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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平铺直叙,一眨眼,过到了冬天。
三个月后。
皓皓白雪接连下了数日。四周琉璃瓦上,青石砖面,以及水榭垂柳都压了厚厚的一棒雪,由远及近,眼前白茫茫地,只余下那唯一的光亮。
落在皇城之中,那绚丽的灯笼光影。
及夜。
上元佳节。
皇上派身边的内监总管傅佑为公公携着一道圣旨到得了林中静寂的昀月山庄。
李诗语和莫璃大将军接旨后,面色凛凛,连忙修饰形容,就马不停蹄地乘着马车往宫城出发。
到达巍峨宫门时,已过了个将近半个时辰。
“阿璃,这次会是皇上捣鬼么?”李诗语搭拉着眼睑,深深地打量了跟前沉默寡言的莫璃大将军一眼,“皇上是不是还是忌惮我们,想将我们一网打尽?”
莫璃大将军舒心地拍了拍李诗语的后背,沉着一声儿,安慰道:“不要胡思乱想了,究竟是个怎样的事儿,待我们入宫见了陛下自然便会知道?”
李诗语赞同地点了点头。
马车不受阻拦,徐徐地开往宫城……
碎月湖岸边,沿河种植了许多的垂柳,垂柳枝上挂着数十盏琉璃灯笼。通红的光晕在皇上的侧脸上,让他平直深沉的面容更显凄凉深邃。
他坐在椅子上,看见李诗语和莫璃大将军现在河水中的身影,不觉心念一动,转过那双浩瀚的眼眸看向二人。只是原本空洞的眸子在看到二人时,突然攒出闪烁的光芒来。而不禁一顾的李诗语也恍然从那瞳光中,看到了来自九五之尊的期许。对,期许。因为近几个月发生了一件无法预料的事儿。
自李诗语和莫璃大将军交了虎符,隐居山林,再不过问朝堂之事这一消息传出去后,平素才得以联姻的南林国竟突然倒戈而来,派了大军在边疆作乱。若不新的作战策略,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皇上已经派了朝中武将前往领兵抵抗,但几个月就传出兵败的噩耗。风辰国已经连连丧失好几座城池。形势刻不容缓,因而皇上才想起避居昀月山庄的两位将军。因先前就做过君臣承诺,若国家有难,李诗语和莫璃大将军就必须重回朝廷,挂帅出征。所以他夫妇二人别无选择,只能再次承了统兵虎符,答应了前往边塞,领兵作战。
皇上欣慰地扶起跪地的两人,平和地笑笑:“两位卿家,风辰国的江山百姓就拜托二位了!”
本来李诗语对皇上的行为有些嗤之以鼻的,但当她看到饱经风霜的九五至尊那样悲凄地向他二人拱手作揖时。她突然对眼前陛下这么多年的精心算计有了一丝丝理解和宽容。身处高位,四方威胁本就挺多。所以他才会因为高处不胜寒这个理由四处防备。
可是,一个保护自己江山的皇帝,到底有什么错呢?何况他们两人身为他的臣子,不仅有号令三军,带兵打仗的本事,还因为总打胜仗民心所向。再怎么说,皇上都应该提防一二吧。
那原不过只是在未雨绸缪而已。所以,皇上并没有错。
“陛下,您放心吧,臣夫妇二人必定驱逐蛮夷,保国家太平!”她在细细思量的时候,莫璃大将军的这句话却闯进了她的耳朵。
她对视一笑,转向了那苍老的皇上,拱手也跟着点头回答。
皇上得到了李诗语和莫璃大将军的肯定回应,心里面很高兴。也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收了莫璃大将军和李诗语的虎符而难过愧疚。但是身为皇上,他没有选择,每一天的折磨中,他必须未雨绸缪、果断抉择,不把自己的江山陷入任何一个可能会发生的情况中。因此,他决定在两人入得边疆,保国家太平之日,他必定要重重厚赐。
只是李诗语和莫璃大将军并不稀罕。
从皇宫里面出来,一身梅花棉袄裙的李诗语被莫璃大将军搀扶着坐上了马车。
李诗语拢了拢冻地发凉的手,有些心绪不宁地问:“阿璃,看来这一次,我们非得上战场不可了?”
