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了数十年故事书的幻雪君,第一次发现自己也有嘴拙到多说多错,越说越错,不得已落荒而逃的时候。简直是丢尽了著书者们的脸。
阿白跑得太快,都没太在意到自己尾巴尖儿上掉下来的那几根毛。
静静小心翼翼地往边上站了站,贴着院墙根儿,也准备开溜。只是林棉棉微低了头,泪眼汪汪地看了它一眼,这步子,就又有些迈不动了。
哎,好端端地想出来放放风,轻松一下,还没两年呢,好日子就到头了……胖龙猫伸爪揉了揉自己肚子上的软毛,英勇就义一般,给了林棉棉一个“来吧,老子不怕”的眼神。
太阳,那么温暖,身上,却又落起了雨,趴好的静静生无可恋地望着院门。
不过,听她们的意思,小南山那边的秘境快开了。自己也该走了……这偶发的善心,就当自己这两天失了智了吧。
其实林棉棉并没有觉得阿白说错了话,相反,她觉得阿白说得很对。
林棉棉很清楚,元师姐对自己一直很好,无论是三年前,还是现在。这种好,当然体现在那些丹药符咒法宝灵食之类东西的价值上。但是更多的,却是元师姐亲手炼制那些东西的心思……
在这修仙界生活得越久,林棉棉越是明白,虽然修仙者的寿命会随着不断进阶而有所增长,与凡俗界人的寿命相比的确是长了太多太多。但是无论拥有多长的寿命,对于修仙者而言,时间一样十分宝贵。因为如果在本阶修为的寿数结束前无法进阶的话,那么等待他的,一样是死亡。而为了进阶,为了与天争命,修士们需要做的事情,就太多太多了。无论是勤加修炼,还是通过各种方式去得到更多修炼资源,需要的,都是大量的时间。
当初,元师姐久困筑基大圆满,按理说寿元……也就两百岁左右。本应该用来争分夺秒突破金丹的时间,元师姐却还拿来为自己这么一个刚入门的小弟子炼丹制器甚至挽袖下厨……
自己何德何能……
而自己,做了什么?
林棉棉抱着胖龙猫,边哭边反省。
自己是喜欢元师姐没错,是害怕元师姐知道了自己的感情就厌恶疏远自己没错。
可是现在又如何呢,自己这些天不敢与元师姐接触,就连一向粗线条的阿白,都看出了不妥。阿白向来大大咧咧,却还是三番五次来试探自己是否与元师姐有了隔阂,今日更是说出了这些话,可想而知在她眼中这些日子有多异样,她又是憋了多久才无奈开的口。
旁观的阿白都这样觉得了,那元师姐,估计也感觉到了不妥吧……
林棉棉之前意识到自己对元昭阳的感情,觉得自己简直在辜负元昭阳的友善,自己憋闷闷地自我怀疑着。最后实在不太行了,一场梦境又生出了更多更鲜明的渴望,直指她想要隐藏的真心,生生地撩出了如星火一般的小梦想。在观世堂中广阅书籍,零星段落,只言片语的前例被一行行一遍遍看在眼里印在心上,星火一般的小梦想燃出了炙热的温度,仿佛前面的路也不再是之前自我憋闷时觉得的那般黑暗寒冷。后来遇到了小仓鼠妖幺幺,意外的同类,相似的情况,再不是孤单的一个人自我纠结着。
嗯……变成了两个人的纠结。
幺幺的前例,并不是很美好,甚至可以说,还是持续着的糟糕。在得了同伴的同时,林棉棉那灼热的小梦想,又渐渐凉了下去。
这些日子,林棉棉的心中像是打了一场畏惧,逃避,纠结,面对,向往,退缩的战役。没有胜者,全军覆没……
而这场战役之外,那些珍视着的东西,是不是也在不经意间,差点跟着无所幸存了呢……
只是这些天,元昭阳也不往林棉棉这处来了,有什么事情,也只是用传音纸雀来传话,就连在课堂上……也不曾提问过林棉棉。
而林棉棉熬了几夜,好不容易学会了幺幺给的那本法诀,在课堂上偷偷用神识看元师姐的时候,的确觉得元师姐授课时的样子,与三年前时不太一样。
