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孟庙并未觉得开怀,反而还更沉默了些。
学监看出异样,问道:“可是有哪里不妥?”
孟庙闻言,看了一眼孟彰。
孟彰也正抬起眼睑,向他看来。
孟庙暗自叹了一口气,却只能跟学监说道:“并不是有什么不妥,只是我们阿彰自生来身体就病弱,一直卧床,少与外人相交,已然是习惯了清静,所以哪怕如今入了阴世,能行走奔跳,阿彰这性子也已经改不过来了,我是怕……”
“怕阿彰跟童子学里的各位生员不合。”
学监恍然大悟,他看向了孟彰。
孟彰冲他笑了一笑,虽是大方坦荡,但也确实安静。
学监对孟彰微微点头,复又跟孟庙道:“若是在阳世里,这种情况确实难免,但我们现在是在阴世、更是阴灵。”
“孟氏郎君也知,阴灵,总是更容易受到各种外来的情绪影响,也很难控制己身的情绪波动,所以我们太学童子学里的各位生员,都是经过仔细挑选的,他们远比寻常的幼童更为聪慧知事。所以说……性格不合这样的事情,应该是没有的。”
孟庙不说话,只抿了抿唇。
你是太学学监,童子学里的那些生员再是桀骜不驯,也不可能在你面前表现出来啊。可他们阿彰只是个寻常太学生员而已,若那些童子学生员联手欺压他们阿彰……
他们阿彰也不是能让人欺负的,到时候必然是要闹将起来。学员之间起了纷争,自然就得找学员的亲长。他们安阳孟氏的根基可是在安阳郡,不在这洛阳,更不在这太学!
所以到时候,他们阿彰双拳难敌四掌,吃亏了可怎么是好?
就算他们阿彰没有吃亏,磕着碰着什么地方,那也不行啊!
学监大抵也不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犹豫的亲长了。他并没有将孟庙的抗拒沉默放在心上,而是笑了笑,跟他说道:“孟氏郎君倘若放心不下,不妨先让彰小郎君在童子学里待几日。若是实在不合,再离开童子学也不迟。”
孟庙还在犹豫。
学监又道:“孟氏郎君当知,太学乃是帝都首屈一指的学府,这里的生员,俱是饱读六经的栋梁之才,而彰小郎君……”
“孟氏郎君方才也说了,他年岁太小,又因体弱,不久前才刚开始正式启蒙,若是放任他在太学里与其他生员一样散学,只怕反倒耽误了他。”
这也是孟庙听闻童子学以后没有第一时间拒绝的原因。
太学在正常授课之余,还继承了战国时期的游学方式。也就是说,除了太学中博士开讲的大课以外,诸位太学生员还能游走各方,拜会各方大儒名士学习太学中未开设的课程。
诚然,太学里的博士授课有大课和小课之分。大课开讲时候,最多可达千余人。小课开讲时候,最少可以是一对一单独授课。
以孟彰现在的学识基础,想要在太学里有所收获,大课短时间内是不用指望了的。那太深也太广了。孟彰根基不稳,贸然接触那些课程,对他没什么好处。
所以孟彰能够指望的,也就是小课授课了。
可是太学里的博士是何等人物,孟彰一介寻常三等世家望族小郎君,凭什么让一位太学里的博士,单独为他继续开蒙?
是以算来算去,确实是太学里的童子学更为适合孟彰。
孟庙沉吟半饷,目光往孟彰的方向飘去。
孟彰微微点头。
不论那童子学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不论童子学背后又是否跟司马慎有所关系,孟彰都得承认……太学里的童子学,确实是比太学本身的学制更适合他。
何况,孟彰自己也想要看一看,这洛阳、这太学、这司马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需得掌握主动权,哪怕只有部分。
完全落入被动的话,就太过危险了,孟彰不取。
学监在旁边看着,似未有半分异样。
既然孟彰都已经点头应下了,那孟庙便也就答道:“学监所言甚是,那就依学监所言吧。不过,若是到最后我家阿彰还是没有办法跟童子学里的同窗和睦相处的话,还希望学监能够准允我家阿彰退出童子学。”
学监一整面上表情,肃容应道:“自然。”
第52章(修bug)
双方达成了共识,便开始进行最后的录名程序。
学监回到书案后头,提笔书就了一份文书,然后抬头对孟彰道:“彰小郎君,将函书给我。”
孟彰上前两步,将袖袋里的那封太学函书双手递了过去。
学监冲他笑了笑,将那函书接过,开始一通的忙碌。
待到学监终于放下毛笔的时候,他手边一块墨黑玉石分化出一页飘向孟彰。
孟彰抬眼看了看这页玉牌,又偏过视线去看学监。
学监神色柔和。
“收下吧,这就是你在太学里的身份玉牌了。往后不论是在太学里行走,还是在太学里学习生活,你都得以它为凭依。”
“作为太学生员,孟彰你需得好生保管。”
孟彰恭敬听训,双手接过那页玉牌。
他在孟庙和学监的见证下,将这页玉牌配在了腰上。无形的神光沾染了孟彰的气机,一笔一笔勾勒过玉牌中刻录的文字,将那四个篆文点亮。
太学,孟彰。
学监微微点头,又对孟彰道:“为了方便太学里的生员,每一位生员入学时候,太学学里都会分派一位导学生员、一位书童照应。前者是为了照应生员学业,后者是则是为了照应生员起居。”
说到这里,学监的手在书案上一阵翻找,捧出一本书册来。
“导学生员算是师兄,需得讲究双方的缘分。”学监弯着腰,将那本书册递到了孟彰面前,“孟彰,这里面的,都是有意愿成为你导学师兄的太学生员,你从里头选一个吧。”
孟彰双手将那本书册接了过来,却没有立时翻开,而是问道:“敢问学监,学里分派的书童……”
待孟彰接过书册,学监便也站直了身体。
“说是书童,”学监神色更为柔和,“但他们都是从各地前来太学求学的生员。”
学监看定孟彰:“但他们出生普通,天资也没有足够优秀到能让太学、各家看重,愿意为他交付束脩,他们便只能另寻办法。”
孟彰垂了垂眼睑,也听懂了。
就是勤工俭学的旁听生。
孟彰微微点头:“学生明白了。”
学监笑了一下,温和道:“好好挑吧。”
不知是循依常例跟孟彰提这一句的,还是别有深意地在提醒着孟彰些什么,学监最后道:“莫要疏忽。”
孟彰点头,果真在旁边寻了个位置坐下,一页一页地翻过书册。
见孟彰翻书翻得专注,孟庙也没有干坐着,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