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公孙芳不仅没有发她的大小姐脾气,更是遇人都客客气气的。对下人们也并不严苛,还时不时的赏一些银钱给下人,府里的人逐渐都开始夸赞公孙芳是个脾性极好的主儿。而且公孙芳对董筱幽也很友善,尽管刘奕吩咐过她可以不用如一般的妾室那样每天都去董筱幽那儿“立规矩”随侍左右。但公孙芳却说了:“因为凌霄这丫头脾气一向比较冲,若是让夫人误会了就不太好了。”于是她每天都坚持微笑着去早早的候着董筱幽,这自然另刘奕感到很是奇怪,不过刘奕认为公孙芳始终不愧是公孙域太守的女儿,他对老太守还是颇为敬服的,也因此对公孙芳好了起来,时不时的会去公孙芳那儿过夜。
董筱幽更是惊奇于公孙芳的性格,由于公孙芳表现得及其友好,差点让她感觉到是不是自己之前误会了公孙芳,抑或是她真的吸取了教训?又或者……毒蛇把自己藏身在草丛中,是为了在关键时候狠狠的咬自己一口,彻底断了自己的生路?
董筱幽越发谨慎,谨慎到了她甚至感觉自己已经好些天睡眠不足的地步:但凡是府里添购的一针一线,大厨房做的一菜一汤,她都不敢放松,生怕遭到别人陷害。现在她总算是有点理事的样子了,公孙芳自从吃了亏以后,也没有敢提出要过问将军府内日常财务方面的要求。而刘奕更是完全信任董筱幽的样子,丝毫不过问府内的事情。
顶着一对淡淡的黑眼圈,董筱幽终于明白了什么是高处不胜寒。如果后院之间的女人不会存在勾心斗角的话,只怕谁也不愿意执掌什么大权。除非董筱幽有着张夫人那样的心思,不断的给自己娘家人谋夫家的钱财。但是,董筱幽明白:这样的事情她是坚决不能做的,只要做了一件亏心事,那么日后她就不要再想睡安稳觉了,她就是这样的人。
刘奕倒不是一个喜新厌旧的男人,他虽然待公孙芳越来越好,但对董筱幽,依然是呵护备至。他看到董筱幽为了将军府劳累得身体都瘦了一圈,感到颇为心疼,甚至想劝董筱幽不要再那么谨慎。只是董筱幽一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听了自然是非常赞同的。将军府虽然一直以来都有几位管家共同打理,但有了主母,自然和以前不同。刘奕还对之前和连的刺客竟然能在府内开设宴席的时候闯入一事耿耿于怀,所以,董筱幽的谨慎细心反而令他更加欣赏。
当然,虽然刘奕对公孙芳好,但更多的时候,他还是很喜欢和董筱幽在一块儿。这倒不是他好色的原因,而是他仍然不太习惯公孙芳那痴迷和仰慕的目光。和董筱幽在一块儿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能活得更真实一些。
一天夜里,董筱幽和刘奕二人用过了晚膳,在榻上闲着。
“夫人,我看你日夜操劳,不如稍微休息几天,为夫准你回徐府去探望探望亲人,如何?”刘奕关怀的问道。
董筱幽听了这话,有些感动:和这个男人在一起相处的一段时日,彼此总算是有了一点牵绊。虽然她对这个男人并没有产生爱情的那种情愫,但却渐渐习惯了自己身边经常会有一个男人陪伴的感觉。起码,这个人还是真心实意的对待自己的。
回徐府看看吗?董筱幽闭了眼睛想了想:不知道过了这么久,几个哥哥怎么样了?慕容姨娘呢?王夫人、邹夫人呢?还有……四哥徐班呢?虽然才离开徐府不满一年,但却让董筱幽觉得之前在徐府里过的无忧无虑的两年,就像梦里一样……而更以前在二十一世纪过的那二十多年人生,简直就是前尘往事了。
她是真的很想那个家了,然而,她立刻又想到了父亲徐潜的那一剑,若非碧落以命相护,自己早就死了。董筱幽蹙紧眉头:“不,妾身不回徐府。”她摇了摇头。
刘奕早就知道了徐潜曾经意图弑女的事情,他也眉关紧锁:就算当时荣夫人还没有进他的府邸,但也已经是他的人了,竟然还敢不顾念自己的地位意图来杀人。哼,就算是他自己的亲生女儿又如何?那已经是他的庐陵王夫人了,竟敢伤害自己的夫人。
“夫人,你父亲曾经打算伤害你的事情……哼,竟敢妄图杀害本王爷的夫人!看来,是该好好找他算算账。”刘奕略带怒意的说着。
董筱幽听了他的话,心头一热,不过她俄而嫣然一笑:“夫君,”说着,她将一只柔荑轻轻的覆上了刘奕的手掌,“你能为妾身的安危发怒,妾身已经很欣慰了。但无论父亲对我做过什么,他终究是妾身的父亲,也算得上是夫君的长辈,妾身岂能不孝,又岂能让夫君为了妾身而不孝?”
