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礼看看这边两个,又看看那边一个,刚要像往常一样说些什么话来打圆场,但他目光在孟彰那已经空了的座席处停了停,那到了嘴边的话语竟是都收住了。
“你待如何?”
没有了谢礼转園,王绅紧盯着那边厢的桓睢,咬牙磨齿地问。
桓睢嗤笑一声,给了王绅一个眼神后就不再理会他了。
王绅心头怒火更炽。
谢礼转了目光来打量桓睢,少顷垂落眼睑。
桓睢抬眼,跟谢礼的目光对上。两个小郎君谁都没有别开视线,较劲一般地僵峙。
童子学学舍里的那些热闹比此刻金銮殿上的热闹在孟彰心里还要没有份量,这会儿他只站在罗学监面前,强打着精神跟罗学监告假。
罗学监眼睁睁看着孟彰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接连打了三个呵欠。
“行了行了,你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罗学监动作飞快地取出一枚令简来递给他,“你的假我允了,你且快些回去吧,莫要在这里耽搁时间了。”
顿了顿,罗学监还是询问道:“这阵子赶回孟府里去时间还来得及么?要不然你直接在学府里修行,学舍可以为你开辟静室。”
孟彰一时眼睛睁了睁。
“开辟静室?”他几乎没能反应过来。
罗学监飞快跟他解释道:“修行梦道的生员不多,学府里虽然也为你们准备有利于梦道修行的静室,但到底是不够完备周全,倒不如另行开辟一个出来。”
他看了孟彰一眼,又继续道:“速度上的话不必担心,很快就可以了的。,不用耽搁上多长的时间。”
罗学监这话孟彰是相信的。
若是没有足够的把握,罗学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跟他开口提起不是?而要达成这种效率……
孟彰心神虽然越渐倦乏,但也能想明白学府里的好意。
事先没有筹备足够的梦道修行资粮,是做不到的。
“学生多谢先生和学府的好意,”孟彰道,“但学生还是更习惯自己的修行阴域。”
第302章
即便不算月下湖那方修行阴域给予孟彰修行上的支持,只凭那方修行阴域是孟珏和谢娘子为孟彰备下的,孟彰就不会做其他选择。
梦道上的修行,自来就跟睡觉脱不了关系。而想要睡得安稳、睡得踏实,熟悉感和安全感所带来的放松就很重要。
相比起这个来,所谓的距离远近和时间快慢一点都不重要。
何况,孟彰也并不真就赶这一点时间。
既然孟彰已经有了定论,罗学监也没有太勉强,他点了点头,又催促孟彰道:“那你便自去吧,莫要再在我这里耽搁了。”
孟彰拱手作揖一礼:“学生告辞。”
出了童子学学舍来到车马寮房的时候,孟府的马夫连同今日陪伴他来太学里的罗先生也都已经到了。
罗先生见得他走近,先是仔细打量过他,确定他的状况还没有到最急迫的程度,当下就松了一口气。
孟彰安抚地冲他笑了笑:“劳烦先生了。”
“份内之事,”罗先生摇摇头,又来请孟彰,“郎君快上车吧,我们回府里去。”
孟彰点了点头,随手将罗学监给他的令简挂在车前,随后就上了马车。
见得那枚令简,罗先生的眸光闪了闪,又更放松了些。
“走吧。”
他没有走下孟彰的这辆马车,直接就在车辕上坐了。
车夫没有任何言语,扬鞭拉绳,催促着拉车的马前行。
没有任何压制的骏马扬蹄长啸一声,哒哒迈开脚步。不似平日温顺的凶戾气息随着马蹄声步步暴增,尽管没有往外扩散太过,却也将车厢方圆十里虚空都给填充塞满了。
那些寻着动静窥探过来的气机、目光,倘若只是遥遥感知,不曾过于靠近那倒也罢了,可但凡逾线,便先会触动黑马的这一层防护。
“穷途宝马?!”
眼看着黑马带着马车远去,太学学府里才有人低低惊呼。
“看来,安阳孟氏的底蕴,也不似我等先前料想的那样浅薄。”
“确实,这回,是我等小看了他安阳孟氏了。”
“穷途宝马,他们安阳孟氏倒是舍得啊……”
“师兄,什么是穷途宝马?我先前竟都不曾听说过。”也有少年看着那远去的车驾,低低问着身边的人。
“穷途穷途,你觉得人若落到了穷途会是什么样儿的?”那被唤作师兄的没有收回同样望着远去车驾的目光,只是反问身边的师弟道。
“人若落到穷途,不是无比凶狠暴戾,就是怠极消沉。”那少年想了想,回答道。
“不错,正是如此。”那师兄先应了一声,随后就给他解说,“人到穷途,非狠即怠。马也是如此。当世有战马,生前随主君战场厮杀,出入生死,已是养得一身豪气,后随主君落入穷途,战死沙场,一身豪气尽化凶暴戾气,且无比敏锐灵感,是为穷途宝马。”
那少年郎君听得一愣一愣,再看向孟彰车驾所在方向的时候已是满眼的钦羡。
“既是宝马随主君战死,那该是忠诚随主才对,如何会独行在外?难道……”但他也很快反应过来,犹豫着开口道。
那少年郎君的师兄也是叹得一声:“你料想得没错,那孟府车驾的车夫,大抵就是那匹穷途宝马的主君了。”
“所以我才说,很多人都低看了安阳孟氏啊……”
那少年郎君已不知自己该做什么样的表情了。
让一位百战将军充作自家少年郎君的车夫,非得占尽机缘、命数才能成形的穷途宝马也成了拉车的马匹,这是何等的奢侈?又是何等的怠慢人杰?
那少年郎君面上的忿忿几乎遮掩不住,又如何瞒得过就在他侧旁的他家师兄?
那青年郎君沉默一瞬,转身看向少年郎君:“怎么,你在为那位将军和他的战马不平?”
那少年郎君没有做声,只倔强地仰着头,直视着青年郎君的目光。
青年郎君平平看他半饷,忽然就笑了。
“且不说你我不知那位将军同安阳孟氏、孟彰小郎君之间的因果,不好随意指点,只说那位将军……”
“你真觉得身经百战且最后战死沙场的将军,是能够被人随意指使、压迫的么?”
少年郎君一怔,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傲慢的是你啊,师弟。”青年郎君叹息着道。
坐在车辕上的马夫并未理会那些纷起的议论,他只坐直身体,心神合入前方黑马的气机之中,防范八方。
随着马车的行进,原本被他拿在手里的缰绳化作了长枪,马羁化作了披甲。
披甲握枪的将军明明只是倚坐车辕,却像是镇守城池,凶戾横绝之意直摄神魂。便是坐在车辕另一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