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坚自从在梁县被徐荣击退之后,带兵撤回了南阳,继而又辗转北上,到听到豫州军已经被全歼的消息之后,孙坚停住了脚步。东线的友军转眼间就被董卓军给消灭,使得司隶以南的讨伐董卓军只剩下孙坚一路。
继而后将军袁术经武关南下至南阳,与孙坚汇合,于是孙坚便保袁术为南阳太守,袁术表孙坚为豫州刺史(此际他们已经得到了孔伷战殁于东舞阳的消息)。后方有袁术坐镇以后,孙坚信心大增,况且,徐荣一军远在颍川,以孙坚的想法,短时间以内,徐荣不可能抽身回到司隶一带。这一次,他亲率精锐北上,一路又杀到了梁县,梁县的守军见到孙坚之后,开城投降,于是在城下设宴。
这个时候,胡轸军势的前部吕布亲率千余骑兵抵达,孙坚由于仓促之间受降,只带了几十骑前往,唯恐难以抵挡吕布的骑兵,于是孙坚谈笑自若,坐在城外大摇大摆的命令部曲落落大方的整顿行营,丝毫没有畏惧的神色,这使得吕布起了疑心。
“吕将军,对方城下不过百余人马,此时杀过去,必能生擒孙坚!”
吕布部下魏越说道。
吕布看了看坐在路边,悠然自得的孙坚,越看越觉得那一张满是笑意的脸非比寻常,孙坚那一脸的笑容似乎也显得很是诡异和阴沉。
“不行,据相国大人所言,孙坚这人狡诈异常,且及其擅长用兵。只怕,他是在引诱我军赶过去,然后突然杀出伏兵来,则我们这一千把人,必然全灭!”
此时他们刚刚抵达梁县,连探马都没布置,自然对孙坚此时的战力如何一无所知,吕布出于谨慎的考虑,只能暂且按兵不动,等待胡轸的大队人马。
这个时候,孙坚的探马又探得:中郎将李蒙、张济等人的大军合计数万步骑也正在往梁县而来,孙坚顿时心中七上八下:他这一次北上只带了精锐的两万余人,此时梁县才刚刚收入掌中,就即将遭遇董卓军数路兵马好几万人之众,若是发生决战,对他极为不利。
孙坚缓缓的入了城以后,才立马命令守军禁闭城门,摆出弓弩防御,吕布这个时候才知道上了当,但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名骑兵,冲击一下敌方的军阵没问题,可是攻城就不行了,吕布坐失良机,心中悔恨不已。
孙坚不敢再耽搁,是夜便带着部曲撤出了梁县,一路直奔梁东,与他的大部队汇合。吕布只有千余骑兵,就连包围城池都没办法,根本没有多余的兵力沿途布防,自然只能放任孙坚带着人马仓皇离去。
胡轸、李蒙、张济等人的军势赶到之后,梁县早已空空如也,听闻吕布因为犹豫不决而失去了擒获孙坚的大好机会,胡轸火冒三丈,当场就对吕布怒喝道:
“如此机会,千载难逢,竟然眼睁睁看着孙坚逃离,枉你还被并州人称为飞将军,我还真看不出来你有何处勇猛的!”
吕布一早就及其反感胡轸总是倚老卖老,如今还敢当着众人的面再次羞辱他,他的火气也来了,怒气冲冲的回敬道:
“相国大人曾言孙坚颇能用兵,且我军不过千余骑,又新到梁县,不知其底细如何,怎能轻易与之交战?莫非胡大人这么多年以来,每逢交战,都是如此不管敌方虚实如何,便直接率军冲杀?”
“哼,你——!”