莫璃大将军转过脸,担忧地看了李诗语一眼,而后有些疑惑:“这么久没再杀过人,羽儿,你……是不是有些害怕?”
“如果我说不会,那一定很假。”李诗语咧咧嘴,“若是真的是我自己,那一定不敢持刀杀人,但是自从回到了卿羽将军这个身份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此番再也无路可退了?”
莫璃大将军盯着她的眼睛,打量了两眼,随心道:“别怕,上刀山下火海,为夫都会陪在你身边!”
“到时候我一定得自己领兵。”李诗语犹豫了一会儿道,“否则卿家将士一定会因为懦弱无能的我,而寒心?”
“为夫说过,我以前就相信羽儿,现在也不例外!”莫璃大将军深情地握住了她的手,“好好领兵,做给为夫看看。其实从遇到你开始……我心里已经相信了一句话。”
李诗语知道他的意思。
谁说女子不如男么?
此事一槌定音,莫璃大将军和李诗语则打算于三日后整装待发,前往边疆。但是只是可惜,还没有赶赴边疆,同邻国对战。就有两个自称是师兄师姐的人来到昀月山庄,请求同李诗语相见。
大厅内,李诗语坐在凳子上,看着两人,喜不自胜。
“呵,原来是你们呀!”李诗语笑着拍了一巴掌,“对了,不好意思啊,上次你们同我认认真真地地说了那么半天,我都因为稀里糊涂地没有搭理你们。”看着两人,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手指抚着如锻的秀发时,她的尴尬却已经落在了两人的眼里。
“羽儿师妹,这一次,师兄必须带你回山!”那鲁云有些急切,说着就握着剑柄,大步流星地捉住了李诗语的手腕。
身旁同行的女子陶盈连忙劝阻:“师哥,你先别着急,把话对羽妹说清楚了再走啊!”
“不行,时间仓促,我决不能让师父她老人家……”鲁云面带憔悴,神情紧张,仿佛慢了一步,就可能造成什么遗憾一样。但是他捉住李诗语手腕的力气太大,以至于有些难受。
“喂,等等,等等。”李诗语用力地抽回手。
莫璃大将军从花厅转来,见到这一幕,不觉蹙高了眉头,当下一怒,立刻出掌往拉扯的鲁云击去。
鲁云闪身避开。
“羽儿,没事儿吧?”莫璃大将军揉着李诗语的手腕,有些担忧地问。
李诗语摇头:“没事儿。”
可莫璃大将军却仍然不放心地将李诗语拦在身后:“不知阁下是谁,来我山庄所谓何事?”
“这不关你的事儿!”鲁云气急道。
“羽儿是我夫人,阁下觉得,这关不关我的事儿!”莫璃大将军眉头紧了紧,语气生硬坚定。霸道的眼神,很快便落在了李诗语的眼中。
“你……你是莫璃大将军?”鲁云踉跄后退,眼神幽怨地看着李诗语,“羽儿师妹,你……你当真嫁给朝廷中人?”
看那鲁云失落的样子,李诗语很想说个不是。但是前日上元佳节,她和莫璃大将军已经奉旨入宫,受了虎符,打算入边疆,领兵解围。所以她也不得不点头承认。
“我……我是嫁给了莫璃大将军,我们真心相爱,难道不可以结为连理么?”李诗语犹豫了一阵儿,往莫璃大将军的面前走了走,“你……适才叫我……师妹?不知你我曾经……是什么关系?”李诗语想,自己并非真正的卿羽将军,所以关于她以前的事儿,她根本一无所知,若这是她的情郎,或者别的什么人,她也好及时采取措施应付才是。
“什么,你……你不知道我是谁?”鲁云急地双瞳发红,也有些心浮气躁。身旁跟随的师妹陶盈倒比她理智。缓步上前,拱手向莫璃大将军行了个礼,而后解释道:“羽妹,你我同是飞云阁的弟子。而他……”陶盈身体转向身后,“这是我们的鲁云师兄!而我……”她指向自己,客气有礼地再道,“我比你早入山门,也比你大了三岁,你以前唤我陶师姐。几个月前,我们也来寻过你。后来见你记忆全无,又担心阁中出事儿,这才未能通知羽妹,先行回去了一下。但是……但是师父她近日身体有恙、已经数月卧病在床。所以……所以今日师姐和鲁师兄前来,只是为了达成师父唯一的心愿!”