那时候,元师姐虽然也是这么一丝不苟的认真,但是眼角眉梢,总还带着些愉悦,不像现在,只有认真和严肃。
元昭阳的变化,林棉棉又怎么可能毫无知觉,只是感觉到了,却更是担心和害怕。林棉棉忍不住地就要去想,元昭阳如此这般,究竟是单纯觉得自己待她不若三年前那般友好,有些不开心。还是……看出了自己对她的心思,生气了……
林棉棉越是乱想,越是害怕,越是不敢去打破与元师姐之间渐起的生疏。
可是……林棉棉也知道,不能一直如此。不然元师姐还没看出自己那份心思呢,两人就会渐行渐远,再无交集。对林棉棉而言,和元昭阳变回陌生道友,与被看出心思后受到厌弃的结局……也差不了多少。
其实前几日,阿白送来元师姐新制的那些东西,林棉棉就有些猜到元师姐最近不是很愉快,待自己同样有些冷淡,多半是因为自己这边的态度先逃避生疏起来。元师姐多半是没看出自己的那些小念头的……林棉棉当时也有些想试着掩饰自己的感情,先和元昭阳恢复以前友好师姐妹的关系。但是,刚生出这个念头没半日,晚上的梦境就再次教她做人……
一难过,一耽误,就又是几日过去了。
伙伴这种关系,若是无缘无故地生疏了,想要捡起来,总是有些难的。林棉棉想要迈出步子,却被残忍的梦境打断了腿,就又开始有些胆怯。
直至今日阿白来,戳了她那一大段话。
明明是自己乱动了心思,生疏了关系,凭什么让元师姐去背负不高兴呢?
林棉棉哭着哭着,却是越发懊悔与自责,自己果然是太自私了。
阿白回宗门的第二日,元昭阳一大早的,就收到了林棉棉的传音纸雀。
“元师姐,我最近得了些有趣的吃食。不知道今日下课之后,元师姐可有时间,来我这边……”
传音的话语十分顺溜,但是元昭阳还是可以听出林棉棉的声音有些小颤,像是有一些紧张的样子。
元昭阳熟练地在一次性的传音纸雀上打了两个法诀,原本传音完毕就要开始溃散的纸雀又凝实了。
在翻来覆去地收听和不厌其烦地反复打法诀固定雀身之后,元昭阳总算是放过了那已经被折腾到纵然在法诀的加持下也有些支离破碎的纸雀。在用留影石留下最后一次的播音后,元昭阳方才放过了这只与前任传音纸雀同样命运坎坷的小雀,让它在手中消散了。
哼,终于还记得有自己这么个人了么!你说吃饭就吃饭,你说和好就和好啊?你以为我还是那只住你屋檐下,吃你锅中饭的傻三花吗?元昭阳气呼呼地把留影石收回储物袋,只是收到纸雀前还有些凝重不悦的眉眼,现在却是明显的轻快了起来。
大清早的,阿白还在软窝中睡得四仰八叉,做着和静静捉迷藏的梦。眼见着已经看到床底下静静那只没有缩好的胖腿子了,就在阿白准备扑上去牢牢抓住之时,梦……醒了……
好气哦!
一只后爪被元昭阳提着的倒挂兔,在看清楚搅了自己梦境显威的罪魁祸首后,还是不得不露出了礼貌的微笑。
“这么早,你应该不会是想早餐吃烤兔子吧?”阿白的声音小小的,有点怕怕的。
毕竟前一日阿白把棉棉气哭之后,就没敢再回去。后来去万事堂寻了一堆可以直接榨汁吃的灵果灵植,也只敢拿去熊兰兰那儿,让她给棉棉送去,当是说错话的赔礼。
作为一只怂兔,都不敢回去看棉棉,自然也不会把这事儿说给元昭阳听。
这会儿大清早地被元昭阳挖起来,阿白还以为自己前一日欺负棉棉的事情,被元昭阳知道了呢,这声音,自然硬气不起来。
元昭阳把兔子放回软窝里,瞥了她一眼:“太油腻,不吃。”
阿白……所以虚胖的我又做错了什么?
“一直叫你,你都不醒,我才提一提你的,没想烤你,天天都想什么呢……”元昭阳想着之后要问的话,缓和了语气解释了一嘴,接着问道,“我问你,棉棉……有没有让你最近去她那儿玩儿?”
