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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夏秀刚刚传话来说正院那位这两日看着精神有些不对。”春花将夏秀的话简明扼要的重复了一遍。
慕容安意听的皱了眉,“你说什么,慕容媚儿疯了?”
“好像是这样,小姐您看这事是不是有诈?”
“走,我们去看看,不管她是真的还是假的,既然她想疯就让她疯好了。”
“三小姐…”正院的人见慕容安意来了,都十分恭敬,现在夫人这个样子,三小姐又管着家,她们自然要识时务。
“带我去看看夫人。”慕容安意淡淡的看了一眼众人,面容平静,看不出心思。
夏秀在前面引路将慕容安意引进慕容媚儿的房间,刚一踏入房间,阴暗逼仄之感便迎面而来。
房内所有的窗户全都被窗帘遮住,所有光线都被挡在外面,任凭如何挣扎都穿不透厚厚的帘幔。
慕容媚儿坐在床头,神情呆滞,连人进来都没有发现。
“夫人这是怎么了?”慕容安意小声问夏秀。
夏秀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夫人最近两天就神情呆滞。”
“那怎么不请大夫来看看?”慕容安意皱了眉头。
“夫人不让人近身,偶有清醒的时候也交待不让请大夫,说是不想让人看见这副样子。”
“行,你先去吧,我看看夫人。”
“姨娘…”慕容安意试探着唤她。
床上的人听到声音动了动,冲慕容安意露出个甜美而痴傻的笑容,看起来似乎病的不轻。
慕容安意抬脚向床边走,慕容媚儿傻笑着看她走近自己。在慕容安意离她只有两三步远的时候,慕容媚儿突然发难,拔下头上的金簪向慕容安意的胸口插去。
簪子前端尖利,闪着暗金色的冷芒,直朝慕容安意逼来。
慕容安意心里早有防备,向后一倒,避过了簪子。慕容媚儿见一击不中,又俯身狠狠一插,却被慕容安意一脚踢在手腕上,簪子飞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慕容媚儿一双狐狸眼中快速滑过一丝恼恨,被慕容安意准确抓住,她冷冷一笑,杏眸敛衽声音低冷,“姨娘想要杀我,恐怕还得再练几年,姨娘既然精神不好,就好好养着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独留下慕容媚儿一个人恼恨不已。
她之所以装出疑似疯癫的样子,就是知道慕容安意那个小贱人一定会来查看,她就可以借此机会杀了那个小贱人,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
慕容媚儿对自己的处境心里清楚,她如今已经失贞,再想获得李长昭的宠爱已然是不可能,可是她不甘心,这一切都是慕容安意害的,她就算是死也要拉她下地狱。
慕容安意大步流星的回到写意院,眼中升腾起凉薄杀意,既然慕容媚儿想借疯病杀她,那必要真的疯了才好。
“花影,你去…”
花影领命而去,没多久便带着东西回来了。
“春花,你将这个交给夏秀,让她分十次给慕容媚儿吃了。”
“小姐这是?”
“既然姨娘想变成疯子,本小姐岂能不成全她。这药据说可以让人精神错乱,甚至出现幻觉,然而时而又会清醒,这样在半梦半醒间辗转比一直疯着还要耗费精气神,而且清醒时会清楚的感受到自己作为疯子时的模样,岂不是妙。”
简单来说,这种药会让人精神错乱进而行为疯癫,不过在清醒的时候又能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此药的厉害之处就在于此,即便是人清醒了,身边的人也会记得她疯癫的样子,不会相信她的话,更不会相信她仍然正常。
这种明明清醒却被人当做疯子,又得不到身边人信任才是这药的狠辣之处。
药用到*天的时候,慕容媚儿就已经疯了,成天叫嚷说是看见了慕容婉儿的鬼魂。
她时而疯癫时而正常,疯癫的时候谁都不认得,正常的时候却能像平常人一样说话走动,让人觉得形容诡异。
慕容安意听了嗤笑一声,看来自己那次扮鬼还挺深入人心,慕容媚儿就连疯了都记得她母亲的鬼魂。
“姨娘病的这么重,该找个大夫瞧瞧了。去派人通知父亲一声,好歹是他的人,总该去亲自看看。”
“意儿,这是怎么回事,夫人怎么会疯了?”