两人面红脖子粗的瞪视着,胡轸自恃多年从军,在西凉军中地位颇高,如今却被吕布一再顶撞,早已对吕布是恨之入骨。但他并不鲁莽,吕布是并州军的代表人物,又非常得相国亲睐,无论如何他也不能真的把吕布推出去斩了。
李蒙见两人如同斗鸡一般,谁也不肯退让半分,便悄悄对张济说道:“此时孙坚落荒而逃,想必所带兵马甚少,胡大人和吕布两人不去追上吕布,却在这儿作口舌之争,实在是相国之不幸啊。”
张济性格虽然没有樊稠那般豪爽,但也是个直来直往的耿直性子,听了这话之后,他认为李蒙难得还能说出点有道理的话来,但李蒙不开口阻拦胡轸和吕布,却暗地里说给自己听,这令他有些不悦,便冲着李蒙冷哼一声: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阻拦他们二人?”
李蒙故作遗憾的说道:
“在下倒是想,可胡大人向来对我都是板着一张脸,现在他正在气头上,我又何必去触那个霉头呢?”
张济想了想,觉得李蒙说的也是,在场的将领之中,胡轸唯一瞧得上的,也只有他一个,此时军国大事为重,不应该再推诿什么。于是,张济踏步站了出来,对胡轸拱了拱手:
“胡大人,张济有话要说。”
胡轸气鼓鼓的坐了下来,他此时连带着看突然站出来抢话的张济也有些不满,冲着张济冷冷的说道:
“有话就说。”
张济于是敛容道:
“孙坚连夜逃出梁县,足见其兵马甚少,此时我军驱兵追赶,还是有机会擒住孙坚的,不如立刻进发。”
胡轸刚想反驳张济的话,李蒙便在一旁反对道:
“张将军此话太过于孟浪了,孙坚往东撤,必然是与其主力会合。那孙坚用兵高深莫测,又岂会离他的主力太远?”
张济听了李蒙居然站出来反对他,当下额头上的青筋就暴起,分明是李蒙撺掇自己出来劝胡大人进兵,此时又亲自站出来反对,这李蒙实在是狡猾之至!张济红着一对大眼,杀气腾腾的看着李蒙。
没想到吕布听了之后,也表示赞同:
“孙坚狡诈,不可小视,相国大人吩咐我等必不可冒进,此去必然中伏。”
胡轸原先打算反驳张济,但吕布赞同李蒙的话之后,他反而有了主意:非出兵不可!
“孙坚兵马大半是南方步兵,如何能与我西凉马队交锋?不过平定几场匪乱而已,有何惧哉?我这里有好几万步骑,想设伏聚歼我军?我倒要看看孙坚有没有那个能耐,让他吃不了也得撑死!”
吕布恨恨的对胡轸说道:
“胡大人好胆略,丝毫不在乎部下的安危。”
胡轸抚了抚须髯,轻蔑的看了吕布一眼,不阴不阳的回道:
“吕将军既然如此体恤下属,本将看吕将军干脆就别上战场了,如此一来你的部下肯定是一个也死不了的。”
“胡大人,你小视我吕布不要紧,但我这并州精兵,可不是你小视得起的!”
吕布义愤填膺,豪气冲天的说道:
“布请出战,以我军为先锋!”
两人都是炮筒子一般的个性,所以一点就着,就这么决定了立刻追击。
商议计定之后,张济愤懑的对李蒙吼道:
“方才可是你提出的建议,竟敢如此戏弄我!”
李蒙连忙赔着笑脸:
“在下这也是为了激胡大人出战罢了,军国大事为重,万望张将军海涵。”
“哼!”
