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出“最好这一辈子都别出现在我面前”这种狠话的谢晚春死不要脸的主动上门,但是陆平川还是很有自尊、很要脸的,不仅推说自己身体不适还特意派了管家来拦人。
谢晚春嘴里嚼着“身体不适”这听上去就是托词的四个字,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就算知道陆平川是只会咬人的小狼犬、是个没心没肺的王八蛋,可是前后待遇一联系对比简直叫人无比头疼。
记得当初刚把人从宋天河手里救出来的时候,瘦伶伶的男孩披着一头汗湿的乌发,乖乖的跪在地上,小兔子似的红着眼睛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从今以后,我的命就是公主的了。”
那双漂亮的凤眼含着眼泪,眼眸似秋日里被雨水洗过的明净长空,眼角则是慢慢的晕染开来胭脂似的嫣红,欲语还休,带着无限的风情。
谢晚春从小就是颜控,被那一眼的风情看得心里痒痒,顶着宋天河的反对把人留到了身边,后来又把人丢到弟弟身边陪着一起学文习武,也算是给弟弟培养些班底......
所以,这么一只萌萌的小白兔究竟是怎么被养成会咬人的小狼狗?
谢晚春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教育方式,坚决不承认是自己的错,一定是陆平川自己长歪了!她一边想一边慢悠悠得踱着步子在厅中打转,大有要把靖平侯府的厅堂地面踩平的意思。
陆府的管家犹豫再三,只得低着头开口提醒了一句:“郡主......”
谢晚春这才反应过来,挑了挑眉,歉疚一笑,忽而眼珠子一转,嘴上道:“你去和你家侯爷说,倘若今日他不见我。我就把他三月三日在城外做的事情都抖出去。”
三月三日陆平川做了什么,谢晚春还真不知道。只不过,她记得她初初醒来的时候,曾经听王恒之说过两句话——“我今日在城外见到靖平侯了”、“侯爷身子好了许多,精神也不错,你不必担心。”
这两句话非常普通,本就是王恒之用来安慰暗恋陆平川的小堂妹的,谢晚春也因此知道了暗恋的事情。但是联系下前后文,很快就能猜到一些事:年初的时候,陆平川病过,而且一定病得很重,否则不可能连缠绵病榻的小堂妹都听到消息;而三月三日兰水节那天,陆平川出城了。
也正因为如此,虽然她怀疑过自己的死里面可能有陆平川的手笔,但是联系现实一想便觉得陆平川的嫌疑低了很多。毕竟三月三日兰水节换言之便是招魂节,陆平川如果真是下了手肯定多少有些心虚,哪里敢出城吊念?
当然,谢晚春此言多是诈人,毕竟她确实不知道陆平川三月三日出城做了什么。
陆府的管家闻言面色却微微一变,下意识的抬眼去看谢晚春。
谢晚春端出一幅高深莫测的模样,扬了扬唇,朝他笑了一下。她生得秀鼻樱唇,笑起来的时候颊边显出梨涡,好似三月春风化开薄冰一般的柔软温暖。
那管家慌忙低了头掩饰面上异色,嘴上应道:“还请郡主稍候,小人这就去禀告我家侯爷。”
谢晚春现今倒也不急了,目送着那个着陆府管家急忙忙的离开,随意在厅堂中寻了个位置坐下。左右服侍的丫头这才反应过来,端着茶盘来上茶,还上了几碟点心。只可惜今日在珠光阁喝了好些茶水,谢晚春也没什么胃口,想了想便捏起案几上的一块红豆糕,就这茶水慢慢的吃了起来。
没等她吃完一块红豆糕,陆平川便已经从后头出来了。他今日一身红色锦缎袍子,上面绣着流云瑞兽的纹路,边沿处则是一寸宽的暗金色滚边,似火一般极艳极烈,烧得看客眼中生疼。
他虽生得面如好女但是一贯冷厉犹如刀剑,好似曼陀罗花,妙曼中暗藏杀机,使人不得不胆战心惊。如今他的神色亦是不大好看,皱着眉一步一步走过来,脚下的玄色短靴好似踩在人的心头。胆子小些的,大约就要吓得站不住了。
不过谢晚春是不吃他这套的,慢条斯理的把手上没吃完的红豆糕解决了,然后再端起边上的盖碗,喝了几口茶润口。她纤长莹白的指尖轻轻的搭在薄如蝉翼的碗壁上,抬眼去看陆平川,语调轻慢:“陆侯爷好大威风,可我又不是你诏狱里头的犯人,用得着摆出这幅模样吗?”
陆平川嗤笑一声,看着她的目光却冷得很,似乎能抖出簌簌的冰粒子来,半点也不客气:“谢晚春,你除了拿长公主来威胁我还会什么?!”他简直恨不能直接把谢晚春掐死算了,“如今长公主已死,你竟然还敢来说这些!”
这话信息量有些大,谢晚春只得又端着盖碗抿了口茶,缓和一下这气氛。她也没有深究陆平川和小堂妹这段孽缘的心思,思忖片刻,直截了当的道:“你误会我了,我今日来寻你,就是为了大堂姐的事情。”
陆平川大约早已不信她,冷冷一笑,半字不出。
谢晚春这时候方才郑重其事的抬眼看她:“你真的相信大堂姐是病死的?!”她顿了顿,环视一周,看着左右侍立的人,淡淡道,“还是说,你打算要和我在在这地方说这些事情?”
陆平川被她这盛气凌人的态度气得不行,只是听到她前半句话,念及事关镇国长公主到底还是强自忍了下来,挥手叫左右退下,咬着牙道:“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可以说了?”他已许久未曾这般憋屈,偏偏对方还是自己最厌恶最看不起的女人,每说一句话都觉得恶心。
谢晚春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轻声道:“你猜我今日在珠光阁见到了谁?”她看了看陆平川不耐厌烦的神色,只得长话短说,“我看见了朱寒。”
此言一出,陆平川的神色也不由跟着一变,看着谢晚春的眸光已然是出鞘的刀锋,几能见血。
内宫传出的消息是:镇国长公主积劳成疾,乃是猝死。陆平川自然是不信的,可他反复查过,左右的口供和太医的言辞都是一般无二,他也不忍毁坏公主遗体,直到最后也没能查出什么来,自己也跟着大病了一场。而朱寒作为镇国长公主随侍女官也在不久之后服药自尽,追随而去,算是全了主仆情份,得了一个“忠义”之名。
而如今,谢晚春说她看见了活生生的朱寒,这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