李长昭近来除了公事就是宿在各个姨娘的院里,对于慕容媚儿的情况自然不了解。
他身边的人又都隐约知道慕容媚儿犯了忌讳,自然没有哪个不开眼的在他面前提,他也就不知道慕容媚儿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慕容安意一脸担忧,额头上都沁出了薄汗,看起来不似作伪,“夫人前些日子就不太好,我曾经来看过,但发现夫人也只是精神状态不好而已,夫人怕麻烦又不让请大夫,结果今天伺候的人来说,夫人她这两日总疑神疑鬼的,大家觉得情况不对,方才来报。”
这时一个老大夫挎着看病的匣子疾步走来,“见过大人,小姐。”
李长昭焦躁的摆手,“免了,快进去吧。”
距离上次见慕容媚儿不过十几日,慕容媚儿却足足老了十几岁的样子。她发髻凌乱,双眼无神,眼角处的细纹连脂粉都遮掩不住,皮肤也松弛了许多,显出老态来。
李长昭见曾经艳极一时的美人竟然形容枯槁,脸上现出一些嫌弃来。慕容安意见状暗自冷笑,这就是慕容媚儿抢来的好姻缘,不知她可会后悔。
夏秀上前拉住她的手腕,想让大夫把脉,不料却被慕容媚儿死死攥住,指甲抠到她细嫩的皮肉里,带来锐利的痛。
“慕容婉儿,你别来找我,你以为我怕你吗?你注定斗不过我,哈哈…像你这样的蠢女人怎么可能赢我。”
“夫人,是奴婢,是夏秀啊!”夏秀一边低叫,一边试图从慕容媚儿手中解脱出来。
然而慕容媚儿力气极大,紧紧捏着夏秀的手腕,似要将她手腕捏碎一般,“你以为你是嫡出就能压我一头了吗?夫人的位置早晚是我的,老爷说了…”
“来人,还不快将夫人拉住,胡言乱语像什么样子。”李长昭愤怒的打断慕容媚儿的话,三角眼异常阴鸷,这个疯子真是什么都敢说。
衣袖轻轻被扯动,李长昭垂眼,发现慕容安意正一脸荏弱和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父亲,夫人她与母亲的关系竟是这般不好吗?下人说夫人总是看见母亲的鬼魂就很疯狂惶恐,难道母亲她是被…”
夫人害死的几个字尚未说出口,就被李长昭快速打断,“好了,夫人她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的话怎么能作数,还是先让大夫看过再说吧。”
慕容安意犹豫了一下,随即顺从的低下头,“嗯。”
老大夫替慕容媚儿把了脉,只说是痰迷心窍,心智紊乱,然后开了些醒脑安神的汤药便走了。
慕容媚儿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四周查看,一双狐狸眼带着惶惑与阴丽。
当她看到慕容安意的脸时,突然尖叫起来,浑身抖搐,状态疯癫,“慕容婉儿,你这个贱人怎么又来了,你走你走,你不要以为我怕你,就算你是鬼我也要让你魂飞魄散,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慕容安意看着她双手合十,嘴里振振有词,神情魔怔的样子,终于相信这回她是真的疯了。
而李长昭见慕容媚儿疯疯癫癫的样子,三角眼中呈现一丝杀意。如今她疯了,看样子什么话都说,未免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最好是让她永远闭嘴。
当年的事他虽然没有参与其中,却有冷眼旁观之嫌。若是让慕容安意知道,定然会与他离心,甚至会借助萧冷和翟永的势力来报复他,他不能冒险。
慕容安意见他眼神变幻,大概知道他在打算些什么,也不戳破,径自回写意院去了。
“小姐,看来这回她是真疯了,咱们要不要?”春花明亮的大眼闪过暗光。
“不必,自有人会料理她。”
“小姐是说…老爷?”春花想了半晌不确定的问道。