阿白一听,很好,元昭阳不是冲着昨天的事儿来的。
“我三天两头地往她那儿跑的兔,哪儿还要她约啊。”阿白抖毛,“咋的啦,你要我帮你带啥过去?现在?还是晚上?”
“不。不用。”元昭阳飞快拒绝,想了想,补充道,“对了,我想起来了,今天晚上大讲堂好像要加开一堂水上实战指导的课程,临时加开的,有额外的灵石贴补,我已经帮你定下了,你今晚去授课吧。”
阿白最近有些穷,听着灵石贴补几个字,毛乎乎的兔耳朵就竖起来了,再听元昭阳已经替自己抢到了这差事,更是开心得蹦跶了起来,连连用爪爪敲着元昭阳的鞋面:“好!好!好!就你还能老想着我!不枉我……咳咳……”阿白刚想给自己也表个功,却突然想到自己已经把事情办砸了,赶紧迅速地收了口。
“不枉你什么?”元昭阳眯眼。
阿白搓了搓爪爪,微笑:“不枉我在外头干活的时候,也记得给你弄点好吃的。”
说着,小兔兔友好地掏出一根长长的冰糖葫芦,橘瓣儿的,递给了元昭阳。
“不吃。”元昭阳摇头,只是很快又犹豫着看了一眼看起来黄澄澄的有点好看的糖葫芦,伸手在阿白收回去之前接了过来,“行吧。”
说罢,元昭阳便走了。
啧啧,猫啊猫,口是心非的猫。
阿白摇摇头,又一头栽回了软窝里。晚上要去授课呢,现在正是继续养精蓄锐的时候。对了,刚才那胖腿子藏在哪儿来着,哦,床底下!
走出屋子的元昭阳,这才掏了一只传音纸雀出来,回了一个“好”字。又掏了另一只出来,给大讲堂负责课程编排的修士发去了一道传音。
这一日,元昭阳到大讲堂时,距离今日第一堂课开课的时间,还有一会儿。
负责大讲堂课程编排的修士收到传音纸雀后,已经在元昭阳上课的课室里等她。
“我觉得,你说的加开的那个课程很不错。我们的确应该考虑到在秘境中不同地形对弟子们实战时的影响。今晚这堂水环境下的实战课程,正好可以让我们先看一下效果,不过我觉得完全是可以开成系列课程的。”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金丹男修,笑容满面地肯定了元昭阳之前的那道简单传音,又问道,“不知道元师妹对课程的次数和时长,可有更多的建议?”
“次数你们可以看今晚的课程效果,再决定。至于时长……”元昭阳想了一下,“今天这堂,可以长一些,你们可以更清楚地感觉一下。不如就从傍晚开始吧,到明日清晨。正好也让弟子们来一次夜间水环境下的实战,想必可以比白日的,学到更多。”
“对对对,我们也是这样想的。夜间的环境,总是要比白日的,还要恶劣一些。”男修连连点头,“那就照元师妹的意思来。不如元师妹晚上也过来看看?也好给我们后面的系列课程提些意见。”
“不了,我今晚还有些事情。”元昭阳摇了摇头,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了几块灵石递向男修,“师兄也知道,阿白向来有些懒,不过本领还是有的。我想用这些激励激励她,若是她以后能喜欢上在大讲堂授课,对她对五行宗也都是一件有好处的事。不过,师兄可别说这些是我出的,只当是宗门给她临时加授课程的奖励就行。”
男修推却:“不不,我们大讲堂山也有可以灵活调用的灵石,不必师妹来出这个钱。”
“既然这次是我想出的激励阿白来授课,自是没有让你们出的道理。至于以后若是要加课还是如何,你们再看规矩来办吧。这次不行。”元昭阳坚持把灵石留给了男修。
待男修收下灵石,又夸了这课程的想法几句离去后,元昭阳才松了一口气。
嗯……这样隔三差五要去的那只,今晚总不会正好也去了吧。
元昭阳嘴上说哼,私下却费了心思只想独处的事儿,林棉棉自然是不知道的。
事实上,做出邀请元昭阳这个决定的林棉棉,现在正有些怂怂的。
虽然心中已经有所决定,但是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林棉棉依然很怂。准确地说,是自从清晨那只传音纸雀发出去之后,林棉棉的心跳频率就没降下来过,手心里更是一直攥着汗,整个人都有些热乎乎的。若不是修士的身体已非凡俗界人那么脆弱,林棉棉真怕自己没撑到晚上,就倒下了。
早晨元师姐的回话来得不算慢,只是简单的一个“好”字,林棉棉也听不出其中更多的情绪。传音纸雀又不是按传音的字数消耗灵石,就不能多说几个字,让自己……稍微有点底么……不过就算一个字,也很好听呢……