“师父?”李诗语纳闷地指了指自己,“我的师父?”
陶盈纠正道:“羽妹,是我们大家的师父!”
李诗语知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既然已经来了古代,占了卿羽将军的身体,自是该为她的前尘俗事做个了断。
想来真正的卿羽将军在这儿,也不会冷酷无情地连师父最后一面也不去见见吧。
她踌躇了一会儿,忽然轻笑一声:“鲁师兄,陶师姐。若不然这样,等我和夫君这一次打了胜仗回来,再同你们回去见师父如何?”
鲁云一听,更加急了,当下否决道:“不成。”他面色阴沉地说,“师父她老人家……她老人家恐怕等不到那么多天了,师妹……”他扑通一声,跪在李诗语的面前,拱手恳求道,“羽儿师妹,鲁师兄这一生从未求过你,此次,若……若你能同鲁师兄回去看师父,鲁师兄愿意为羽师妹做任何一件事!”
这鲁云好歹也是一条汉子,可竟然会为了自己的师父,忘了男儿膝下有黄金这样的原则,那么仓皇地那么一跪。
该是多么孝顺呢。
李诗语和莫璃大将军均是一怔,互相对视了一眼。
她走上前,和声一笑:“鲁师兄,你快起来,有事儿我们慢慢商量便是!”
鲁云看着李诗语的面色,心中一喜,激动地拉着李诗语的胳膊:“羽师妹,你……你答应师兄了么?”
李诗语咧嘴笑笑,随之恭敬道:“师父是我们大家的师父,身为徒儿,在她生病的时候,当然该细心照顾。既然,师父想要见见我,我哪里能无故推托呢?”她向一旁的陶盈也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到莫璃大将军的身边,和气地说服道,“阿璃,如今边疆至少还有领兵的大仗,没有你我夫妇,一时半会儿,想必也能撑得住。可是我师父……她……”
莫璃大将军抬手,严肃认真地止住她:“我知道,事关重大,我们应该以大局为重。早前我也曾到过飞云阁,心中也曾对这飞云阁阁主万分佩服。既然她是羽儿师父,那么于情于理,我这个徒婿也自该前去拜见的。”他把手放在李诗语的右肩,温和地说,“边疆那边,我先让如痕先行前去解围。而我们……便前往飞云阁,拜见拜见你的师父吧!”
李诗语感动地笑笑:“阿璃,谢谢你!”
莫璃大将军宠溺一笑,抚着李诗语的脑袋摇了摇头:“傻羽儿,道什么谢字。你我本就是夫妻啊,夫妻之间,本就该彼此相助,不离不弃的。”
李诗语点头。
身后的鲁云和陶盈听到二人肯定的回答,也自是眉开眼笑。
四人在第二天早晨便开始出发了。那会儿天色还有些灰蒙蒙的,四周的雪堆得极厚。甚至没有要化的意思。刺骨的东风吹来,李诗语便觉得双脚好像僵在了冰块中。
莫璃大将军解下自己的黑色袍子,盖在李诗语的双膝上,紧握住李诗语冻得通红的双手,合在掌心呵了两口气:“还冷么?”
李诗语看着这偌大的马车冷在一旁的两位看客,有些别扭地抽回了手,小心翼翼地嘀咕了一声:“不、不冷了。”
一旁的陶盈掩唇笑了笑:“羽妹同莫大将军真是郎情妾意、如胶似漆啊!”
李诗语不好意思地摇摇头:“不,我们……经常打架的。”
“依我看,羽儿师妹同莫大将军应该是一对欢喜冤家!”鲁云师兄心情甚好,不觉抬了抬眉,打趣了两声。
陶盈动容地看着这突然说笑的鲁云。她不曾见过他这样,所以觉得有些吃惊。亦感到满足。
她喜欢他很久了。
李诗语望向陶盈通红的脸色时,就已经察觉了她的心思。想着若是此次看了师父,必定要替二人拉拉红线。
当然了,她异样的目光是落在莫璃大将军的眼里的。
所以等着几人回了山,来到了飞云阁的大门前时,走到身边的莫璃大将军就趁着鲁云和陶盈二人走在前方的时间,同夫人李诗语说了句话。
“可别胡闹,不然为夫可不给你收拾烂摊子!”
