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细说的,但眼看着这一张张兴奋又激动、连浓厚的粉墨都压制不住的面孔,他忽然就收住声音了。
“对,我还想到了其他。不过,现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还要领着所有人去其他人家拜年呢!快些走!”
青年郎君忽然低喝一声,果真率先加快了脚步。
才少顷而已,原本还跟在他侧旁与他并排走着的两个人就已经被他拉下了一个完整的身位。而更重要的是,他们之间的距离还在拉大。
眼见自家大哥是真的要将他们给落下了,两个人不敢再多问,连忙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这会儿孟昌这些人也正簇拥着孟彰跟在后头走出岔道。
孟彰面上不动,仍是带着笑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倒是孟昌甚为紧张。
他此刻就像是绷紧了的琴弦,心神死死锁定周围环境变化,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异象。
孟彰出声劝道:“不必这般紧张,且放轻松些。一直这样紧绷着,反倒更容易出错。”
孟昌沉默片刻,开口道:“郎主,这个镇上的社火队员,好像已经在猜度我们的身份了……”
“猜便猜吧,这原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何况,在自家的镇子里忽然遇见一些面生的人,难道还不准许人家猜测、揣摩吗?”
没有这样的道理。
孟昌为难的也不是这个,他担心的是——
“郎主,如果那些人猜出了我们的身份呢?”
倘若这些人走漏了风声,将孟彰当下的动态给透漏出去,落到有心人手上呢?
倘若……倘若那些一直就紧盯着他们家郎主的人真个要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对他们家郎主下手呢!
再倘若……
孟昌定睛看了孟彰一眼,心下已经拿定了主意。
如果真的出现了一个万一,他必定要将他们家郎主完好送回安阳郡中去!
孟彰看了孟昌眉眼处沉淀的情绪一眼,笑着安抚:“且放心,那社火队伍里也有聪明人,他们会做好事情的。”
孟昌心头不住翻滚的各种想法陡然一滞。
“郎主,你的意思是……”孟昌问,“刚才那支社火队伍中,还有人别有福缘和来历?”
孟彰只是笑着回望他。
孟昌抬头看了一眼行走在前方的那一大帮子人,忽然整理了一下衣袖。
“诸子百家的人?”他问。
孟彰赞许地看着他。
孟昌飞快地笑了一下,下一瞬又将笑容压下。
“郎主,或许诸子百家对您多有好意,但他们到底有他们自己的坚持,且性子死犟,不是轻易便能够被动摇的,你……”
尽管孟昌话没有说完,但他的意思却都已经传达给了孟彰。
“我知道的,昌叔你不要担心。”
孟彰忽然笑开,对孟昌他们道:“今日可是大年初一呢,岁月轮转的新岁头一天,我们也莫要总惦记着那些糟心事了,平白辜负佳节。”
孟昌沉默一瞬,回答孟彰道:“郎主,我是兵家子。”
兵家子,在这个年代里,可是一律被正道贬低为丘八的,
他们这些丘八,不想着打打杀杀、护卫主君,想什么“辜负佳节”?
也未免太高看他了吧?
孟彰摇摇头,不再理会孟昌,继续跟在社火队伍一直在长街大巷中穿行。
从居住在这一片地界的各家世族、望族宅邸所在,到城镇里的官衙以及一众士官的府邸,再到城镇中最热闹、最气派的商行……
孟彰跟着这些社火队员一路走过来,看他们对每一处宅邸的主家拜年,道祝说愿,又看着他们从那些主家中收到拜年的回礼后转道离开。
一张张笑脸被挂起,却不曾有太多的勉强,似乎在这一日,连同身份、地位的差距都被缩减了许多。
主家接受祝愿,给出回礼,客气看着这些庞大的人群接着走向下一家。
孟彰跟了半日,在那些社火队员停下歇息时候,他也带着人收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闲歇。
“郎主,”孟昌在旁边问他,“接下来我们是还要留在这里跟着吗?还是要离开了?”
孟彰道:“再留一留。”
旁边跟出来的孟棕管事几乎是当即就来孟彰面前请示。
“郎主,接下来是要如何安排?”
孟彰沉吟少顷,道:“也不必太过麻烦,我们暂且在孟府宅邸处落脚也就是了,反正今日晚上也是要回安阳郡中的。”
孟珏、谢娘子他们也好,孟梧、孟椿这些人也罢,都不会乐意看到他在外头过夜的。
他还是得回家。
孟棕、孟昌等人当即放松了些。
即便他们知道他们家郎主不算任性,他们心底也总还是余留一些担心。
如果他们家郎主玩得兴起,乃至到了夜里都不愿归家,他们才头疼呢。
孟彰正和孟昌、孟棕等人说着话,不远处那停下稍作休整的社火队伍中,有两个人从人群中走出,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他们前进的方向无比明确,真就是冲着孟彰他们这几个人来的。
孟彰没有动,只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两个正在走过来的人。
孟昌、孟棕等人从孟彰身边离开,让出了空当来。
社火队的青年郎君和女郎来到近前,几乎是一瞥眼就看见了这被让出来的位置。
他们的脸色动了动,少顷才被整理妥当。
“小郎君跟在我们身后也有一些时间了,”那青年郎君笑着问道,“今日这场社火,可还看得高兴?”
孟彰笑着点头:“很热闹。”
那社火队长的青年郎君仔细看他一眼,见他面上缠绕不去的病气,暗下一叹,竟是软和了声音:“小郎君可有什么特别想看的,我们给小郎君你安排?”
孟彰问:“可以吗?”
这回都不等青年郎君来说话,他旁边的女郎就笑了:“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我们本就是在沿路给乡亲们表演玩乐,”女郎说话时候,顺手还收拢了一下宽大的袖袍,然后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说道,“自然,给镇子里的人家拜年祈福也是我们想做的事情呢。”
孟彰很是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笑道:“那我想听春歌。”
“春歌?”青年郎君面色有些奇异,但还是答应了下来,“可以。”
孟彰高兴地笑了起来。
笑容扬起时候自然流出的笑意驱散了他眉眼间的羸弱病气,看着倒更是清朗疏阔许多。
青年郎君和女郎都被孟彰的情绪所感染,一同笑了起来。
孟彰看他们一眼,不忘叮嘱道:“两位可以多表演几回春歌,但也莫要忘了其他的节目才是,能有更多好看的表演,大家才看得高兴的。”
青年郎君也不觉得厌烦,很是耐心地点头:“多谢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