约定了晚间的事儿,白日里上课时,林棉棉却依旧只敢用神识去看元昭阳,还不敢持续性地一直看,只敢时不时地看一眼,后来更是约束着自己不要再用神识去看了。林棉棉就怕自己对幺幺的那本法诀掌握得还不够好,都已经有所决定了,就一日了,还是不要出纰漏了……
万一……万一真的……可以……
林棉棉不敢继续去想,只怕在这课堂上,自己过快的心跳会引起元昭阳的注意,一直是一心二用地边听着课,边默念着清心咒。
一日的时间,过得非常慢,尤其是在人心有期待的情况下。
一日的时间,也过得非常快,尤其是在人心有所畏惧的情况下。
可不管人心如何,时间总还是照样地走着。
一晃眼,就到了傍晚,元昭阳今日的最后一堂课,结束了。
要不要一起走呢……
这个问题,在元昭阳的心里,盘桓了至少有半日的功夫。
说来也是奇怪,三年前,两人上课下课同进同出,像是习惯了一般。可是中间有了空白期,棉棉又变得有些怪怪的,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元昭阳居然还挺犹豫的了。
犹豫着犹豫着,就有点儿小紧张。
不自觉地就想到自己偷偷闻了闻林棉棉的那件事儿。
那时候,棉棉好像轻微地动了一下,然后瞒不住,才装作刚刚醒过来的样子。
最近,她对自己的冷淡,到底是不是因为觉得……自己那次的行为有点……不正常呢……
这是一个元昭阳不太想面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问题。
甚至直到现在,元昭阳都还没想好,如果林棉棉提起这个问题,自己该怎么回答,才不会被棉棉认为自己有些不可告人的爱好。
真希望,棉棉当时动了一下,只是因为……恰好……而不是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了。
一个怕感情被发现。
一个怕小动作被发现。
两个人就这么怕怕地,捱到了下课。
就在元昭阳还犹豫着要不要一起去外谷呢,林棉棉就像一尾灵活的小鱼儿一般,夹杂在下课的弟子们中间,从传送阵传送走了。
嗯……
莫名……
又有点不开心……
元昭阳望着传送阵,抿了抿唇,终还是等了一会儿,才从课室传送了出去。
其实,要不要一起从课室回外谷这个问题,林棉棉也犹豫了不少时间,总觉得无论是按着以前,还是照着道理,都应该一起走嘛。但是林棉棉不敢,她怕这短短的一路,还等不到后面自己的安排发挥效果,就被元昭阳看穿了自己所有的小心思。
于是一下课,林棉棉终究是跑了。
元昭阳慢吞吞地从课室传送回大讲堂的传送阵广场,又慢吞吞地走下来,传送到了外谷。走在去往林棉棉小院的路上时,元昭阳越想越觉得,下课时林棉棉走得那么迅速,简直像是落荒而逃,不禁有些怀疑,自己过去,该不会吃个闭门羹吧。
当然,没有。
元昭阳只是轻轻扣了一下院门,门就被打开了,迅速得就像是那人用了传送符咒传过来开门,或是用灵气灌注双腿跑过来的,又或者是……一直就站在门背后,等着应门。
大概,只是自己有些紧张,才会觉得从扣门到开门的时间太短吧,元昭阳有些好笑地将自己的脑补从脑袋里抹了去。
只是,那些脑补,却不是全错的。
一直静静蹲在院门内侧的林棉棉,紧张到几乎是在院子禁制被触发的一瞬间就蹦了起来,一把打开了院门。直到看到面前站着的,明显有些惊愕的元昭阳,林棉棉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未免也太快了些……
不过,后悔也来不及了。
第一步的开局就不太美好,也不知后面……
林棉棉压下心中的懊恼,努力微笑着侧身将元昭阳让了进来。
“我正看书呢,师姐正好来了,你先坐坐,我去给你倒些水。”林棉棉将人引到院中石桌边,然后也不看元昭阳,快步就走去了灶房间。
元昭阳觉得一路上,自己虽然走得不算快,但是应该也没比林棉棉慢几步。
这得好学成什么样,才能在学了一天,刚下课还没一会儿的时间里,又拿了书出来看。
元昭阳瞥了一眼石桌上孤零零放着的玉简,心里有点儿怪怪的异样感。
等呀等,等呀等……
元昭阳久久地在院子里坐着,林棉棉一直都没从灶房间里出来。
就算是现烧水,也该烧好了啊……元昭阳越发觉得不对,就像是从走进这个院子开始,就哪儿哪儿都不太对劲。
就在元昭阳实在有些坐不住,脑补了许多,忍不住想要起身去灶房间看看林棉棉到底在干什么时,人总算是回来了。
一壶水上桌,两杯水倒入。
元昭阳拿起杯子,尝了一口,嗯……温的……
再尝一口,嗯……不像是新鲜烧好放温的,倒像是月岩砂盒里保温着的水。
啧,这小姑娘,在搞什么?