李诗语惊诧地追在后面道:“你……你都知道我的意思了?”
“我可是你夫君,你的那点儿小把戏能瞒过我么?”莫璃大将军随口笑笑。
“可是你没觉得我这个想法很妙么?”李诗语跟着嚷嚷,“若是成了,岂不失为一件好事儿,阿璃,你和我一起干好不好,要是成了,别提多好呢。”
走地很急的莫璃大将军突然顿步,追地很急的李诗语便一头撞在李诗语的后背上。
“哎呦,好疼?”
“撞到了?”莫璃大将军担忧地拿着手掌给李诗语揉了揉额头。
李诗语可能真是撞疼了,所以才会生气地嚷了一声:“我问你,你……你突然停下来做什么,害地人家脑袋被撞。”她食指定在地上,“路上这么滑,我要是这么仰头摔下去,只怕你就没有夫人了!”
“是是是,羽儿,是我太急了,你别生气。”莫璃大将军理智地包容了李诗语的无理取闹,“可是,羽儿,这么胡乱牵红线着实不该,牵地恰当,固然很好。可若是他二人并位两情相悦呢,你如此行事,只怕会让他二人因此难堪,到时候连见个面恐怕都做不到了。难道……这就是你想见到的么?”
李诗语愧疚地低首,挠挠头,轻声回答:“既然这样,那……那我不给他们牵红线便是了,你……你别说得这么严重嘛。”
“好啦,此事儿幸好被为夫提前发觉了,不然也不知道让你酿成什么大祸!”莫璃大将军伸出手,拉住她冰冷的手指,“如今你是我唯一的妻子,为夫可不希望任何人找你的麻烦。但是要让为夫时刻保护你,也得你做事儿有理才是。不然要让为夫怎么做才好呢?”
“阿璃,对不起,我总是辜负你的一片好心!”李诗语自责地扭过了脑袋,眼睛里簌簌地淌下泪水,“我日后一定乖乖地,不闯祸了。”
莫璃大将军听罢,无可奈何地触了触她的鼻翼:“你啊你,真是拿你没办法了。”眼睑往前方一抬,“好了,我们赶紧入阁去了。不然那鲁云和陶盈二人见我们没有跟去,还以为我们言而无信呢?”
“嗯!”李诗语点点头。
飞云阁如同仙境,因为坐落在山中,所以云烟缭绕,空气清新。四周树林环绕,亦显地场地空旷辽远。加之个个深眉冷肃的弟子,便更让李诗语觉得此地神神秘秘。
“阿璃,我同你说一个秘密?”
莫璃大将军侧眉:“什么秘密?”
“我……我其实并没有找回曾经的记忆,又或者我永远都找不到曾经的记忆了!”李诗语有些忧伤。
“那又如何?”莫璃大将军云淡风轻地笑笑,“为夫并不在乎你曾经的记忆,我喜欢的,只是你,虽然,以前的你也很有女人味儿,不过现在的你……”他说到此处,突然停了下来。
李诗语犹豫:“怎么不说了?现在的我怎么啦……”她生气地嘟着嘴,“你不喜欢啊!”
“现在的羽儿,为夫更加喜欢!”莫璃大将军笑道,“有什么说什么,心思细腻单纯。这一点儿再好不过。”
“喂,快别说了。好多人盯着我们呢。”看着飞云阁一群一群的弟子端肃地看过来,这不禁让李诗语有些羞炯和畏惧。
“羽师妹?”有两个一看性子就比较活泼的男子行过来,欣喜若狂地笑了笑。只是在看到身旁那位面容英俊、身姿挺拔的莫璃大将军时,面色一下子正经起来。抬起手来礼了礼,“这就是莫大将军吧?”
李诗语伸手大方地询问道:“你二人是?”
“羽师妹,我们是你师兄啊。你以前练功经常被师父惩罚,每次吃的饭都是师兄给你藏的馒头。难不成这么多年,你全给忘记了?”