“嗯,我帮他升官发财甚至送美人给他,要的就是他们自己咬起来,如今就快要实现了,我要让他们悔不当初。”
阳光照在慕容安意白净的小脸上,反射出一片冷寂,她身姿端丽的站在初春的阳光下,像一朵傲霜的迎春花,美丽的有些荏弱却又坚强的不可摧折。
确实如慕容安意所想,李长昭为了怕慕容媚儿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让人在她的饮食里下了一种慢性毒药。
药物会让她逐渐变的虚弱,却又不会太过突兀而让人怀疑。李长昭甚至有时会亲自去正院看望慕容媚儿给她喂药。
慕容安意听说后不做什么反应,只让夏秀注意着慕容媚儿的状态,有什么异常及时告诉她。
时间在不经意的时候总是流淌的很快,又到一年春好处,冰雪消融,草长莺飞,万物都恢复了生机与活力,待在各自的领域蠢蠢欲动。
随之而来的一年一度的春猎也要拉开帷幕,此次春猎四品以上官员及其家眷均可参加,因着这次春猎,美丽榭和丽人阁的生意也陷入了火爆,又让慕容安意鼓了钱包。
京城城郊外一座小型的庙宇里,一个穿着素衣的年轻女子安静的站在破旧的小院中眺望远方。
女子看起来二十多岁不到三十的样子,修眉静目,眉眼清柔,她的五官分开来看并不出众,眼不够大,鼻也不够挺,唇色也不够妍丽,属于放到人堆里一眼看不到的那种人。
然而这样普通的五官杂糅在一起,却显出一种宁静如静海平流的气质来。她的身上很静,静的仿佛任何一点人间烟火都不该沾染其身。
她静静站在院中,便让人感觉偏陋的小院都变得耐看了起来。她的神色平和,仿佛多年清修早已让她超脱世俗之外,让人瞬间便联想到一句话: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她仿佛是江南的烟雨和着春风吹成的人物,清淡而悠远。
“公主,宫里明日就派人来接了,您总算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老嬷嬷从院外而来,神色复杂,似喜似悲。
“嬷嬷,你很想离开这里吗?”女子回过头,秀眉悠长,声音和神色都是极淡的,轻缈的让人稍不留神就会错过。
老嬷嬷的眼角沟壑不平,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她看着女子,良久叹息了一声,“老奴何尝不知道他们接咱们出去是为了什么,可还是忍不住抱着希望,毕竟您还年轻总不该在此度过余生。”
女子听了神色不变,只是江南烟雨拢上了寒烟,“世事从来由不得人做主,况且离了这里也好,省得累嬷嬷跟着我在这里受苦。”女子看着老嬷嬷的眼光有些慈悲,静嬷嬷如今不过四十出头,看起来却已步入老年一般。
“您说的哪里话,老奴活着一日就要陪着公主一日。”静嬷嬷突然露出些悲伤的神色,语气却很坚定。
女子没有说话,转身眺望着京城的方向不知想些什么。
次日,橙黄的马车停在了一间庙宇的门口,一个年轻女子并一个老嬷嬷在宫人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从此开始了另一段人生路。
“宣昭阳公主进殿。”太监尖细的嗓音传遍了皇宫的许多角落,素衣木钗的女子缓缓踏入大殿,她的规矩极好,行走间如行云流水,姿态沉静。
圣帝满意的眯起一双凌厉的眼,打量着缓缓向他走来的女子。
“参见陛下,万岁万万岁。”女子屈膝跪下,以手触额,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大礼。
“起来吧,多年不见,昭阳倒是从容静美了许多。此次叫你回来是要参加过几日的春猎,趁机与西荣的使臣熟悉一下,你暂且住在宫里,若有何需要就向皇后说。”
“昭阳明白,多谢陛下。”女子,也就是昭阳公主不喜不悲,柔和而顺从。
