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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氏十七岁出嫁时,姜令仪还没出生,一晃眼,十三年过去了,姜氏已经三十岁。
三十岁的姜氏在富足之家,衣食无忧,她的容貌看起来像二十来岁。她的眼睛看起来却像是四十多岁。
她一身华衣,站在这个自小长大的村庄里,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徐伯卿的祖父徐老太爷祖籍文江县,本是经商出生,做些小本营生,一直带着家人奔波在外,有一回送儿子徐正礼回文江县参加县试,正好碰到参加县试的姜秀才。
不过姜秀才那时候还不是秀才,叫姜守成,姜家那时还不是很穷,所以姜守成念了几年学,缕缕参考,缕缕不中,姜守成虽然学问不好,不过心肠倒真好。
县试完后,那徐老爷子的盘缠偏被贼人所盗,姜守成便邀了徐家父子到家中小住。又凑了些钱给徐家父子做盘缠。那时姜守成刚添了闺女姜氏,而徐正礼已经十岁了。
姻缘在这个时候悄悄的埋下。
当然并不是良缘。
一晃十五年过去了,姜氏出落成大姑娘了,徐正礼中了进士,刚巧被派到文江县做县令。阖家便依旧回了文江县买了一大套房子落了居。
徐老爷子想起了故人,便前去拜访,这时候,姜守成已经中了秀才,村里的人便都叫着姜秀才,渐渐的忘了他的真名。
徐正礼的妻子程氏已经过世两年,因为夫妻感情好,一直没有续弦的意愿。程氏留下两个幼子,一个叫徐伯卿,年仅六岁,另一个叫徐叔文,年三岁。
这一日,徐老爷子到姜家拜访故人时,姜氏麻利的忙前忙后,徐老爷子看着昔日襁褓中的女婴已经长大成人,想着家中的孙儿无人照料,心中一动,当即便与姜秀才说了此事,两个老人一拍即合,当年,姜氏便嫁进了徐家做了徐正礼的继室。
徐老爷子终究有几分报恩的心态,徐老夫人却不这样想,她看着眼前的儿媳妇,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怎么看也配不上自己博学多才的儿子。
姜氏过门没多久,徐老太爷便生病走了,徐正礼丁忧。徐老夫人愈发的觉得是这个儿媳妇带来的霉运。
徐老夫人的这种情感随着徐正礼的起复,升迁,并没有好转反而愈演愈烈。
姜氏的日子就越来越不好过了,不被丈夫所喜,不被婆婆所容,婚后十余年无所出,与继子的关系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她爽利的性子渐渐的磨成了哀怨,皮光柔滑的脸上呈现的是一种颓废的感觉。
在庆山村民的眼中,姜氏是飞入枝头的凤凰,在徐家人眼里,姜氏只不过是拿不上台面的野山鸡。
很多时候,姜氏都在想,若自己嫁到村头,或者村尾,她会慢慢的变成一个泼辣爽朗的女人,拉扯着一堆孩子,忙里忙外,怎么也比现在强。
收到继子的书信时,姜氏刚刚做完小月子,信里说庆山村无一生还,姜氏体虚,当下便哭晕了过去。
并非她不念娘家,自她第一次给婆婆请安时,徐老夫人便恩威并施的对她说,“娶你过门,程家可是同意了,以后逢年过节,你要带着伯卿,叔文常去外家走动才好,你现在是我徐家的长媳,那乡下唵囋之地就不要去了,没的降了了身份。”
娘家大嫂生产时,姜氏没能回去。
姜秀才过世的时候,姜氏没能回去。
洪灾刚刚发生的时候,姜氏的小月子没有做完,身子虚,本想着去求老夫人让自己走一遭,回去看看,徐伯卿前来请安,说自己正要前去文江县,问姜氏要点信物,再三保证一定会寻找姜家的人。
没想到,合家都死了,这一次,若是还不能回去,不如一头撞死。
姜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已经三十岁了,只怕再也不能生了。
自进了徐家,她先后怀过四个孩子,都莫名其妙的流掉了,她突然觉得生无可恋,恨不得随了老母,兄嫂而去。
这时,一个婆子进来说道,“夫人,老夫人说了,姜家遭遇洪灾,实在是可怜可叹,命你收拾一下回去将死者好生安葬,马车都在外面等着呢,也不消带什么东西,老爷,大少爷都在文江县,你去了会有人接应你的。”
姜氏忙擦了眼泪,一路奔波而来。
徐伯卿接应了她,一路来到庆山村,这里早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了,她泪眼婆娑的看着树下的两具腐烂的尸体,她并不能认出来,只依稀觉得那男尸的姿态和哥哥很像,泪水汹涌而出,她伤心家人的死,更心痛自己悲苦无助的一生,她哭的撕心裂肺,“哥哥,嫂嫂,我来迟了。”
一个清冷响亮的声音传来,“姜令仪见过姑母。”
姜氏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蓝衣少女朝自己拜了三拜。
那少女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红红的,定定的看着,那眼睛里有哀痛,更多的是坚毅。
姜氏记得嫂嫂生了一个女儿,算起来应该十三岁了,似乎就叫这个名字,她有点喜出望外的感觉,“你是哥哥的女儿,你还活着。”
她冲上前,将姜令仪一把搂进怀里。
旁边的两个侍女正要阻拦,徐伯卿在一旁使了使眼色,两个侍女忙作罢。
徐伯卿看着抱成一团的两个女子。果然和他想的一样,他去了一封庆山村无一生还的书信,姜氏便不顾一切的来为亲人收尸。
姜令仪看见了上一世已经死去的姜氏活生生的站在面前,果然自报了家门。
他什么也不用说,便达到了目的。
她想躲起来做赵天瑞身边的灵枢,想和徐家再无瓜葛,他若是成全了她,那他这一辈子不就白重生了吗?
姜令仪伏在姜氏的怀里,既安心又庆幸,她说道,“姑母,先将爹娘的尸首安葬了吧?还有奶奶的尸体也还没找到。”
姜氏一边擦泪,一边哽咽道,“好孩子,你受苦了。”
这时徐伯卿走上前来,扶起姜氏,“母亲,对不起,是伯卿弄错了,不知道这位灵枢姑娘原来就是表妹,害得母亲伤心一场。”
姜氏哪里敢责备徐伯卿,她连忙说道,“本来以为阖家都不再了,随知老天还给哥哥流了这一点骨血,我高兴还来不及了,怎么会责怪你。”说完又擦了擦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