“怎,怎么会呢。”李诗语热情大方地揽着两人的脖子,随口敷衍道,“我这是在戏弄我的两位师兄呢。这么多年不见,你们长地是越发风流倜傥了。”
两位师兄看着李诗语这么个大方的举动,神情有些恍惚。以前的羽师妹为人清冷,断然不会是这副样子。未及思考出个名堂,却见李诗语和气地给两位师兄介绍,“两位师兄,师妹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夫君,莫璃大将军。也许……”他挑了下眉,“你们听过他的丰功伟绩!”
“风辰国莫璃莫大将军的事迹,师兄们自然听过!”两位师兄笑了笑,而后郑重地问道,“羽师妹,这次回来,你应该会答应师父那件事儿了吧?”
“答应……师父什么?”李诗语不解,“两位师兄的话,羽儿听不明白。”
“难道羽师妹不知道,师父每日殷殷期盼、唤你回山的真正原因?”其中一位师兄提醒道。
李诗语仍然纳闷:“师父她老人家到底……唤我何事儿呢?”
“师父是想让羽师妹……”
另一个师兄急忙拉住这说话男子的胳膊,阻止地摇了摇头。
刚止口,身后又缓缓走来了一队人。为首的是一位云鬓高耸的白衣老妇。
四周诸位弟子立马单膝跪地,高声说道:“拜见师父!”
李诗语怔怔地站着,一旁的莫璃大将军看出了端倪,忙拱手相拜:“晚辈拜见付阁主!”看身旁夫人全无动静,一时小声提醒道,“羽儿!”
回过身来的李诗语连忙拜倒:“徒儿拜见师父!”
“羽儿,快起来!”付晓云上下打量着她,眼眶里流下清泪,“这次……这次师父终于把你给盼回来了!”
“师父,徒儿不孝!”李诗语有些羞愧。
“好徒儿,说什么傻话?”付晓云疼爱地抚了抚李诗语的脸庞,关切道,“这些年,你过得还好么,师父听你师兄师姐说,你被奸臣所害……”
李诗语自信地笑笑:“师父,徒儿这么聪明,那些恶人哪里能害到我。而且……”面容羞涩地瞅了瞅身旁的莫璃大将军,“多亏了他在一旁帮衬保护徒儿,要不然徒儿肯定吃了很多亏了。”
付晓云听李诗语这般夸奖他,这才将自己的眼睛朝身旁的莫璃大将军移过去。只见得苍茫的大雪中,这面容清秀俊朗的男子,一身黑色棉袍,双瞳犀利有神。真乃名门之后,大将之风。
她心下笑了笑。原来这就是她的徒儿日思夜想,苦练武功,只想默默追寻其人脚步的男子。
嗯,一表人才,谈吐儒雅。
难怪会让王都众多千金小姐为之不嫁?
“看来老身的徒儿真的是好眼光啊!”付晓云欣赏地看过去,对于此人的功绩,心中格外佩服。
三人说笑后,便去了正厅。
“羽儿,师父近月身体大不如前,此次让你师兄师姐传话让你回来,只是想让……”付晓云伤心地转过脸庞,有些担心地说,“师父知道,你只想在朝廷为官,不屑师父这阁主之位,可是偌大的飞云阁,师父……只想托付到你的手上,才会放心。”
在她呜咽拭泪的时候,李诗语却笑着上前道:“师父,谁告诉您,徒儿只想在朝廷为官了?”
付晓云疑惑不解:“羽儿自小不是同师父说过么,这一辈子只想在朝廷为官,同……同莫大将军共患难?”
李诗语干咳了两声,连忙解释道:“呵呵,这个嘛……”她上前挽着付晓云的胳膊,敷衍道,“师父,羽儿以前小,不懂事。如今大了,自然会遵循师父的意思。”
“你是说……”
李诗语点头,重复道:“师父,只要您高兴,徒儿愿做这飞云阁阁主之位?”
“真的么?”付晓云觉得难以置信,“难道你真的心甘情愿留下来做这飞云阁阁主?”
付晓云在这边揣测呢,李诗语却站在那里瞎想。
老娘捡个阁主当当,却也不错?
