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人迹寥寥的大街上,刺骨的寒风扫过我的身体,我突然觉得好累,我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要纠结这些与我无关的事。
我最初只是想给爷爷报仇,想查出害死爷爷的凶手,可我现在都查到了些什么?
天色将晚,呼啸的北风拍打在我的脸上,我心里难受,却哭不出来,只能勉强挤出一丝自嘲又难看的笑。
养父不是万家的血脉,爷爷也不是吧?
爷爷不是万家的人,就连当初他死在那口棺材里的方式也和大伯一家不同,他是自杀的,我根本就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被鬼拉到棺材里的,还是被那个神秘人放进去的?
我曾经那么恨养父,恨他逼死了爷爷,却从来不曾想过,爷爷有可能是因为我的身世而自杀的。
行尸后人?
我吗?
心中满是自嘲,我抬手摸了摸自己并没有朱砂痣的眉心,还是不能接受。
我不敢回凡德居,不敢去面对一道真人,不敢去面对小柔儿,甚至不敢去面对斐然,因为我有可能是个怪物。
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我还在想假如我真的是行尸后人,那我和神秘人会是什么关系?他也是行尸吗?还是……
后面的事情我不敢想,也不能想,因为我不能接受。
这时,我的胳膊突然被人拽了一下,我有些茫然的回过头去看,只见之前在殡仪馆见过的那个小六正一脸奇怪的看着我,见我瞅她,便问我,“你想什么呢?跟你打招呼也不理人。”
我却没心思搭理她,把胳膊抽回来就要走。
小六却又抓住了我,说道,“还记得上次我跟你提那事儿不?你帮我爷爷看看,我给你五百块钱,怎么样?”
“不去。”我沉声说着,有些反感的把手抽了回来。
“就当我求你了,我爷爷快不行了,给你六百也行,你就跟我走一趟吧!”小六却是不依不饶,抓着我就是不松手,几乎真个人都吊到了我身上。
我被她拖的走不动路,只好皱眉说,“有病就去看医生,你找我有什么用!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一个废物!是祸害!跟我有关的人都会倒霉!都会死!”
最后几句话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小六被我吼的一愣,虽然不说话了,但也依旧没松开我。
将心中郁结的怨气全部吼出来,我顿时觉得畅快许多,却更多了几分失落。
见我不吼也不走了,小六也没多说,直接把我拽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就把我塞车上了,上了车把地址告诉司机,这才说,“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心情不好,但人这一辈子哪有一直顺风顺水的?觉得自己是祸害,就多做点儿好事,是不是祸害又不是别人说了算的,还不是得看你有没有一颗好心?”
我被小六说的有些哑然,没想到这小丫头年纪不大,想的倒挺清楚。
被她这一番话说的,我刚对这市侩的小丫头多了一丝好感,便又听她说了一句,“所以你就当做好事吧!我手里真没什么钱,平时挣那点儿钱还不够我和爷爷的生活费,你看能不能少要点儿?”
无奈的斜了她一眼,我还是心软的回了一句,“不要你钱,但我也不一定能帮上忙,先看看再说,实在不行的话,我店里有个上年纪的老道,让他来给你看看。”
听我这么说,小六脸上那装可怜的表情顿时没了,坐正了身子,说,“那就多谢啦!”
我又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小六的家和孙老头儿家位置差不多,也是在那片即将拆迁的平房区,只是隔了好几条街,所以倒也不近。
下了出租车,小六结清车费,就朝街里跑去了,我无精打采的跟在后面顿时觉得自己像个八十多岁的老头子,明明和小六是相仿的年纪,却已经没了她那种活力。
经历的事情多了,人也变得沉重了,青春还在,心性却早已不同了。
最后小六停在了一个小院子外,用钥匙打开了门锁,然后催促我快点儿。
我只好加快步伐,赶了过去。
小六家的院子没有孙老头儿家宽敞,房子也很小,我跟在她身后进屋的时候,看到在屋里炕上的墙角蹲着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头儿。
这老头儿虽然一副乡下人的打扮,却白白胖胖的,只是脸上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儿,而在他的肩膀上赫然缠趴着一条花绿色的大蛇。
那蛇足有二指粗细,三角形的蛇头就探在老头儿脑袋旁边直勾勾的盯着我。
“呀!跟你说过多少次,冷就盖上被子啊!”小六有些着急的说着,爬上炕,拽过一条被子围在了老头儿身上,末了还用手掖了掖他肩膀的被角。
我却看的一阵头皮发麻,当时小六的手就穿过了那条花绿色大蛇的脑袋,而她自己却一副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只是,似乎也感觉到了冷,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而那个蹲在墙角的老头儿神智还是清楚的,见小六给他搭被子,便有些不耐烦的说,“我身上不冷,就是肩膀有点儿阴得慌,我在烟囱这儿靠靠就好了,倒是你,带回来这小子谁啊?我才几天不盯着你,你这小丫头片子就给我早恋了?还敢把人领家来?胆儿肥了啊?”