“李公公,带昭阳公主去荣华殿住下。”圣帝吩咐了一声,便不再过多理会这个不日将会远嫁的公主。
……*……*……*……
“听说这次那个昭阳公主也会去春猎,以前怎么从未听过这个昭阳公主的名号?”慕容安意懒懒的靠在萧冷怀里。
萧冷轻轻动了动,让她靠的舒服些,“昭阳公主是先帝的小女儿,当年的刚王之妹,刚王人如其名,刚强威猛,战功彪炳,是皇位的有力人选。
然而过刚易折,他终究还是输在了当今皇上的手上,连带着母族、部下全部覆灭。
彼时当今皇上刚登基,为了显示仁德才留了昭阳公主一命。而昭阳公主比她的兄弟要聪慧的多,自请出家代发修行为国祈福,这才一直活到现在。”
“你怎么想起让她去和亲呢?”
“珍公主年纪尚幼,论心智手段比昭阳公主差之远矣,自然不如昭阳公主合适。再则昭阳公主这些年在寺庙想必过的并不好,本相此举虽是害她,却也是给她一个机会。她若足够聪明,自然能在西荣谋得一席之地,好好生活。”
“说的好听,谁不知道你的心其实黑透了,要不齐琢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了。”慕容安意轻嗤了一声。
萧冷垂眸,有几簇幽光闪烁,“你这丫头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信不信我…”
萧冷没有说完,慕容安意便挑衅的抬头,“你待如何?”
萧冷凤眸闪过波诡,“信不信我拿小棍捅你!”
慕容安意怔怔的看着萧冷,良久爆出一阵大笑,“我不怕你拿棍捅我,但我怕拿针扎我啊!哈哈哈…”
萧冷脸色铁青的看着慕容安意,上下其手的将她好好磋磨了一顿,才放过她。
——老子是萧丞相很扎手的分界线——
“公主,这样真的行吗?”一道轻细的声音响起在华丽的轿辇里。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不容有失,过了春猎本公主就要跟齐琢完婚了。”
“可是…”宫女有些犹豫,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公主自然是没事,她们可会被太子打死的。
尹轻灵有些不耐烦的瞪了一眼说话的宫女,“没什么可是,如果你们不替本公主好好办事,本公主现在就要你们好看。”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帮小蹄子明着是她的婢女,实际上却是最听皇兄的话。
况且,皇兄也说了,如果她能让萧冷主动娶她,他也会帮她的。
而萧冷此刻还不知道自己被惦记上了,只想着这几日怎么才能跟慕容安意独处。
一行大部队浩浩荡荡的从皇城出发,驶向京城外有名的皇家狩猎场。
“小姐,您先睡会儿,等到了我叫你。”晚晴在腿上垫了个软薄的垫子,让慕容安意躺在她腿上。
慕容安意闭目躺下,虽然没什么睡意,却也很养神。
过了一个多时辰,浩荡的马车长队才在狩猎场外围停下。各家纷纷选好地点支上帐篷,慕容安意选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搭帐篷,李碧叶也静静的将帐篷搭在慕容安意附近。
经过上次的事,不知是真正意识到慕容安意的手段,还是自己想开了。总之李碧叶再没有找过慕容安意的麻烦,就算平时遇到也是规矩的说两句话就走开。
而李碧叶的性子也沉静了许多,让白姨娘很欣慰,当然这是因为她并不清楚灵山上发生的事。
总之不管怎样,李碧叶如今的样子倒是慕容安意满意了许多。只要她不来主动招惹自己,慕容安意表示她也不会非揪着她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