“师父,徒儿虽乐意做这飞云阁阁主。但是师父也知道,飞云阁这么多师兄师姐,您让徒儿来做这个阁主,他们就真的会真心奉我为阁主么,会不会因此各怀鬼胎,你争我抢啊?”李诗语怯懦地说,“师父,您别怪徒儿胡思乱想。在朝廷上尔虞我诈惯了,有些时候也难免会多想想。所以……”
付晓云大笑:“好徒儿,你呀,不用担心这个。你多年前走的时候,师父就将此事说给你师兄师姐们听了,他们很满意,也希望你能继承师父衣钵。但是那会儿,他们都知道,你一心想在朝廷效力。所以谁也没有能力劝阻!”
“原来是这样,那可就好办了!”李诗语得意地扬眉,“师父,徒儿还是那句话,这飞云阁阁主既然师兄师姐们没有任何怨言,那么徒儿便无任何后顾之忧了!”她对付晓云笑笑,“师父,此行徒儿之所以来得仓促,原是有要紧的事儿。不瞒您说,其实三个月前,我便同阿璃离了那险恶的朝廷,但是皇上之命,我们也没办法推辞,故而再过一日,便要前往边塞上阵杀敌。”
“上阵杀敌?”付晓云担忧,“那此行不是十分凶险?”
“师父放心,徒儿和阿璃上过这么多次次战场,又有哪一次败仗而归呢?”李诗语说大话安慰付晓云。
付晓云看着李诗语处之泰然的表情,心中又疑窦万千。她想,自己的这个徒儿以前宁愿死都不愿意继承自己的衣钵,这一次会不会也是骗她的呢。但是这风辰国的皇上,她这个江湖中人,又并不能同此为敌。所以也不能阻止李诗语上阵杀敌。
不过她正在踌躇难耐时,李诗语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安心了。
“师父,徒儿当这飞云阁阁主,有没有什么仪式需要办呢?”李诗语不好意思地说,“此次我要出趟远门,若是真有什么仪式的话,那么待徒儿凯旋之时,再来准备可好?”
付晓云信任地点点头:“好吧,师父相信羽儿。”她从大拇指上拔出一个玉质地的扳指,“这个是师父的东西,如今就交给羽儿,你要好好保管。另外……”她语气缥缈地说,“既然你答应做这飞云阁阁主,那么这阁中弟子便可任羽儿差谴。”
“真的可以么?”李诗语有些怀疑,“他们都会听我的么?”
“当然!”付晓云点头。
李诗语感慨道:“那我就放心了。”而后甚似犹豫地看向付晓云,“师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您……您要去哪里?”
看着徒儿着急的样子,付晓云摇摇头,目光深远地看向远方:“师父已经累了,想利用这最后的时光到处走走,看看这锦绣山河。”
“那您打算一个出去么?”李诗语担忧,“要不徒儿找个人陪着师父?”
“不了。师父只想一个人出去走走!”付晓云微笑地转过了身。
她气质非凡,可脊背却有些佝偻。所以那弓曲的背影便愈发有些落寞。李诗语瞧见后,打心眼里有些难过。
这个苍老的妇人,卿羽将军的师父,到底有什么事儿呢?
她虽心生好奇,但此事儿却也不是重要之事儿。所以于当日晌午,在飞云阁用过午膳后,就同飞云阁诸多师兄师妹告辞。
“羽妹!”陶盈自瞥见李诗语大拇指上的扳指,心中就已然明白师父的意思。所以此刻她带着众位师兄师妹,立在山门送行。
“陶师姐,师妹这就走了?”李诗语拱手道,“阁中上下还望师姐多加照应着。”
“羽妹,等等!”陶盈追上前去,一把拉住她的手,“若是遇到难事儿,便飞鸽传书回来,这样我们知道了,也好去帮你!”
“嗯,我知道了。”李诗语笑笑,“陶师姐,谢谢你。”
“说什么呢,日后你成了飞云阁的阁主,师兄师姐还不是应当听你的么?”陶盈眉开眼笑地说。
李诗语向身后一众的师兄师姐望了半天却独独没有看到鲁云师兄,心中颇为诧异。而后她一把将陶盈拉到石阶处,好言劝说道。
“陶师姐,师妹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你?”李诗语垂眸思量一瞬儿,忽而抬头道,“如果我告诉你,你能否不要生气?”