两口水下肚,元昭阳看林棉棉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了。
“最近我在万事堂……看到了不少新鲜的吃食。想……想着元师姐……”林棉棉努力说着已经练了好几遍的台词,但是一到开口就有些忘词,巴巴结结地说出来,意思还是那个意思,表述却有所更改。本来还不碍事,可当“想着元师姐”这五个字连起来说出口时,林棉棉的脑子就有些发懵,总觉得自己说出这五个字时语气有些太软带着太多感情。
“吃。”林棉棉调整语气,说出了干净利落的一个吃字,然后开始从储物袋中往石桌上掏东西。
一盒,两盒,三盒……
元昭阳有些晃神,还没听明白“想着元师姐吃”这是个什么句子,又是个什么意思,桌上已经被林棉棉挤挤挨挨地放了大半桌子的吃食,眼见着距离自己手边不远的那根书简都要被挤着了,而林棉棉却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棉棉……”元昭阳觉得就自己和棉棉这种有些尴尬的情况,自己应该喊她全名哼,但是还是忍不住去掉了那个林字。果然只喊棉棉,这两个也像是软绵绵的,在自己的舌尖打了个滚,十分软人心扉。
“嗯?”林棉棉握着一个巨大的食盒停下了动作,只是却没有看向元昭阳。
“桌上的玉简,不用收起来吗?”元昭阳看了一眼,从林棉棉摆放的方向与顺序来看,她手上的这个食盒真的要挤到玉简了。
“师姐帮我拿一下嘛。”林棉棉说着,手中的食盒却是有些控制不住的微微抖动。
元昭阳压根没注意到食盒的异样,注意力全在林棉棉像是带着些撒娇的绵软声音上。
哼!多久没像这样与自己好好说话了!明明之前在万仪峰时,对着块大岩石都能好好说话,自己出来之后却总是一脸和你不熟的样子,说话也很平淡地没啥情绪!元昭阳的心里疯狂地吐着槽,手上却是没耽误地顺着林棉棉的意思拿起了玉简。
“什么书,这么好看,你下课了一点儿都没耽误地要回来看。”之前林棉棉的语气软了,元昭阳这会儿说话也自在了不少,不经意地就带了点儿小脾气和小抱怨出来。
话音未落,元昭阳就有点儿后悔,好不容易等到林棉棉有了要缓和一下关系的样子,自己这么说话,不会让她又有什么想法吧。
想法,自然是有的。
不过元昭阳的话,却是正中林棉棉的下怀。
听着元昭阳总算是注意到了那书简,已经紧张到像是一根再无法绷紧半分弓弦的林棉棉,简直感动到快要哭出来。
天知道让元昭阳注意到这书简,自己有多努力,有多刻意!
