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远身上捕捉到了某种不可明言的提示,于是也陆陆续续地想到了一个相同的方向。
整个草亭里都沉默了下来。
除了那不断呼刮而过的阴风寒风以外,几乎再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
“阿彰你说得很对,”一位先生霍然道,“草原上的五胡异族,确实很需要教化。”
另一位先生也道:“开蒙昧于混沌,驯凶蛮于粗暴,说来也是我们这些备受庭训的人该做的事情呢。”
“不错,如果我们能做到,说不得这也会是我们的一番功绩呢!”
孟彰和谢远同时往这些说话的先生大家们看了过去。
但就在这时,边上却也有另一位先生说话:“我觉得这件事情,我们还是需要从长计议的好。”
草亭中的各位先生大家一时尽都停住话头,往那位先生看过去。
孟彰和谢远对视了一眼,都做好了准备。
此番大家不过是商量讨论着行事的,该得要有分寸,很不必直接吵闹乃至大打出手。
孰料孟彰和谢远担心他,那位先生却不担心他自己,他甚至还很平淡坦荡地说道:“你们也不是年轻气盛的少年郎君,该知道事情想要做成,急不来,也不能急,须得慢慢筹划才对。”
“譬如,草原里的异族部落那样多,我们该要从哪一个部落着手?”他看着一位先生问。
“又譬如,我们要教化草原各部落,更易他们的风俗,是不是该连同现下居住在长城内外的这些五胡异族也都一起教化?”他又转眼看向下一位先生。
“另外还有,我们可曾想要要怎么去教化、更易他们的风俗?这其中的分寸倘若能够把握好,当能叫我们的行事更加便利才对。”他接着再看向另一位先生。
孟彰不插话了,只安心地看着。
第444章
谢远也点头,同时开口道:“除了这些以外,我觉得我们还要多考虑两个问题。”
亭中一众先生大家便也转了目光去瞧他。
谢远神色沉着:“第一个,教化教化,自是有教亦有化。草原上那些五胡异族也不是蠢物,他们有自己的野心和要求,不是我们说想要怎么样,他们就会怎么样的。要让他们接受我们的教化,我们必定要让他们看见利好。”
“亦即是说,我们总要拿出真正的好东西来帮助他们建设他们自己的部落。”
谢远顿了一顿,又说:“如此,在这个问题上往外延伸,我们也还有许多东西需要考虑。”
譬如,他们算不算亲手为九州的炎黄人族培养出一个敌人?
谢远有一句话没有说得很直白,但他的担忧却也已经传达出去了。
异族野性难驯已有前证,后续若是不能保证异族族群与整个炎黄人族族群一体同心,那么成长壮大起来的异族族群必定会成为炎黄人族的一个威胁。
或许炎黄人族鼎盛昌隆的时候他们未必会做些什么,可一旦炎黄人族衰落颓靡,那就说不定了。
一众先生大家甚至都不曾花费太多时间去考量,很快就陆陆续续点头。
“你说得在理,还有呢?”
谢远微微定神,又将他心头盘绕的一个问题说道出来:“第二个,我们要叫谁去完成这一场教化?”
他接着又说:“不论是草原异族还是我九州炎黄,族群争斗真正的关键所在始终是阳世天地。”
唯有阳世天地,才是一切厮杀、竞争的真正战场。
“而我们这些人……”
谢远团团看了座中各位先生大家一眼:“我们这些人少说已经落在这阴世天地里数十年了,我们对于阳世天地那边的影响力还剩下多少,想来大家心里自己都很明白。”
“我们要叫谁……去完成这样一场教化?”
听完谢远的这两个问题,亭中的各位先生大家一时面面相觑,也都没有个主意。
“……关于是否应该教化异族这事,我觉得还是不须有太多犹疑的。”一位先生开口打破了亭中的沉默。
亭中所有人等又都往他那边看了过去,连同孟彰也不例外。
那位先生冲孟彰微微颌首,继续说道:“不论是个人还是族群,总有许多忧患。或是内忧,或是外患,无一例外。”
无外患便有内忧,天地总是熔炉,而这天地里的所有人,生来也好,死去也罢,都是在这熔炉里煎熬。
“若真有什么外患在,说不得还会让我们族群内部更加统一呢。”
亭中各位先生神色微动,念及当前局势,纵面上不显,心下也是赞同居多。
“何况异族就生活在草原上,实力虽然与我炎黄人族有些差距,可也是邻居,我们总是要与他们打交道的。”
他们总不可能趁着当前炎黄族群还保持着实力层面的优势就对那些异族举起屠刀吧?
且莫说他们炎黄手段能不能真这般狠辣,就算他们果真可以做到……
今日草原上的这些异族与他们炎黄族群毗邻,他们炎黄族群就要举起屠刀,来日雪山上出现异族,他们炎黄族群难道也要举起屠刀?再再来日冰原上出现异族,他们炎黄族群还要再举起屠刀?
世界那般大,他们能杀得过来?
况且,屠杀或许是某些异族、异类的惯常手段,却绝对不是他们炎黄族群的。
“这是或早或晚的事情。”
这位先生慢慢说话,心头显然已经有了定论。
“眼下我炎黄人族虽然内忧已生,隐隐要爆发内战,但我们总体实力上还是能够保持凌驾。”
“这确实是我们当前所保有的优势,”侧旁另一位先生也悠悠开口,很有几分感慨,“虽然这种优势或许很快就会消失。”
早先那位先生冲他点点头,又继续捡起话题:“现在我们提前落子,还能说是教化异族,可一旦我炎黄内部战乱爆发,整体实力衰落颓靡甚至真叫人趁虚而入……”
“到那个时候,怕就不是我们炎黄族群教化那些异族,而是那些异族吞并我炎黄族群了。”
静默之中,孟彰看了看左手侧坐着的那一众先生,又看看右手边坐着的那些大家,知晓当前应是已达成了共识。
“我们确实该把握好这一层先机才是。”他接着又问,“那这事该怎么落实、又该交给谁去处理……”
“诸位可有推荐的?”
谢远跟着孟彰的视线一一看过去。
果真在这些先生大家面前看见了或明显或隐晦的难色。
相比起孟彰来,与这些先生大家哥更为熟悉的谢远确实很明白他们的为难。
他想了想,跟孟彰说道:“这件事情,是一定要由我们来做吗?”
孟彰明白了谢远的意思。
他想了想,很快摇头。
“倒也不是。”
教化草原异族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