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打定主意,早饭都没吃,我就抱着盒子去大伯家了。
大伯一家似乎是死了心,终于不再找良子哥的尸体,而是着手开始准备丧事,灵棚就搭在离他家不远的地方,这个时候新买的棺材还摆在大伯家里,当然那里面只有几件良子哥平时喜欢的穿戴。
人们都在灵棚里忙着,大伯家没几个人,我见父亲正从院子里往外搬一张八仙桌,便拦了一下,问,“万毅在哪儿?”
父亲见是我,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耐烦,只是随口回了一句,“里屋。”
然后就搬着桌子出去了。
我冷眼看着这个同样对我冷眼相对的父亲的背影,心中不禁讥笑,他是以为爷爷死了吧?所以就原形毕露,不装和蔼慈父了?
只看了一眼,我便头也不回的进屋了。
大伯家的屋里没什么人,我就直接进了里屋,一进屋我就看到万毅一脸紧张的把手藏到了背后。
万毅的脸色不太好看,显得有些苍白,身上穿着白孝,就显得更加苍白了。
我见他神色有些慌张,心里便多留意了一分他藏在身后的手,直接把盒子递过去,也没多说,就一句,“还给你。”
万毅看到那个盒子,顿时一哆嗦,整个人直接瘫坐在了地上,惊恐的看着我,嘴唇哆嗦着,却是一副说不出话的样子。
我没想到他的反应会那么大,感觉就跟见了鬼似的,搞得我自己也吓了一跳,立刻把那盒子放到了炕上,潜意识里有了一个想法,能把万毅吓成这样,这盒子里的东西是有多可怕?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万毅那明显心中有鬼的表情,和我这一副没打算兴师问罪的表情成了鲜明对比,片刻之后,还是万毅先爬起来,紧张的说,“别给我,赶紧扔掉。”
他没有问我盒子为什么会在我手上,看来至少他是知道这盒子被我和爷爷捡了回去。
万毅间接式的承认,让我顿时心头火起,不禁暗骂,妈的,这小子果然没安好心,我爷爷可是差点儿因为这破东西死掉!
我冲过去一把揪住了万毅的衣领,尽管他的身材看上去比我魁梧一点,此时却也是一副提不起力气,任人宰割的模样。
我咬牙切齿的问他,“你要拿这东西害谁的命?我家和你有仇?”
万毅却是一把挥开了我的手,有意压低声音说,“又不是我让你们捡回去的,我是真的想扔掉,是你们自己偷偷捡回去的,关我什么事?”
万毅的话我没怎么在意,但他挥开我手臂的右手却是让我不禁一抖,立刻后退了两步,指着他的手,问,“你的手怎么了?”
不知不觉把手露出来的万毅立刻又把手缩到了身后,并快速的转过身,手忙脚乱的带上了手套。
他的右手,那只手……那只手…像是烂了?
从手指到手背,再到手腕,一直到被长袖衬衫遮住的手臂,皮肤的表面发脓,溃烂,干枯,一块一块,斑斑点点交错着,那只手是腐烂了吧?
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冲过去,一把撸起了万毅的袖子,那触目惊心的腐烂一直蔓延到了他手肘的位置。
仿佛是被人知道了生死攸关的秘密,万毅惊恐的一把推开我,立刻又把袖子拉了下来,然后抱起炕上那只木盒,就跑了出去。
我回过神,也跟在万毅身后冲出了院子。
我和这小子几乎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不应该是那种有险恶居心的人,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是有什么误会?
那天晚上,他扔掉盒子之后,确实是用手电确认了很久,确认那盒子没有浮上来才离开的,也许他是离开之后不放心,折回的时候看到我和爷爷把盒子捞了上来,所以就破罐子破摔了?
可那个盒子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他又是从哪儿弄来的?
族里的人都在忙灵棚的事,并没有人注意到我俩一前一后的跑出去,万毅抱着那个盒子一路狂奔,依旧是朝河道那边去的,我在后面喊他他也不回头。
最后,他抱着那个盒子直接跳到了河里,我跑到岸边的时候,只能看着万毅使劲儿朝河道中间游了过去。
他水性并不好,和我一样也就会两下狗刨,手里还抱着个沉甸甸的盒子,越是往里已经越是在下沉,我在后面拼命的喊他,说不会怪他,让他上来,可万毅就是头也不回的往河道中间游,然后他猛的一下沉到水底,不见了。
水面恢复了平静,我有些呆滞的看着河面,有些难以置信,万毅刚才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下去了,很突然的一沉就不见了。
就在我看着水面发呆的时候,平静的水面突然冒起了两个气泡,我顿时一阵紧张,不自觉的喊了一声,“万毅!”