我一听,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了,只好自我介绍说,“我姓吴,是小六请来的先生,她说你身上不舒服,有些日子了?”
“先生?干嘛的?中医啊?多少钱啊?”可看出这老头儿是小六的亲爷爷了,这爷儿俩简直一个比一个话唠。
我尴尬的抽了抽嘴角,这才说,“是阴阳先生,不要钱。”
开始听我说是阴阳先生,阴阳先生出手那收费可比中医高多了,当时那老头儿的脸色就沉下去了,但随后又听我说不要钱,老头儿那表情简直是喜笑颜开啊,直接掀了被子就过来,一把拽住我的胳膊,说,“哟,那你是六六的朋友吧,办事儿还不要钱,那多不好意思啊?快坐快坐。”
他往我这边蹿的快,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肩膀上缠趴着的那条蛇似乎也没反应过来,一时间我差点儿跟那蛇头亲上,短时我和那条蛇都是往后闪了闪脑袋。
我觉得有些头皮发麻,便蹭着腚往后挪了挪,远离了那老头儿一点。
这时小六儿却是凑过来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人家小先生是好人,做好事儿不收钱。”
这话说的,就是我想收钱也不好意思收了。
我促狭的瞄了小六一眼,这才看向了老头儿肩上那条花绿色的大蛇。
那蛇也在看我,见我瞅它,还挑衅的吐了吐信子。
老头儿问我,“那怎么看啊?我用不用把上衣脱了啊?我这都好长一段时间了,肩膀疼,阴嗖嗖的,老觉得冰的慌。”
“你得这毛病之前,是不是见过什么东西?”我试探着,说,“比如蛇什么的……”
“蛇?”老头儿想了一会儿,这才说,“见了啊,就在我家院子东墙角儿,一条花绿色的大蛇,那玩意儿吓着我家六六了,我就把它挑起来扔了。”
我听的嘴角一抽,说道,“老爷子,你不知道家蛇不能动吗?你把那蛇扔哪儿了?”
老头儿却是一脸无所谓的说,“我没弄死它,扔大道上了。”
小六却是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我知道在哪儿,你在这儿等会儿,我这就去拿回来。”
拿回来?
我傻了一下,还没回过神,小六已经出去了,没一会儿就从外面跑回来,只见她手里拿着一个干巴巴的东西,仔细辨认之后我才发现那是一条已经被车压扁了的蛇……
看到这蛇的尸体,那条缠趴在老头儿肩膀上的蛇,立刻吐了两下信子,像是告状一样,探着蛇头作势要咬老头儿脑袋。
我看的一惊,立刻抬手阻止了一声,“别!”
老头儿被我吓了一跳,问我,“怎么啦?”
而那条蛇却是被我这一挥手,驱赶的直接掉在了炕上,滚了两个个儿,又立起了蛇头,还是吐着信子,对老头儿呈一副攻击状。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把这蛇弄走,没想到一挥手就解决了,顿时也有些发愣,诧异的看了看自己的手。
老头儿却是说,“诶?我这肩膀怎么不疼了?”
我这个无语……
见小六举着那个干巴巴的扁扁蛇瞅我,我只好说,“把这蛇的尸体埋到院子里,然后供奉一个保家仙儿的牌位,应该就不会有事了。”
说着,我看了那蛇一眼,果然,那蛇收回了攻击的姿态,有些傲慢的挺着蛇头似乎是在等小六和老头儿的答复。
都是北方人,就算小六不懂,老头儿也知道保家仙是什么,于是他问我,“供谁啊?”
“柳仙,柳银龙。”我沉声回了一句,便站起了身。
随即那条蛇急匆匆的朝我这边爬了过来,然后直接掉在地上,缩到墙角去了。
明显这蛇是不会再找事儿了。
老头儿活动着轻松的肩膀,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似乎是觉得这事儿有点儿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