张济没有再追究什么,但心底里倒也是对李蒙更加防备起来,谁知道这人哪一天会不会再次陷害自己,甚至落井下石呢?以后,打死他也不会相信李蒙嘴里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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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胡轸等人率军往梁东行进的时候,徐荣的军马已经自东舞阳往后撤,一路行到了梁东边界处,因为心伊早已先一步抵达梁县探查,所以徐荣对此时梁县周遭的势力了然于心,没想到会在梁东再次遭遇孙坚,而且此时孙坚已经带着从梁县撤出的人马归队,这里驻扎的,是孙坚此次北上的全部主力,一共两万四千多人的兵马。
若没有董卓的兵马相助,她也不会如此轻松的杀掉李旻和张安,既然如此,还是应该帮董卓多赢几场,现在,犯下“天人共谴”恶行的她,只要一回去,恐怕立刻就会被董卓解除兵权,收押起来。别人如何对她不要紧,此时的“徐荣”哪里会在乎这些?但是,既然人家帮了忙,那就应该有所回报。
在目前的十几路义军中,只有孙坚是最为积极,行动也是最迅速的,而且他的军队还是难得的南方精锐,与其余的十余路义军完全不同,只要能大破孙坚,则董卓定然利于不败之地,这也算是还了董卓一个人情吧。
徐荣于是命令大军迅速往孙坚的营地靠拢,同时放出了西凉军通知其友军助阵的狼烟。
胡轸和吕布等人追上孙坚以后,才知道孙坚已经同大部队汇合,双方暂时对峙,谁也不愿意主动进攻。
可是,徐荣的突然出现打破了局势微妙的均衡,因为如此一来,董卓军已经在梁东完全包围住了孙坚军,所以,当徐荣放出狼烟以后,早已听闻徐荣大破豫州军的胡轸和吕布等人不甘落后,立刻也举火响应。
于是,董卓军与孙坚军的梁东之战在徐荣本部抵达之后,立刻就打响了。
孙坚再次陷入了危机之中:他的兵马虽然都是南方精锐,但的确是缺乏对阵北方大批马队的经验,况且董卓军大部分都是百炼成钢的战场精英,孙坚的兵马尽管实力不弱,但此时再遭遇四面八方如同潮水一般的骑兵部队冲击,很快第一线的士兵阵形就被冲乱。
徐荣亲自带着心伊等人,率领主力骑兵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入敌阵,徐荣的战术不同于一般的战斗,她尽量利用骑兵的机动性,迅速的对孙坚军中精锐的部分兵马展开合围和聚歼,往往针对的是战场中的将领,所以,刚一交战,便射倒了孙坚旗下的数个部将,孙坚后阵的数部人马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失去了指挥的人马瞬间就变成了一群无头苍蝇,到处乱撞,根本就顾不上原本还布列齐整的阵形,再被徐荣的马队一冲,即便是身经百战的勇士,此时也只能狼狈溃逃,于是孙坚的后阵片刻间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崩溃中。
在梁东一带,孙坚的全部兵力不过两万多人,而此时董卓军有胡轸、吕布、张济、李蒙还有徐荣等部,合计起来已经超过了四万步骑,从人数上来看,孙坚已经是处于绝对的劣势,而更令孙坚气恼的是:南方步兵并不擅长对付骑兵部队,此时战场上又一片混乱,前阵被李蒙、吕布和胡轸的兵马纠缠,后阵又被徐荣的怪异打法冲散,再这么耗下去,孙坚只能在阵中活活等死了。
“父亲,这仗是没法打了!”
此时一个俊朗健壮的少年骑着马匹奔到了孙坚的面前,他正是孙坚的长子孙策,字伯符,今年才只有十八岁。
孙策自幼勇武过人,战事已经进行了一个多时辰,他带着亲兵在战场上打了一圈,又冲杀回到了孙坚的本阵:
“前阵还好,虽然说处于劣势,但董卓军要想即刻冲垮咱们的阵势也没那么容易。关键是后阵,还是那徐荣的兵马——实在是太令孩儿惊讶了,后阵已经死了好几个将校了,现在根本没办法控制住局势,只怕很快徐荣的人就要杀到咱们本阵来了。”
孙策对孙坚一一分析到,最后他一抹头上的汗水,拱手说道:
“父亲,咱们还是撤了吧!”
“混账!你父亲我身为一军主帅,如何能在战事未决之前就撤离?如此行径,只会令将士们心寒,从此再无威信可言!”
孙坚怒气勃发,一副视死如归的神色。
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令孙坚震惊的消息:徐荣的本阵已经杀到了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