可那两个气泡之后,浮出水面的却只有那个暗黑色的木头盒子,那只盒子在水面打着转儿漂了一会儿,便仿佛有根线牵着似的朝我这边漂了过来,最后在我的脚下,河岸边,那只盒子随着水波一荡一荡的,像是在宣誓着它只是一个普通的盒子,万毅的死和它没有半点儿关系。
我低头看着这只诡异的盒子,最后还是把它捡了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许只有这个盒子知道了。
我转身正要往回走,身后的水面突然又冒起了气泡,我皱眉看过去,那是万毅消失的地方,也是漩涡出现的地方,而此时那里出现了巨大的气泡,那些气泡翻滚着,让整个河面都荡漾了起来,随后,一口黑色的大棺材随着那些气泡翻了出来……
“那个地方像是以前老万家祖坟的地儿……”
一时间,我竟是想起了爷爷的话,这口棺材,难道是万家的?
我抱着盒子,紧张的看着那口棺材,然后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紧随其后,那气泡便翻出了第二口,第三口,第四口……
一共七口棺材……
我哑口无言的看着横七竖八飘在河面上的棺材,心说完球儿了,这一个小盒子已经把万家闹得人仰马翻,这七个大的要怎么办?
我抱着那个木质盒子的手突然觉得沉甸甸的,这次,事儿像是闹大了。
一路跑回村子,我先是把万毅跳河的事说了,在赶去河道的路上,又把后来冒出了七口大棺材的事儿说了,一路上,大伙儿边跑边议论纷纷,大多数都在念叨大伯命不好,死了大儿子,又死小儿子。
等我带着一群人跑回河边的时候,却发现万毅那小子不知被谁捞上来了,远远的看过去,不知死活。
第一个跑过去的是万毅的二哥,万盛,我一直叫他盛子哥,他是个大学生,做事比良子哥和万毅都沉稳,过去先是检查了一下万毅的身体状况,似乎是确定已经没事了,这才朝大伯说,“爸,小毅没事,就是呛了点儿水,像是已经吐出来了。”
听盛子哥说万毅没事,大伯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周围的众人也都跟着松了一口气,将注意力纷纷转向了河里飘着的那七口大棺材。
这时孟凡德孟道长从人群后边儿挤了出来,装模作样的摸着下巴打量了一番河道里的棺材,感叹道,“难道这地方以前是坟地?棺材是真不少。”
众人都是无语,还是我父亲站出来解释说,“道长,这河道下面原本是老万家的祖坟,后来河水改道,万家就把坟迁到了村后,这几口棺材可能是那时候落下的吧?”
“哦?”老道微微挑眉,却是说,“依贫道看,似乎不是这样。”
父亲闻言,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老道。
“这些棺材都镶了镇魂钉,怕是压邪用的,里面不是枉死的祭品,就是空的,不见得就是你们万家的吧?”老道自顾自的说着,就转身出了人群,只丢下一句,“还是先捞上来看看再说吧!”
老道出了人群,却是径直向昏迷的万毅走了过去,这时候,大伯和二哥正在端详万毅那只腐烂的右手,二人均是面露愁容,似乎之前并不知道万毅的手变成了这个样子。
见老道过来,大伯立刻给老道让了个地儿,小声问,“道长,你说我家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怎么最近竟是出些怪事?”
老道没说话,而是拿起万毅的手摸摸看看,又放到鼻子下闻了闻,这才摇头说,“这孩子的手暂时没事,但我劝你们赶紧给他截肢,这以后就不是他的手了。”
听老道这么说,大伯反感的皱了皱眉,最终还是忍了,没反驳什么难听的话。
老道的话,我听了个满耳,便将他拉到一边,问,“万毅的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就是被我看到那只手的样子之后,突然受了刺激,然后一路跑过来就跳河了。”
“想知道怎么回事儿?”老道瞄了一眼我抱在怀里的盒子,诱惑似的说,“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我被老道说的打了个激灵,问他,“看过的话,手就会变成那样?”
老道摇头,却说,“我只是觉得这盒子里也是一只手,但可能不是人手。”
不是人手?那是什么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