原本,林棉棉也没想着这么刻意的。甚至为了不那么刻意,还与幺幺商量了一下,寻了人帮手在这书简上布了一个确定不会被元昭阳看出来的小把戏。为此林棉棉还特地大清早烧了一壶水,放温了收进月岩砂盒里保温着。以求躲灶房间里能感应到元昭阳看了玉简内容,自己可以算好了时间出来……交流……
可没想到,元师姐真是正直又认真的师姐,纵然林棉棉在灶房间呆了那么长时间,似乎根本不觉得等待是枯燥无聊的,也没对桌上的玉简生出什么好奇……
好在一开始,林棉棉也考虑到了这种情况。
一计不成,自还有一计。不过一次一次的,随着引导次数的增加,元昭阳很有可能感觉到其中的刻意。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
若是元昭阳不问起桌上的书简,林棉棉接下来只能进行到用食盒撞落玉简这一步了。太明显了,还会显得林棉棉有些粗手笨脚有些蠢……
幸好,元昭阳问起了。
林棉棉顺势就引导着元昭阳将玉简握到了手中,再借口着去灶房热些包子,建议元昭阳可以看会儿书等她。之所以一开始借口烧水的时候没这样做,实在是林棉棉还抱有一些让元昭阳自己去看的幻想。
刻意了一些,被猜到的可能性就会大一些。
不过,如果失败的话,自己是不会承认的。
绝对不会!
灶房间的林棉棉,一次又一次给自己打气,坚定着心神。只是从储物袋中拿出的圆乎乎的胖包子,在落入蒸笼时,有些地方却是有点儿凹了。
元昭阳是何其敏感之人,若说直到林棉棉让她拿一下玉简,好放食盒时,她还只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那么当林棉棉说去热包子,让她无聊就看一会儿玉简,元昭阳就知道今天自从踏入这院子,一直以来感觉到的不对劲,是哪儿不对劲了。
究竟是什么玉简,非要拐弯抹角地让自己看。
元昭阳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飞快消失在灶房间门口的身影,收回注意力,将一缕神识探入了玉简之中。
《心娘小传》
看题目,像是一本野史。
不过作为消遣,倒也没什么不合适的。
棉棉千方百计地想让自己看这玉简,想来今晚请吃饭,也是个借口吧。既然如此,当然是要看看的,元昭阳捏紧了玉简,微微眯起了眼,读了下去。
元昭阳看了两段,发现这玉简名中的心娘,居然说的是登天楼创宗的那个方心娘,倒还真是有些意思,看起来应该也是一段挺有年头的野史了,也不知棉棉是从哪儿翻出来的。
玉简虽然是介绍登天楼的创始人方心娘的故事,但是里面的内容其实并不是很多。
方心娘幼时的故事一笔带过,没看两段,玉简中的方心娘就成年了。
然后,就开始介绍方心娘创宗之前,在做散修时,遇到的几个好伙伴,其中有一个落了不少笔墨的,元昭阳恰曾有所听闻,正是五行宗的创宗宗主裘帝。
倒是有些意思。
玉简中用的词句简单,也不曾涉及什么复杂的功法修炼体系,只是平平常常地讲着故事,还带着完整的剧情,还有些跌宕起伏的细节。看上去,像阿白以幻雪君之名写的故事,要多过像一本野史。
可是看着看着,就有点儿不太对了。
怎么方心娘那几个小伙伴,好好的就打了起来?
已经被剧情吸引住的元昭阳还忍不住重新翻到前面看了几段,还以为自己看太快漏了什么关键剧情。
然而……并没有……
前面好端端地描述着方心娘和这个小伙伴一起打灵兽,和那个小伙伴一起去秘境探险,然后再和另一个小伙伴一起隐居山洞苦修呢……怎么后面一跳转,小伙伴们就打了起来?
难道玉简记录的野史,还能如书籍的那种,中间少了几页,缺了几段不成……
元昭阳不得不带着疑问读了下去。
小伙伴们这个打了那个,那个打了这个,打来打去,最后裘帝成了小伙伴莫名互殴中的胜利者。
看到此处,元昭阳真的怀疑,这野史是不是五行宗的人自己写的啊,莫名跳剧情让这些人都打起来,就是为了凸显自家创宗宗主的厉害吗?这样真的和前面的写的那些接不上好么,白瞎了剧情了。
玉简中的记述,只剩下了几小段,躲在灶房间的林棉棉也没有回来。
大概在自己看完这个玉简之前,是不会回来了吧……元昭阳有些无奈地想着,虽然很吐槽玉简后面的剧情走向,但是还是不得不看了下去。
这不看不打紧,看下去没两行,正半眯着眼睛用神识读玉简的元昭阳,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啥?
方心娘是只仓鼠妖?
打完小伙伴之后,方心娘和裘帝各自创立了登天楼和五行宗,然后就去成亲隐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