陶盈看李诗语神神叨叨的样子,不自觉地蹙了眉头:“羽妹到底有什么问题想要同师姐说的,便尽管说吧?”
“你……你是不是喜欢鲁云师兄?”李诗语见她神色呆滞,以为触到了陶盈的伤心处,不觉低首道歉,“陶师姐,师妹并非有意要提你的伤心事儿,但是……师妹只是想要告诉你,有些幸福绝不可以坐以待毙,否则……”
陶盈忧伤的目光微微移向山峦,她轻轻地开口:“鲁师兄已经走了!”
“他走了?”李诗语狐疑,“他去哪儿了?”
“师父她老人家要去哪儿,他就会跟去哪儿?”陶盈逼迫自己将情不自禁流下的那一丝眼泪留在了自己的眼眶中。
她或许非常悲伤,但她不喜欢有任何人看到。
“那师姐你……”李诗语猛然觉得自己犯错了,一时哆嗦地竟不能言。
“我没关系。”陶盈睁着那双清亮的眼睛,“我的心思已然告诉他了。若是……他哪一天累了,我便是他此生的倚靠!”
李诗语定眼瞅过去的时候,仿佛看见她周身闪烁的光环。这是一个痴情的女人,更是一个坚强的女人。
她佩服陶盈,同时也为自己未曾遭遇到这样的事儿而感到庆幸。
“那么,加油!”李诗语抬起胳膊做了一个加油的姿势。
陶盈虽然不知其意,但是她至少明白,眼前的这个师妹是在鼓励她,是在为她打气。
“师姐……会努力的!”她点头向李诗语示意。
起风了,李诗语回望着落在身后高耸入云的飞云阁,不禁生出无限向往。
随后李诗语和莫璃大将军抬腿步上了马车。
马儿前行在雪道中。
徐徐走过,便碾出一道平坦的路来。
人生还很长,路也还很远……
……
但前往边塞领兵打仗的日子却到顶了。
李诗语刚刚站在自己精神抖擞的黑色马驹的身旁,便听见老远的地方响起一阵马蹄声儿。
走近一看,方知是口袋先生陈于福。
李诗语拉着缰绳,侧身望过去,她温文一笑:“福叔,你怎么来了?”她垂眸思了一会儿,忽然有些抱歉地说,“羽儿以前很任性,把福叔的‘五里哉’强行改成了天下第一馆,实在是对不住。还望福叔不要生气。”
“二小姐?”口袋先生陈于福跳下马车,单膝跪地道,“福叔想同您和莫大将军一起前往边塞杀敌!”
“不可!”李诗语果断地否决,将缰绳交给路宸,随之上前搀扶起口袋先生陈于福,“福叔,战场杀敌并非儿戏,您还是好好地在王都经营生意吧!”
“二小姐,福叔也是个军人!”口袋先生陈于福强硬地说道,“现在国家有难,我怎可置之不理。”忽而有些自卑地说,“若是二小姐认为福叔不会领兵,那好,福叔甘愿做个士兵,听从二小姐和莫大将军的指挥!”
李诗语摇首无奈:“福叔,你知道的,羽儿我不是这个意思。”
口袋先生陈于福执拗地站在原地。
“既然如此,那……福叔便同我们一起去吧!”李诗语转身望着身后的莫璃大将军。见夫君摇头,她心中才慢慢地定下心来。
“多谢二小姐!”口袋先生陈于福再次跪拜。
李诗语及时阻止了他。
“福叔,你同我们一起去边塞,那……天下第一馆怎么办?”
“二小姐放心,天下第一馆已经有人张罗下来了!”口袋先生陈于福脑袋不自觉地转向了昀月山庄外面送行的莫泉大公子。
“是大哥?”循着视线看过,李诗语惊喜地问。
“大哥,你打算当个家财万贯的大财主么?”李诗语扬言戏弄道。
“当然!”聪慧的莫泉大公子看向李诗语,也笑着打趣,“这不要为迎接小侄子而努力么?”
“大哥……”李诗语听罢,面颊绯红如云。随之思索了一声儿,忽而问,“待我回来,我们再一起开个花店怎么样?”
