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来的。
“越是精密、巧妙的布置,”上首的郎君收回了目光,“就越是容易出问题。”
因为其中的环节、调动的人手不在少数。而这些环节和人手里……只要任何一环出了些许纰漏,都必定会影响到最后的结果。
“倘若出手的人,能做到齐心协力到也罢了,可问题是……”
那些人的心思太杂,也太多了。
心思不一、身份不一、目的不一的一群人,要凑在一处大手笔对一个人动手,真的有那么容易成功?
说不定。
“这会儿,就已经有人在打着旁的主意了。”那上首的郎君说完,又是一笑,看向站着的人道,“可莫要忘了,孟彰身负阴世天地气数,又有阴神在侧旁看顾……”
“哪有那么容易成功的?”
“这件事情发展到最后,倒霉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那站着的人想了想,也是有些无言。
灯下的郎君翻过一页书纸。
他随意在书纸上瞥得一眼,笑了起来。
那站着的人很有些不解,但灯下的郎君也没再说什么,只笑着看书纸上行事看似荒唐却总能处处顺遂心意的郎君,片刻沉默。
“时运……”上首的郎君终于开口道,“可没有那么的简单。”
时运,没有那么简单?
下首站着的客卿一遍遍咀嚼着这样一句话,心里隐约明白了什么。
可是在那一点明悟生出的同时,也还有另一重困惑伴随而起。
“郎主……”他犹疑着开口。
上首的郎君瞥了他一眼,收回目光:“你是想问,各家各方是不是也明白时运的厉害?”
“你还想问,如果他们都是心里知晓,眼里明白……为什么他们还要谋划着对孟彰出手?”
下首站着的客卿对着上方拱了拱手:“请郎主解惑。”
上首的郎君斟酌着用词,少顷后,他却是一笑,选择了直接。
“因为啊……他们不想要接受那样被预见的未来啊。”
时运如何?天地如何?
站在高处的他们,全都是修士。
修士修行,伟力归于自身。
修士,与天地合一的同时,又与天地割裂……
修士,最不甘愿的,就是认命。
孟彰只单凭时运就想要压过他们,让他们乖乖接受衰落乃至消亡的命运?
可能么?!
上首的郎君说完话,也有一瞬间的怔忪。
如果轮到他时运不济,须得他来成为另一个人步步高升的垫脚石的话……
他也没有那么容易接受现实。
人,或者说,生灵本就需得有这样的一口气。
不然,与草木何异呢?
郎君合上书页,很有些索然。
下首的客卿见得,也有些无言。
默然站得一阵,他对上首的郎君拱手一礼,悄然退了出去。
苍白的晨光从天边照亮,点亮了这一片灰蒙阴冷的天地。
客卿在台阶上站了一回,望着那天穹,望着天穹上一点点升起的苍白阴日。
“孟彰吗……”
灯下的郎君寂然坐了一回,便也离开了这一方阴域。
回到宅邸简单梳洗过,那郎君就听见侧旁守着的侍婢回禀。
“适才小郎君遣人来问郎主呢。”
那郎君笑了笑,问道:“阿绅他问什么了?”
“小郎君问,今日是不是能同郎主一道去往太学?”
郎君眼底的笑意渐浓:“看来……阿绅这是真有事要求我啊。”
侍婢只笑,并不插话。
概因她心里明白,这不是她能够接的话。
“大抵还是因为他的同窗吧,”郎君道,转身往外走,“你往阿绅那边走一趟吧。就说……”
侍婢垂首静等。
“就说,如果阿绅愿意陪我一道坐牛车,而不是坐马车的话,那自然是可以的。”
郎君说这话的时候,面上眼底俱都是笑意。
侍婢仿佛也想起了府上小郎君这段时日以来对牛车的排斥,也不禁小小地弯了弯唇角。
“去吧,别让他等太久。”郎君最后吩咐得一句。
侍婢福身一礼,领命退了出去。
郎君在厅堂处等了等。
也没有让他等太久,就有一道委委屈屈的声音从厅外传了进来。
随着声音一道过来的,还有王绅的身影。
“大兄。”他很有些委屈,“我来了。”
王璇笑了起来:“很好。”
他颌首,率先站起,往外走去。
“那就走吧。”
王绅跟了过去。
“大兄,我们今日还是坐马车怎么样?牛车实在是有点……”
王璇只听着,却还是领着王绅上了驶来的牛车。
坐在牛车上,王绅很有些别扭。
王璇看他一阵,说道:“你要是实在不愿意的话,现在下车换乘也还来得及。”
王绅幽怨看了王璇一眼,却是坐直了身体。
“谁说的!”他辩了一句,“我很习惯牛车的。”
不过是牛车而已。
“我往常也常坐的。”
王璇笑看着王绅一阵,到底是收回了目光。
没了王璇的目光,王绅轻松了些。
坐了一阵,他小声给王璇传音:“大兄,家族里,是不是得到什么消息了?”
“什么消息?”王璇隐了笑意,随意问道。
王绅有些着急,但还是按捺住心绪,耐心跟王璇细说:“就是,就是孟彰的消息……”
王璇摇头,给王绅传音道:“孟彰这会儿都还未出关,我往哪里去打听他的消息?”
王绅脸色一滞,却摇头道:“不是他现下的状况,而是这帝都里的,关于他的声音。”
王璇这才又转了目光来细细打量王绅。
王绅很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坐定了,迎着自家大兄的目光。
王璇问:“你从哪里得来的风声?”
王绅察觉到王璇话语里未曾显现的寒意,连忙跟王璇辩解道:“没有人特意将话传到我耳边,是我自己看的。”
说到这里,王绅很有些委屈。
“我有眼睛。”
王璇沉默一瞬,看着王绅道:“你这是在告诉我,你以前没有长眼睛?”
“呃?”原本还在王绅胸膛中激荡的委屈陡然一滞,小郎君愣住了。
王璇压下升起的笑意,平平淡淡地看着幼弟。
王绅索性耍赖:“大兄。”
王璇终于不再按捺,他掩唇笑了起来。
“果真还是小孩子……”
王绅颓然坐在牛车上,低头不看人。
“放心。”王璇有些心软,跟小郎君道,“孟彰可没那么容易出事。”
“真的?”王绅一时坐直身体,抬头看向侧旁的长兄。
王璇肯定点头,说道:“他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