大雨拍打世界万物的声音,羽朗已经被捆在树上一天一夜,是要尽快想个办法了。
“颜姑娘,现在辽国时局混乱,宫中已然乱成一团,一旦有变,这里必然会连动,时艺受文立之托,会跟小霞一起,守护在这里,无论有什么事,只要姑娘吩咐,时艺定不辱命。”
牧曦无声的暗自打算着,时艺深深行礼,轻声道来。
“时总管,有劳了,今日你帮我解了七婆之周,牧曦就已感激不已,此后,怕是少不了要麻烦到你,牧曦先行道谢。”
她诚恳致谢,坐正身体,恭敬的行礼。
“姑娘不必顾虑,您的心思和秉性,这些时日以来,时艺看得清楚,即使文立不说,时艺也分得出忠奸善恶,人多嘴杂,时艺不便久留,有事,让小霞传话即可,时艺告退。”
与爽快人说话,就是痛快,有一说一,坦然直接,话到心明,恭敬退身出去。
牧曦虽然坐在床上,仍然不失礼仪的痛经恭敬行礼,时艺的话,让她更加笃定了救羽朗出去,只是时艺提醒得对,时局混乱,要小心周全才行,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不小心,就会惹出大祸。
“姐姐,双双和巫医都在门外候着,你先见哪个?”小霞推门进来,身上被雨水淋得湿一块干一块的,轻轻拍打着头上的雨水,扭头向牧曦问来。
“让巫医进来吧,你去换身干净的衣裳,雨水凉,别染了风寒。”
牧曦关心的叮嘱。
“这点雨水,不怕的”小霞整理完衣裳,在桌上倒了杯温水递到牧曦面前,刚想推辞,目色一沉,又转念回应:
“好吧,姐姐先喝口水,然后我就去换身衣裳,姐姐病着,金卓受伤了,小霞绝对不能再病,否则姐姐谁来照顾。”
“嗯”牧曦借着水温,紧紧的抱着杯子,借以暖手,一股暖流喝下,身体也跟着温暖了一些,小霞懂得了照顾自己,更让她的心里,由内向外的感觉到一股暖意。
小霞接过空杯放在桌上,又是仔细的给她压了压被子,左右打量着没什么遗漏的事情,才再三叮嘱下,双双在门外,有事一定要及时招呼她。
千叮嘱万嘱咐的,终于打开门迈步出去,巫医迎着小霞的脚步,将手中的小凳摆在门外的墙边,轻手轻脚的,迈进门来,又轻声将门关好。
牧曦看着身边的这些人,共同经历了许多事,他们也与曾经大不相同。
巫医一身湿淋的衣服,一边走着,水滴沿途滴下,走到距离床还远的位置,便纠结的停下脚步,回头看看被他打湿的地面,扭过头向牧曦抬眼一闪,两只眼睛再不敢抬起,死死的盯着地面,趴跪下去,深深的叩头,恭敬胆怯的声音里,泛着颤音:
“萧云,拜见曦格特尔,格特尔吉祥。”
“许久未见,你也沉稳多了”牧曦淡然回应,服下的药,此刻正发挥作用,身体的伤痛缓解了很多,让她的表情也恢复了从容。
“谢格特尔赞许,萧云,虽久经历练,但仍需打磨,日后,只望格特尔多多提携点悟,萧云,如今跟着格特尔,再也不敢随心而为,定当收心钻石,刻苦用功。”
他趴在地上,衣上的水流下,在地面上汇成片,牧曦看过去,俨然是一个趴在水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