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不说话。
先前就说了,他们师兄弟很明白道门各家法脉的心思。道门法脉既然起了那样的念头,又怎么愿意退守回去,只把持天地的一部分正道位业而将其他的部分拱手让出?
“或许师弟你说的是对的。”那师兄又道,“但我仍然坚持我的判断,方才那一点天机变动,跟你说的‘仙神位业图’没有太大的关系。”
那师弟定睛看他一阵,方才收回目光。
“既师兄你这样说,那便是吧。不过师兄,”那师弟道,“听你这话,你是已经能够肯定方才天机真的出现某种变动了?”
毕竟,先前时候,他家师兄可是连这种变动是否真的存在都还未能确定下来的啊?
那师兄也是才反应过来。
他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该是如此。”
推演天机、卜算测量,在某些时候确实需要经过仔细的研究以后才能更好地进行解读,但在某些时候,也可以完全凭借卜算的修士对于天机的灵觉感应才做出判断。
这会儿那师兄便是后一种情况。
那师弟迟疑半饷,不知道在斟酌着些什么:“嗯……”
那师兄觉得奇怪,便问道:“怎么了?”
做师弟的觑了他师兄一眼,回答道:“我就是想着——师兄,如果这会儿我循着你的灵觉脉络去询问,不知道你能不能在这份灵觉的指引下做出更多的解读。”
那师兄默默地摇了摇头,叹息也似地道:“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那师弟便问:“为什么?”
那师兄回答道:“因为我先前并没有能够捕捉到更多,那天机的变动实在太过诡谲了,我唯一的收获就是确定了它的存在。至于旁的,我是一点更多的感应都没有。”
那师弟叹了一声:“那真是可惜。”
那师兄摇摇头,又来催促他道:“你还是收收心思吧,再麻烦、再棘手的事情,也还有上头的各位祖师。他们会处理的,现在你还是继续卜算你负责的那部分事情吧。交由你负责测算的那部分,都已经过去足有大半年时间了,你都还没有更多的收获……”
那师兄说着说着,不觉更为他师弟苦恼。
“你那边的情况再这样继续下去,回头祖庭问起,怕是你名下的宏道功德都会被削减。宏道功德一被削减,别说你这数十年的日子白忙活,就是你自己,难道就不想着要以这笔宏道功德从道门祖庭那边换取道场?”
“我何尝不知道?”那师弟脸色也是发苦,旋即强自拉出一个笑容,问他师兄道,“师兄是担心师弟我继续赖在你这道场上不走了?”
那师兄哼哼两声,说道:“你我师兄弟,不过是暂时收留你在我这道场落脚,我如何会小气?我担心的是你的修行。我们这一脉,惯来重视道场。跟我们不契合的道场,非但不能帮助我们消减劫数,还会凭空生出些阻挠来。”
“莫怪我催你,师弟,”那师兄语重深长道,“你已经在当前这个境界上逗留了数百年了吧?”
那师弟重重叹了一声:“我何尝不着急呢?只是师兄,你也知道我负责卜算的是周天星辰神位的有缘人,是未来的周天星君……”
“未来的周天星君啊!”
“这些星君既未曾正式出世,又有周天星辰护持,我要怎么确定祂们的身份?”
那师兄也很为自家师弟头疼,但也不得不开解他。
“祖庭那边正是知道这事难办,又知道你精通周天算经,才将这件事交付给你,且你在祖庭那时也点头答应下来了。”他道,“显见不论是祖庭那边,还是师弟你自己,都是相信你最后能拿出结果出来的,慢慢来就行,不着急。”
做师兄的已经记不起是近数十年间第几次这样开导师弟了,但做师弟的还记得。
那师弟无奈地看着自家师兄:“我在祖庭接下这件事的时候确实是有信心的,但师兄,现在我是真的觉得那时候的我太高估自己了……”
自家师弟眼下的情况,做师兄的都已经在旁边看了数十年了,又哪里还能不清楚?但他同样知道,这事情既然他师弟已经接下来了,那就得他来解决,不然道门祖庭那边问起来……
真不是道门祖庭严苛,还是像他们师兄弟二人刚才说的那样,他师弟承担不起失败的代价。
“未来的星君有周天星辰护持,轻易不会在真正成长起来前暴露自身痕迹,以免给他们带来祸患,但是师弟,”那师兄想了想,再次拔高视线望入天冥之地,“这天地要乱起来了。”
“天地乱起,再是那些未来星君有周天星辰护持,也未必能继续隐匿下去。”
锥立囊中,怎么藏?
“何况,那些未来星君背负星名,也不可能继续藏匿下去。到时候他们显露痕迹,不正好方便了你么?”
那师弟却是不像他师兄一般望入那浩渺的天冥之地,而是将目光回转,遥遥眺望山脚下的村庄。
“……师兄啊,这世道乱起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么?”
那做师兄的叫自家师弟这么一问,也是半饷说不出话来。
还是那师弟先回过神来,跟他家师兄道歉:“师兄,我也就是一时慨叹,不是有意的。”
那做师兄的摇了摇头,也将目光看向那山脚下蒸腾起的人烟。
他们都是道门大修士,境界不俗,纵然山脚下的那村落跟他们这洞府隔了好长一段距离,也遮挡不了他们的耳目。
“我知道,”那师兄道,“但是师弟,这世道是安平和乐,还是混乱纷争,由不得你我,甚至也由不得祖庭里的各位祖师。”
那师弟没说话。
做师兄的也不去细究自家师弟此刻的心情,近乎自言自语一般地道:“世道纷乱,乱的从来不只是时局,不只是天象,也不只是世间秩序,还有人心。”
人人都想要抓住机会落子布局,人人都想要在这你算我谋中将自己的布局铺展开去,收刮他们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将自己送到他们所贪望的那个位置去……
这如何能不乱?!
如何能不乱!
师兄弟二人相对沉默,许久都没有谁说话。
“师弟,”做师兄的忽然低头去整理自己的衣袖,“我不知道你这边进展缓慢有没有特意拖慢节奏,但你该知道,你拖不了多久了。还是尽快将结果整理出来吧。”
那师弟默然半饷,忽然就笑了:“师兄啊,你可真是太高看你师弟我了。我倒是想尽快将结果整理出来,可这不是没有呢么?”
那师兄哼笑一声:“哦,你做的事情,你说如何就是如何吧。”
那师弟扯了扯笑,又不说话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做师兄的忽然又听到他家师弟的声音:“师兄。”
他在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