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趟,其实是有些事情要与你说一说。”
孟昌静神细听。
“你可知近来天气有异,雨水在减少?”
不料,孟彰开口便是一个问题。
孟昌错愕少顷,才连忙摇头:“某不知。”
他是真的没有关心这个问题。毕竟,他长年待在校场里修炼和练兵,没有注意到这天气的差别。
孟彰也已经料到了。
他随意点头,又跟孟昌道:“我请你来,是想要提醒一下你这件事,也想要让你们多做些准备。”
虽然说,孟彰名下的这些部曲都有他养着,他们自己的私田到底是个什么收成并不如何重要。但既然孟彰知道了这件事,也已经做出了布置,就不好不提醒他们。
孟昌犹疑一阵,索性也不多想,干脆对孟彰抱拳一礼。
“这些事情,某家着实不擅长,部曲中的诸多兵卒,大概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
他抬眼,飞快看了看孟彰的脸色,继续道:“不知主君……可否搭一把手?”
“这是小事。”孟彰微微颌首,“回头我便令孟丁与你交接。你只吩咐他就是了。”
孟昌松了口气,又是抱拳与孟彰一礼:“多谢主君体恤。”
孟彰摇摇头,将这件事揭过去,另问他校场内中的练兵事宜。
孟昌一一仔细答了,孟彰也听得认真。
待孟昌从这一处庭院中离开时候,他默然站定半饷,最终笑了起来。
回到营帐中后,孟昌将这事情跟幕僚丁墨提起。
幕僚丁墨也是愣怔许久,才缓慢摇头。
“主君可真是……”
要知道,他们这些部曲兵卒,大多都是青年战死的。过世之后,没有后人的,不需提起,有后人的,也因为相处短暂,没多少情分和惦念,得不到多少香火。
所以,哪怕是他们自家有家资,家资也并不多。都是自己一点点积攒下来的,能有多少?
第74章
真有那等家资丰厚的,也不会来给人做部曲卖命啊。
是以对于这些部曲来说,仅有的一点家资也很重要。
如果因为干旱,他们手里的田地出息大减,他们就真的只能仰赖主君发下的兵俸活命了。
他们能用什么来回赠主君花用在他们身上的钱粮呢?
命。
也只有这一条命,说他们能够拿出来还给主君的。
这也是这个时代中各位主君们惯常用来掌控手下部曲与兵卒的手段。
他们非是不相信部署兵丁的忠诚,只是本能且不可避免地多添几分手段,想要将部署兵丁的身家性命尽数掌控在他们手里罢了。
幕僚丁墨完全能够理解,所以往常时候看见的诸多常例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是,当他们的主君孟彰选择另一种做法时候,幕僚丁墨才真正想明白了其中的不同。
他们的主君孟彰,放任他们打理他们自己的家业,甚至还在自己察觉到了灾害将至时候,还特意提醒他们这些兵丁,真正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主君孟彰信重他们。
那位小郎君,他相信这些兵丁的忠诚。
他交给他们的,是诚,更是信。
虽然……他们这些兵丁能够回报给主君的,也还是只有这一条命,结果看起来,似乎没有多少差别,但,到底是不同的。
幕僚丁墨相信,只要这消息在校场中传开,只要主君的管家抵达,只要这一切真正地落到了实处,这一个校场中的所有兵丁,往后就只会为这一人效死。
那位小郎君的兵锋所指,便是他们的刀枪所往,不论前方的,是神佛,还是妖魔精魅。
一道笑声在耳边响起,幕僚丁墨循着声音看过去,却见孟昌对他道:“往后,在那些兵丁面前,我等怕是还要再倒退几丈了。”
幕僚丁墨沉默一瞬,却是笑开:“郎主,你跟我说这话,是想要提醒我吗?”
提醒我,你才是我的郎主?
“没办法。”孟昌叹了口气,“看见这样的主君,我不相信你不会心动。”
幕僚丁墨无言,随后叹了口气,似真似假摇头道:“郎主啊郎主,你为何就要这么快点醒我呢?”
孟昌和幕僚丁墨对视一阵,齐齐哈哈大笑出声。
最先停住笑声的,却是幕僚丁墨。
他略一整理袍服,从案头后转出来,郑重对孟昌一礼。
孟昌也收敛了笑意,只看定他。
“主君仁善宽厚,但这伸手不见五指的世道,怕是容不下这样仁善宽厚的主君,何况,主君也未必能够一直容忍下去……”
“我等为主君部曲,得主君以诚、以信、以仁相待,自当成为主君最锋利的那柄宝刀,为他披荆斩棘,攻城掠地,一往无前。”
“郎主,还请做好准备。”
孟昌快步走过去将丁墨扶起。
“我知,君请放心。”
这边厢一一见过各处家私资产的诸多管事以后,孟彰也终于从马车上下来了。
车夫躬身立在车辕侧旁。
“郎主。”他唤道,一面谨慎地打量着孟彰的脸色。
他可是听说了的,郎主在阳世的时候身体不甚康健。他真担心今日郎主在车厢里待了这么久才下来,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孟彰回头,看见车夫面上隐隐的关心,他笑着颌首:“我无事,你不必担心。”
车夫稍稍松了口气,又更压低了身体。
孟彰从车队中走出,一路穿过太学的牌坊,到达童子学学舍外头。
顾旦正在那里往这边厢张望。
见得孟彰,他也是松了口气:“郎君今日有些迟了?”
孟彰点头:“路上有些事情处理,便稍稍耽搁了,不是什么大事。”
顾旦颌首,细看他一眼,却是发现了什么。
“郎君今日心情很好?”
孟彰不否认:“确是。”
“那……”顾旦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深问。
孟彰不瞒他,只是没有完全说明白而已。
“我发现了,事情并不是我最开始预想时候的那样糟糕……”
孟彰一面说着话,一面领了顾旦往前走。
虽然孟彰说得比较含混,但顾旦还是听出了些什么。
“……如果有需要的话,”顾旦在正房的门檐下站定,抬眼看定孟彰,跟他传音道,“郎君尽可开口。”
孟彰沉默一瞬,回音问道:“我都尚未告诉你,我往后要去做的是什么……”
顾旦面上一点笑意稍纵即逝。
“不论是什么事,”顾旦道,“我必也是愿意帮你的。”
孟彰一时没有作声,只转眼看定他。
“虽然是我狂妄胆大,”顾旦传音道,“但我心里,是拿你当友人的。”
孟彰眸光微动。
顾旦又道:“我虽力弱位卑,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