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些异族身上还余留了野性未曾彻底驯服罢了。”
史家先贤的那双眼睛眸光湛湛,仿佛洞穿了过去与未来。
“毕竟早在东汉时候,这些异族的先祖就已经被我炎黄人族族群所收容。从东汉时候到如今的晋,近千五百年的时间过去,彼此的融合早已经开始,再不是任何人能够阻拦,也不是任何人否认就能够抹去的。”
“孟彰这小孩儿资质卓绝,非是凡俗可比,倘若放任他陷落在这族群内部的纷争之中久久不得脱身,甚至是被攀缠搅扰未能全力修行、学习,岂不是浪费?”
史家先贤很有他自己的道理。
“莫不如就让他入了我们史家,在我史家修行,上可触摸我炎黄族群诸多故旧隐秘,下可积蓄修为与学识,等待乱世结束以后的盛世,以期一展拳脚。”
小说家先贤听出了什么,不觉惊问:“你的意思是,待一切乱局结束,你们不会强留孟彰这小孩儿在史家里呆着?更不要求他担起史家的职责,可以放任他自主行事?”
史家,居然这么的大度宽容?
史家先贤都懒得给小说家先贤一个眼神。
真以为他们史家从来只是旁观,全不理会族群内部的事情?也不看看没有他们史家,炎黄人族族群的底蕴能在一代代的生息繁衍中保存下多少来?
“如何,你们小说家到底愿不愿意放人?”
小说家的先贤惊了一瞬,待回过神来后他竟然勃然大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合着我小说家如果不打消收拢孟彰这小孩儿的心思,就是我们不怀好意,耽搁浪费了族群中的英才了?”
史家先贤额角青筋跳了跳。
“莫要胡搅蛮缠,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意思!”
小说家的先贤多看了史家先贤一眼,才收回目光,但他还是不忘嘀咕着道:“谁知道呢?若不然你为何会这样说?只将这件事来问我,难道你会不知道真正能决定这件事情的,压根就不是我或者你,而是孟彰这小孩儿自己?”
“我们在这儿说得再多,商量得再妥当,分明都比不上孟彰小孩儿自己的主意。而且,就算我真的在这儿答应了你,只要孟彰小孩儿自己觉得小说家好,他早晚也会撞入小说家这条道路上来。”
“资质原就是这样不可理喻的东西。何况,别的不说,我族群里关于小说家的东西虽然不多,但也不少,他需要,又不出格,族群不会拦着不给他的……”
“你嘀嘀咕咕的,到底说够了没有!”
饶是涵养良好如史家的这位先贤,都被小说家先贤的那些话给说得心头火气一簇一簇的。
小说家先贤猛地噤声。
史家先贤拽着刀笔的手紧了松开,松开了又掐紧。
没办法,他要真是不努力克制着些,他都不知道自己手上的刀笔会在什么时候直接落到那小说家的先贤头上去。
不会要了他的命是肯定的,可倘若被他的刀笔扫入到哪一段青史幻影里,脱一身皮什么的,也是保不齐的。
小说家先贤听着心头不断被拉响的警报,也不敢太过刺激了对面的史家先贤,于是选择了转移话题。
“快看,法家的人好像是要出面了。”
史家先贤缓了缓心神,将手中的刀笔收起,平平转了目光去看法家先贤所在的位置。
果真,他看见法家先贤向四方一礼,抬手便放出一张遍积着文字的银白丝网。
都是打了无数年交道的老熟人了,史家先贤只消打眼一看,便将那银白丝网给认了出来。
“……法家的人这一次居然也这样的大方,连法网都给请出来了?”
小说家先贤也正看向法家先贤的位置,目光更是随着法网的挪移行走,嘟囔着慨叹道:“都是打的一样的主意啊……”
法家的法网不似早先墨家的那套木规、木矩一样,先行试探之举,它直接来到孟彰头顶三尺之上,轻轻一抖,将法网上闪烁着银光的文字抖落,任由它们落入那些梦境世界所形成的层叠光影之中,被梦境世界所汲取,成为孟彰梦境世界成长与造化的资粮。
“咦?”
如此一番在今日孟彰身上说得上平常的一幕,却叫各处留心着那边厢动静的炎黄人族族群先贤很有些惊疑。
小说家的先贤也止不住地问道:“那道胭红灵光呢?怎地不见它了?”
不独独是旁观的史家、小说家等一众先贤,就连放出了银白法网的法家先贤也是怔愣了片刻,随后才想明白了其中的因由。
“原来如此,因为人情应该是在法理之外吗?”
法网,由法理编织而成,原不该夹杂着人情。哪怕是一定要有,也必得限制在一定范围内,不能肆无忌惮地偏情……
而规矩不是。规矩可以网开一面,也可以在所有人的默许下退后一步。
法家先贤定睛看着盘膝坐在那里的小郎君,眼底有一阵阵的意动。但他再看看孟彰,又看看一左一右护持着他的两位门神,最后回身往史家先贤和小说家先贤的方向看了一眼,终究是掐灭了那丝心动。
……不合适。
法家先贤暗下摇头,只在心里连连叹息。
不是为了孟彰,而是为了他们法家。
盖因错过孟彰,绝不是孟彰的遗憾,而是他们法家的。作为法家的先贤,在银白法网和孟彰那重重梦境相互沟通的时候,他看到的远比寻常人看得到的还要多、还要清晰。
就像在墨家规矩之前,孟彰这小孩儿心头也自有他自己的一套规矩、章程一样,在法家法理面前,他心中也自有一套缜密、周全的法理。
更重要的是,孟彰心头的那一套法理,比他们法家所坚持、贯彻的法理,还极端。
是的,极端。
在孟彰那小孩儿的法网里,没有君主、黎庶和奴隶的区别,一体而同,同罪同罚。
更甚至,仙、神、妖、精、灵,似乎都在他这一套法理之中。
这等恐怖至极的极端平等,哪怕不能彻底落到实处,只在堂皇日光之下,也仍旧能让人神魂惊颤。
作为法家的先贤,那番法家盛景远远超出了他们最猖獗的想象边界,完全拔高了他们理想的高度和极限,他得承认,在那让人寝食不安的惊颤之下,也掩藏着汹涌热切到癫狂的渴望。
然而,他又很明白,那番法家盛景距离他们还太过遥远了。他们只能向着它的方向不断摸索、不断尝试,且是那种心照不宣的尝试,在时机真正成熟以前,他们甚至不能漏出半点口风。
但凡漏出一星半点痕迹去,叫什么人瞧出了破绽,他们这些法家的人连同整个流派的支系乃至根基,怕都落不到一个好。
法家先贤沉默少顷,忽然就露出一点笑意来。
没有多少人察觉,就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