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欢喜跟许超两人去了学校。她大概估算了下距离:如果步行,从学校到他家大概要走一个半小时。当然,这是在她身戴负重的情况下。如果她去掉负重,就会很快,二十分钟到半个小时大概也就到了。但相对于饭店来说,只不过半条街的距离。走过去,十来分钟就到。
“走,我们先进去,看看高三(一)在哪,免得明天找不到地方。”
两人找到班级,正好在三楼,教室很大,课桌很多。欢喜大略数了一下,有六十张桌子……这才刚开学,每张桌子上都已经满满的书本试卷了。此时,更有不少学生都伏在桌上写字。可见,不管哪个年代,高三都是一样的。
“李老师家就住在后面家属区里,这会儿咱们没什么准备。等晚上,咱们再来,顺便在他家吃晚饭。”
欢喜想,这人跟李老师的关系肯定十分熟悉,否则,也不会这么随兴,还直言要在对方家里吃饭。
在学校里绕了一圈,就将她送了回去。他一转身,说有事就又走了。欢喜收拾一番,见体力尚可,便在院子里打拳。打到精疲力尽,进了澡间,门锁起,进空间。快速洗澡换衣,再出来,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在澡间里将衣服洗了,这才出来。
屋子很大,可人却只有她一个。并无其他事情可做,便直接回屋看书。
正好新书到手,她也要好好看看,跟原来的那一套,有什么不同。
到了四点半左右,许超才又回来。
自行车后面绑着一个麻袋,里面不知是什么,还在四处乱动,显见是个活物。
“我进山捉了几只兔子,李老师别的不爱,就好这一口。”许超将麻袋丢在一边,进屋换了身衣服,又拿了个画轴出来。这才对欢喜道:“走吧,咱们蹭饭去。”
欢喜坐他车后座,兔子就绑在另一侧,它们一直动,使得车子也摇来摇去。欢喜坐的心慌的不行,生怕掉下去。只能用力抓许超的衣服。
“小喜子啊,我跟你说,李老师这人看起来严肃的很,可十分爱才。说不定,他还可能要让你当场画点什么,你可千万别露怯。别的到也没什么,李老师家也没旁人,不用担心。不过以后你要在他班里学上好几个月,还是要乖乖的才好。不过小喜子你本来就这么乖,肯定没有问题的……”
一路上,许超巴啦巴啦说了许多,欢喜惭惭便发现,对于这个李老师,许超十分濡沫。对于这位李老师的性格习惯,如数家珍,张口就来。相对于许院长,他到更像将这李老师当成了自己的长辈了?
对此,欢喜没什么感想。人的感情本就是处出来的,就如同,相对于原身的父母,她更亲近大伯母。相对于自己的兄弟,又怎么比得上罗欢乐一人。亲疏远近的,看的从来不是血脉,而是感情。
骑自行车总是快的,不过十来分钟,便到了地方。
依旧从西吴高中大门进去,只是并不进教学区,而是走偏远的林间小道,直接到后面的家属区。那里的住房并不是楼房,而是一家一户的院子。
李老师的房子位置极好的一处,屋里养有狗,离得还远,便听到犬吠声。
许超一手扶着车,一手用力捶门。
很快便听到里面的脚步声,接着便是男人略事报怨,却明显带着喜悦的声音:“肯定又是许超那小子,他每次敲门都弄的跟捶大鼓似的……好了好了,别叫了。那小子来,你就有兔骨头啃了……”
喜欢在许起身后,暗暗失笑。
许超大叫道:“李老师,快开门,外面冷呢!”
“你小子皮粗肉厚,这点冻算什么。”这么说着,门却及时的开了。
欢喜第一时间去看这位李老师,只见这李老师身形修长清瘦,面色微暗,却平和浅淡,目光闪着浅浅笑意,表情却是严肃而生硬。一身的铁灰色中山装,脚上一双千层底的步鞋,正是这个年代老师最常见的形象。至于长相,若是原来,应该也是清俊的,只是不知因为了何故,脸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疤,虽不至于让脸上五官变形,却也大大影响了他的形象。
“李老师。”许超又笑着叫了一声,推着车就进了门。把车支在一边,将麻袋解下来,才拉着欢喜往李老师面前一推:“这就是小喜子,罗欢喜。”又将之前的画轴递了过去:“这是她画的,我亲眼看着的。您可别看她小,就欺负她。”
李老师直接画轴拍了下他的头,怒叱:“我是那等人?”
