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汐站在崔明寒的办公室外面,犹豫了五六分钟,终于还是决定敲门进去。崔明寒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指了指旁边的沙发,淡淡说了句:“坐。”吴汐笔直的坐在沙发上,两手放在膝盖。崔明寒把两杯咖啡放在茶几上,过来坐在她旁边,“我以为你不喜欢挂耳。”
吴汐决定开门见山:“你到处把妹,每晚泡吧,醉酒,其实是因为你有心结,你本质上并不是一个滥情的人,你这么做最后伤害的还是自己和关心你的人,不在乎你的人根本不会关注你在做什么,你应该振作起来,为社会多做贡献。”
她说完自己都觉得自己这番话太傻了,果然崔明寒也和她有同感:“怎么现在的女孩钓凯子都越来越高明了,不仅会欲擒故纵,而且连我的感情经历都调查的一清二楚了。你以为这样我就会觉得你与众不同对你印象深刻吗?演偶像剧呢。”他沉下脸:“出去,帮我带上门。”
吴汐像困兽似的一圈一圈在走廊上走,她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样的羞辱呢,快气炸了:”我演偶像剧,你才真的是演偶像剧呢,你女朋友得了绝症才和你分手的,结果她死了你还让她操心,我祝你游戏人生、孤独终老。”
正好到了下班时间,吴汐到工位上抓起包就走,她今天不能加班,不想看到崔明寒,更不想见到徐行,她不想在这个单位多呆一秒钟,她只想把自己扔到那张舒服的床上,大睡一觉,醒来之后发现只不过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吴汐以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悲壮心情奔赴到家里,她全然没有注意,有一个身影,一直悄悄的跟在她的身后。
吴汐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她越想沉入梦乡,越觉得耳边有什么声音在唤她醒来,她不情愿的睁开眼睛,发现窗外早已漆黑一片。吴汐的心头猛地一缩,心脏像是被紧紧的揉成小小的一团,把里面的空气全部挤出来一般,胸口一片生疼。在床脚处,有一抹深深的红色,即使是在黑暗中,依然红的扎眼,是一个女人,她苍白的脸孔和身上那件大红的嫁衣形成鲜明的对比。她望着天上的圆月,嗤嗤的轻笑了两声,又缓缓的低下头:“别人欺我辱我,我忍下了,爹被愚弄而死,我也忍下了,我以为,有一个人,他知我懂我,总有一天,他会来接我出这个牢笼。可是,现在我才知道,你和他们没有任何区别,不,你比他们更狠。他们把我当成蝼蚁般戏弄,而你,却让我以为自己是只蝴蝶,可到头来却把蝴蝶的翅膀撕碎,踩进泥土。”女人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滴在她红色的缀满荷花的绣鞋上。突然,她拔下头上的玉簪一把叉进自己的喉咙,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她的嗓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慢慢转头看向吴汐,用沾满血的双手一点一点向她爬过来:“我好痛,我好恨……”吴汐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叫,一下子从床上坐起。屋里,什么也没有,只有窗外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是梦吧,刚才我就是被这噼啪声吵醒的吧。她望向窗台,看到一个黄色的影子正在拼命的扒着玻璃,绿色的像琉璃般的眼睛无辜的瞅着她。
黄猫躺在地板上,露出肚皮向吴汐撒娇。吴汐惊魂未定,捏着下巴,仔细审视它:“先别忙着示好,是敌是友还分不清楚呢,为什么每次我遇见那个鬼新娘你都出现啊?”她试图从猫的身后看出一两个鬼影子来,可是什么都没有,就是只普普通通的虎斑猫,此刻见吴汐不理会它的讨好,索性大摇大摆的跳上床,蜷成一团,睡起了大觉。吴汐听着它喉咙里发出的呼噜声,忽然觉得莫名的心安。她拿出手机准备给朱昱打电话,却发现朱昱发来的短信:今天有点感冒,先休息了,你也早点睡觉不要胡思乱想,爱你。吴汐亲了屏幕一口,倒在床上重新进入了梦乡,她实在是太累了,累的连恐惧都只能先抛诸脑后。
那黄猫在吴汐睡着了之后,抖一抖毛,一个弓身跳上窗台,黑暗中的眼睛像两盏鬼火,望着远处一道站了很久的身影,浑身的毛根根直立,直到来者离去,才重新回到吴汐身边。
吴汐今天要外出采访,黄猫和她一起出门,她正琢磨着要不要买两根火腿肠给它当早餐,这家伙却麻利的跃上墙头不见了踪影,原来是拿我这当免费旅馆了,吴汐心里嘀咕着。
她今天效率极高,跑了三个社区,回到单位时,已是黄昏,只有几个新人还留守在岗位上加班。崔明寒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吴汐推门进去:“蔚蔚已经死了,她之所以和你分手就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得了绝症,可是现在她看你那么痛苦,自己竟然不愿进入轮回,所以不管为了你自己还是她,你都不能再颓废了。”
“谁告诉你的?”
“她自己。”
崔明寒盯着她:“疯子。”
“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中心医院7楼306病房的骨科,她疯了一般一样要和你分手,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她骨折了。”
“是骨转移,检查的时候才发现的。”
吴汐从未见过这样的崔明寒,他像生了一场大病一般,脸刹那变得苍白,那个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人,好像一瞬间消失了。“如果你不相信我,现在我就可以带你去医院确认,看到病例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崔明寒走到吴汐身边,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吴汐你记住,如果我发现你骗我,不管用多卑劣的手段,我都会把你从单位赶走。”
崔明寒在环路上超车,一辆接着一辆,车窗外已经开始电闪雷鸣,大雨即将光顾这个城市。吴汐心里一点一点被悲伤灌满,她不知道这么直接的把血淋淋的真相拿给他看是不是对的,可是那天她被崔明寒从办公室赶出来之后,蔚蔚在走廊上苦苦的哀求她,让她把自己的死讯告诉他。“给他看病历,”蔚蔚说,“我太了解他,只有他亲眼看见,他才会相信,这可能是唯一能让他振作的办法了。”这就是爱情吗?它让一个人放弃轮回来守护另一个人,让一个人醉生梦死浑浑不知天日。
到医院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崔明寒不顾瓢泼大雨冲进医院大楼,吴汐紧随他一起冲进去。“霍蔚蔚?”护士看着他们问道,“我有印象,那么漂亮的空姐,怎么可能没印象,短头发丹凤眼,她不是骨折吗。”
“骨折?怎么可能,您再给查一下,是不是记错人了?”
护士被吴汐的声音吓了一跳,她重新在电脑里查阅了病例,然后转过屏幕给他们看:“没错啊,就是骨折,打石膏当晚需要住一天院,可是她当晚就自己偷偷走了,连钱都没交,我们报警都没找到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