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头:“这倒没有。”
王绅不解,问:“那……”
王璇的脸色头一次被阴影覆去,就仿佛那从窗外涌入的寒意终于也漫上了王璇周身一样。
“贾氏皇后……”他道,“也有一个隐患。”
王绅静默一瞬,试探着问道:“大兄,我能知道吗?”
王璇回转目光看了王绅一眼,不回答,却给了他一个问题。
“你觉得,要让皇后贾氏一直尽心为司马钟操持,为他保住皇位的必要条件,是什么?”
王绅不明白王璇为什么会问他这个问题,但他仍然下意识跟着王璇的思路想下去了。
让皇后贾氏一直尽心为司马钟操持,为他保住皇位的必要条件,自然是将皇后贾氏的所有尊荣,都捆绑在司马钟身上啊。
只有司马钟稳稳当当,皇后贾氏才能稳坐尊位的话,皇后贾氏自然就得一心一意为司马钟谋算。
王绅正想着,却看到了王璇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他的身上。
窗外似乎有雷光乍起。
王绅眼前一白,陡然在那无思无想的空白中捕捉到了一个或许不能存在的念头。
……子嗣。
如果皇后贾氏有了属于她的子嗣……
皇后贾氏本就是司马钟的元配发妻,她所出的子嗣,必是嫡子。
因为嫡长子继承的制度,先天智力低下的司马钟坐到了皇位上,那么……
同理,只要皇后贾氏有子,只要她的孩子能够活下来,那孩子也必将会在司马钟之后,坐上皇位。
到那个时候,司马钟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对于皇后贾氏、贾氏家族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司马钟能活着,他们无所谓,反正大权就在他们手里,司马钟不能活了,那仍旧没关系,他们手里有司马钟的嫡长子,送那嫡长子上位,皇后贾氏就是太后,跟司马钟在位时候也没差多少。
如果说司马钟还能以夫郎的身份压一压皇后贾氏的话,那么到司马钟的嫡长子继位,一手把持那嫡长子教养、更有太后名分的贾氏,就再不是寻常的司马族人能够压制得住的了。
再有,贾氏家族的力量也是一个叫人无法安心的忧虑。
历经司马钟一朝的无人管束,若再得一朝势力膨胀,谁知道贾氏家族会壮大到什么程度?
……谁知道,贾氏家族是不是会重演司马氏旧事?
外戚,从汉时开始,就是皇室的心腹之患。
在司马钟无力管束、司马檐默许的情况下,皇后贾氏的权柄之重,甚至胜过了当年汉时的吕雉!
“……子嗣。”王绅从咽喉里挤出了两个字。
王璇见王绅明白了,也没有再多说。
王绅默然坐在席上,心头无比复杂。
不论对皇后贾氏下手,让她彻底断了子嗣之念的,到底是武帝司马檐,还是皇后杨氏……
其实都没有差别。
结果都是一样的,皇后贾氏势必不会有属于她自己的孩子,哪怕一个女郎。
如果这件事情一直没有被发现,情况倒还好,只是维持着现状而已。可倘若,倘若这事情被皇后贾氏知晓了……
谁知道一个嫁给了弱智夫郎须得自己撑起来保护自己、保护夫郎,却因为这个原因,被人为断绝了生育希望的女郎,到底会疯魔到什么程度呢?
而一旦,一旦那贾氏女郎疯魔了……这天下,又会是个什么模样?
“真狠啊……”王绅喃喃道。
只为了一个原本不应该坐在那个位置上的郎君,这天下将要付出多沉重的代价呢?
这天下,又能为了他,付出多沉重的代价呢?
默然坐了许久,王绅站起身来,跟王璇告别。
“……我就不打扰你了,大兄,我先回去了……”
看着自家魂不守舍的幼弟,王璇有些担心,便留了他一留。
“不若还是在这里再坐一阵吧,待到雨停了再回去?”
王绅摇了摇头,拒绝:“不了。”
下雨怎么了?他是夭折在水里的水鬼,会惧这雨?
王璇暗自叹了一口气,却也只能放人。
但在王绅即将迈过门槛走出去的时候,王璇还是提醒了他一句:“如果要做的话,就尽快吧。”
王绅一时停下脚步,回身看向王璇。
王璇凝望着他:“这是你们之间的裂缝,你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就尽快将这裂缝弥补了,莫要一直拖延下去。”
王绅颌首:“我知道了,大兄。”
他走了出去,走入深寒雨水中。
王璇坐在屋里,一直看着。直到王绅的背影彻底远去,他才幽幽叹得一声。
“也不知道点明白了这件事,对他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将手中的杯盏抵到唇边,感受着杯盏中暖热的温水从喉咙漫向周身,驱散那些缠绕在魂体上的寒意,王璇低声道:“但他总是要知道的。”
大乱将至,司马慎又似乎别有野心,他不得不推王绅一把。
若他一直都这样浮躁、天真,那他绝对不可能得到那司马慎的青眼。
不是谁个,都能像那孟氏阿彰一样,可以在那位太子殿下面前得到优待的。
说来也奇怪,那孟氏阿彰也有点天真,但司马慎却偏生对他特别优容,这里头,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跟司马慎身上那怪异之处有关么?还是跟孟氏阿彰本人有关?更或者,是都有?
王璇想了许久,总是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就像往常很多次一样。
无功而返的王璇有些失望,但也不是太过失望。又或者说,他自己已经渐渐接受这个事实,准备等到日后时机成熟一切水落石出再自然而然看见答案了。
毕竟……
“也不是就我一个人糊涂着。”他最终轻笑。
旁人冥思苦想,孟彰却只一意修持。一直到得他心神倦乏时候,他才放松了魂体,沉沉睡去。
待孟彰醒来,出了这月下湖,侍奉他梳洗的青萝低声给他禀告。
“庙郎君今日晨早就过来了,如今正在厅堂里等着郎主呢。”
孟彰动作停了一停,然后才又继续。
孟庙平日里也时常来与他一道用早膳,但他不会这么早,早到已经习惯了孟庙的青萝还得特意跟孟彰提一句。
“可有上茶了?”孟彰问。
青萝给孟彰送上软巾。
“有,是庙郎君最喜爱的碧螺茶。”
孟彰点头:“那便行。”
青萝不敢多看孟彰的脸色,低垂着头站在一旁。
用软巾擦拭去面上沾着的清水,孟彰将软巾递给了青萝,自己转身往外走。
见得孟彰从内室中走出,孟庙站了起来:“阿彰。”
孟彰脸色平常,与往日别无二致,拱手来与孟庙见礼。
“是我慢了,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