莫璃大将军和莫泉大公子齐问:“这事儿你还惦记着呢?”
“那可不!”李诗语翘唇。
莫泉大公子思了一瞬,忽而道:“那要不大哥将店面选好,等你和阿璃凯旋,我们便一起经营?”
“好啊,那可不能失言!”李诗语赞同道,“大哥,你一定要做风辰国里最厉害的生意人!”指了指身后立着的司逸和司兴,“你们两兄弟定要好好照顾大哥,要是他瘦了,本将军可不饶你们的。”
“是,夫人!”司兴和司逸领命地拱手。
随之,李诗语和莫璃大将军翻身上马,而后口袋先生陈于福和路宸随行。
莫泉大公子望着前行的四人,眸中依依不舍。
他轻声喃喃……
阿璃,弟妹,大哥会好好守护着山庄,守护着我们的家!
……
大战持续了两个月,莫璃大将军和李诗语采取合攻的战术将南林国的大军阻挡在了边界。
其实李诗语和莫璃大将军并不明白,这南林国为何刚刚同风辰国联姻,便起兵来犯?
莫璃大将军也觉得困惑。
比两人先到达边塞的如痕了解此事原委,便将真相说给了李诗语和莫璃大将军听。
此刻,主将帐篷里。
“什么,你是说,南林国进犯我们的原因是因为那莫莲?”李诗语难以置信地站了起来,“不会吧,那莫莲嫁给了南林国国主啊,为何会……”
“属下潜入南林国的探子来报,据说……那莫莲在嫁来南林国的第二天便自杀了。”如痕拱手禀报道,“据说是在皇宫自杀的,临死之前叫着……叫着太子殿下的名字。”
李诗语忧心忡忡地站起来,眉头微皱:“照如痕这么说,只怕是那南林国皇帝误以为这莫莲同别的男子有染,所以才会觉得大失颜面,进而……进而把怨气出到了陛下身上。”有些苦闷地叹道,“烽烟战火一起,受苦的只会是平民百姓。哎,倘若当初我不将莫莲给算计出去,兴许……兴许也不会给南林国皇帝进犯我国一个借口?”
“别胡思乱想了!”莫璃大将军温热的手心贴着李诗语的手背,“羽儿,该来的迟早要来。何况……那南林国想要进犯我国领土,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嗯,既然这样,我们先想办法对敌吧!”李诗语朝他点了点头。
如痕面色犹豫,沉沉地看了两人一眼,突然定在莫璃大将军的脸上:“大将军,那莫莲的尸体……还在城门上悬挂着的呢?”
“她死活同我们有什么干系!”李诗语担心莫璃大将军会因此改变主意,所以极力想要让对方忘掉这个事实。
可莫璃大将军却只是微微一凛,就冷声回道:“算了,今夜还是让我们的探子将那莫莲的尸体给带回来吧。”
“阿璃,你……你不恨她了?”李诗语心中喜悦,但她还是明知故问地再道了一句,“你打算宽恕自己的仇人了?”
莫璃大将军斜眼一笑:“人都死了,我又何必再想着对付她,何况当年如此对待我们的,也只是她娘而已。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
“阿璃,能听到你这样想,真好!”李诗语夸赞道,“是啊,我们何必对一个已死之人耿耿于怀呢?”
两人心灵相通,互相对视一眼,笑笑。当天晚上,如痕便同潜伏在南林国的探子互通了书信。
次日夜,莫莲的尸体成功被人救出。只是那几个前往营救的死士也在当天晚上中了敌人的计,一命呜呼。
南林国王上不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人?他为何会把一个死了的女人挂在城门上呢?这个问题不难回答。在他的心里,他一直以为,这个莫莲小姐,既然是莫璃大将军的妹妹。那么他一定会派人来救。
当然,最终如他所愿,莫璃大将军的确派人来救了,但那只不过是莫璃大将军为了挽回风辰国王上的面子以及风辰国的颜面。那莫莲虽然是莫璃大将军仇人的女儿,但再如何,她也是被皇上封了和亲公主去到得南林国联姻的,单单凭这一条,他就该当把悬挂在城门上的尸体给救回来。
不看僧面看佛面,身为风辰国的大将军,他没有理由置若罔闻,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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