许超竟没躲开,反而更加笑眯眯的:“您不是,是我小人之心,度您君子之腹。”转身拎着麻袋,就奔厨房:“我去给您烧兔子去。”
“臭小子,少放点辣椒。”
“我知道。”
李老师摇了摇头,转看向看欢喜,在她的脸上稍停了停,便转身回堂屋,走了几步才道:“进来。”
欢喜连忙跟上。
堂屋里干干净净,靠北偏上有一个窗户,关得紧紧的。下面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摆着几个瓷罐,有大有小,里面插着许多卷轴。八仙桌前,是个四方桌。四边都摆着凳子。桌上放着一盘桔子,一套茶具。
而除了门这边的三面墙上,都挂着字画。
正对门的,是一副迎客松。配着一副对联:“青山照眼洗客尘,苍松映堂接远风。”
东面的墙上,挂着“厚德载物”,西面墙上画着一副水墨兰花。整个房间,墨香四溢,清静幽远。
李老师指了指桌边的凳子:“随便坐。”又指了指桌上的水果:“随意。”说完就自顾将那个画轴打开。平铺在四方桌上,仔细的研看起来。
他并没有因为是一个学生的初学之作,就随意打发,而是真正的,认真用心的看。
欢喜本来还算冷静,因为她确是初学。若是真的好到让人一看便赞不绝口,直呼神作的话,她还费心思去学,去考学校做什么?本就是不懂,画的不够好,所以才要学。因此,她一开始就准备着要被批评的。
她曾猜想李老师看过她的画会是什么反应,觉得她还算不错可以造就,或是将她批的一文不值……不管怎么样,都属正常范围。可就是没想到,对方看着她的画,会看着看着,红了眼睛,连泪都快落下来了。
欢喜有些发懵,怔怔的不知所措。半晌才想起来,要不要去找许超过来。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见李老师抬手抹了下眼,对着她笑了起来。连声音都轻缓不少:“这画,是你所画?”
欢喜点头,同时拿了纸笔出来。不能用点头摇头的时候,她只能用字来回答。毕竟是师长,她不能直接无视对方的话语。
“基础打的不错。”李老师微微点头,“不过,还需要再打磨打磨,再牢靠些才好。”
李老师就着她的画,稍微指点了一些,将她需要注意的地方,一一给她指出,可谓字字珠玑。欢喜认真听着,牢牢记下。心里亦是不停感叹,这才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呢!
等李老师话告一段落,欢喜连忙上前,忙着给对方倒茶润喉。恰在此时,许超端着两碗汤过来。
“冰糖雪梨,润喉清肺。”许超将汤给两人,这才问李老师:“李老师,怎么样,小喜子的画功不错吧?”
“尚可。”李老师淡淡的看他一眼。
“尚可?这可是不错的评语,当年我可是被老师骂成朽木不可雕的。”到是他姐,被李老师夸为“颇有天赋。”
“还不去做饭?”
“行,我这就去,这就去。”许超插科打诨一翻,便又笑眯眯的走了。
李老师摇了摇头,对着欢喜道:“这汤趁热喝。”
待两人都喝完,李老师才似漫不经心的问:“你的画技,是谁给你启的蒙?”
【爷爷的朋友。】
“知道他的名字吗?”
【清悠】至于姓什么,她并不知道。便是这个名字,也只是记忆里的爷爷,这么唤那个人的。
“清悠,清悠,明明该是倾悠的啊。”李老师突的笑了起来,可眼里的泪也跟着流了出来。
欢喜之前见他看到画时的反应,就大概猜想,这里面有什么关系。却没想到,只是一个名字,竟能让李老师激动至此。
【李老师,清悠有什么不对么?】
李老师又哭又笑,早已惊动一直关注着这里的许超,他也已然过来,身上带着淡淡血迹,是处理野兔后,未及时清理留下的。
“李老师,您怎么了?”
“阿超,我找到她了。”
“她?谁?”许超开始没明白,然后不知想到什么,突的瞪大眼里:“表姑婆?”
李老师点头:“我姑姑,因为爷爷和父亲不在,而被二奶奶偷偷卖掉可怜姑姑。爷爷死不瞑目,父亲死不瞑目。他们临死唯一的愿望,就是找到姑姑……没想到,苍天可怜,终于让我找到她了。”
欢喜瞠大了眼睛,直愣愣的听着他们说的话。原来,那个老婆婆还有家人的么?那她爷爷把人藏在山里直到死,这算不算是拐带,另一种囚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