刘奕微微一愣,迎上了董筱幽投来的感激目光,这种目光让他感觉很是开心。既不会如陌生人一般冰冷,也不会如公孙芳那样痴迷得灼眼。自己选的这个小夫人果然有大气,还能以孝道来劝解自己。其实,刘奕也不过是在董筱幽面前说说,他还真不打算去为难徐府的人。
“不过,夫人,为夫知道你因何不愿意回徐府。但毕竟是亲人,你能避得了他们一世吗?想必你也不会希望如此。不如,为夫明日便写信一封,给你父亲说清楚,你父亲一定不敢再伤害你了。”其实,还有一点,由于董筱幽成为了刘奕的正妻,如今幽州再没人敢随便说徐荣的流言了。而且,徐府还因此得了不少利益,很多达官显贵对徐府也颇有拉拢和巴结的意思。虽然徐府的生意在中原损失了大半,但却因为刘奕的到来和董筱幽被“扶正”,已经在短时间里有了很大的起色。
自然,这样的事情,刘奕是不舍得告诉董筱幽的,怕她知道了会感到难过:徐府毕竟是生意人家,始终还是更为重视利益,而其次才是感情。
刘奕的一番话还是说到了董筱幽的心坎上,她的确是不能舍弃自己徐家人的身份。只是,她一直以来没有敢和刘奕明言一件事,这件事如果此时不问清楚。她是不敢贸贸然离开将军府的。
“夫君,妾身有一事相问,万望夫君告诉妾身。”董筱幽将手从刘奕的掌中缩了回来,正色说道。
刘奕略微神色一惊,但很快便恢复了微笑的表情:“夫人说吧,咱们既然是一体同心的夫妻,自然是不该对你有什么隐瞒的。”
“如此,妾身想知道,”董筱幽起身朝着刘奕恭恭敬敬的屈膝拜了一拜,“约三年前,夫君为何会派了龙昭前往徐府?而且还是一副黑衣人的打扮?”这件事,自从他们第一次在香满楼相遇的时候,她就从二姊徐姜口中得知了黑衣人就是刘奕身旁的护卫龙昭之事。董筱幽一直不敢问,就是因为她希望自己能远离这些是非。
但如今不同了,她已经是庐陵王的正妻了,而徐府的事情,终于成了她心中一个极端不安的梗,她不问清楚不行。
刘奕似乎已经猜到了她会问什么样的问题,因此并没有显得很惊讶,他的眼眸及其平静,但是看着董筱幽的神色又显得非常柔和:“夫人,此事原本为夫的确不打算告诉你。因为,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反而知道的人会被牵涉入大麻烦里。”
“原本为夫认为你是一个一辈子都该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娇弱女子,不过……真的和你接触以后,为夫知道你内心很是坚毅,某些方面想法也独特。且,如今咱们两已经是夫妻,这件事情告诉你也是应该的。”
刘奕将事情终于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董筱幽:原来徐潜在中原的商铺,暗地里竟然也有和达官显贵勾结串通,牵扯出来最大的竟然是当朝在圣上面前颇为受宠的十常侍和安平王续等人,刘奕本就这件事打算派人潜入徐府偷出经营的账册等证据,以此回朝剿除奸佞。
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一方面是不打算将徐府的子嗣牵扯入案,一方面则是大多数相关账册并不在幽州的缘故。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黄巾起义爆发了之后,中原的商铺大都遭到了洗劫,重要的账册被付之一炬。但相对的,安平王续居然被黄巾贼绑架。虽然事后被救出,但却因此让刘奕掌握到了重要的证据,只可惜十常侍狡猾异常,早就已经一个个洗脱了自己的嫌疑,也很难再抓到他们的把柄。因此,这事最终只能以圣上诛杀了安平王续为终止。
虽然比较遗憾,但也算旁敲侧推的打击了一下十常侍,让他们行事不敢太过于嚣张。而如今天下纷乱,刘奕的心思也不再只放在剿除十常侍之上了。
董筱幽听了这些话,反而感到害怕了:“这么说来,妾身的父亲,竟然和十常侍这些人有勾结?”
刘奕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夫人莫怕,为夫调查得很是详细,自然不会放过真正的恶人。徐家虽然有点生意方面的往来,但却很是浅显,就算真要追究,也算不得什么重罪。生意人嘛,自然是以利益为重,买家卖家背后的身份并不要紧。就冲着这一点,追究起来,圣上也不会怪责于徐家。更何况如今连中原的证据都遗失了,夫人也就莫要烦忧了。”
董筱幽又关切的问道:“那……夫君这些年来的努力,岂不也随之白费了?”
刘奕看着董筱幽的神色越发欣喜:“不会,好歹还是拿下了安平王,敲山震虎,杀鸡儆猴的道理,十常侍等人岂会不知?他们就是再怎么受宠,也必然胆战心惊,至少这些年内他们无法兴风作势了。况且,这些宵小之辈,我也不屑于与他们相争。”
董筱幽依然十分不安,她似乎隐隐约约记得十常侍之乱好像是汉末的一场大乱。只是,她不太敢确定……想到这里,她愈发懊悔自己没多看看历史方面的书籍。如今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刘奕看出了她心中的不安,但在刘奕的眼里,董筱幽这样一副神色难安的表情,更是显得楚楚可怜,他胸口腾出一团火花来,顿时轻轻将董筱幽一把揽入怀中,“夫人,夜已经深了,咱们就寝吧。”
董筱幽满脸通红的看着他,略微的挣扎了几下,便任由刘奕将她压在了身下……
次日,刘奕回府的时候就将徐府的回复告诉了董筱幽:“夫人大可放心前往,如今你可是贵为本王的夫人,自然可以风风光光的回府见亲。”
董筱幽终于按耐不住思念亲人的情绪,点了点头,谢过了刘奕。
第二日,她便好生吩咐了几位管家好生理事,随即带了碧落、阿初、百灵、任红、寒竹等人一并上了马车,在庐陵王特地安排的百名护卫簇拥之下,往徐府去了。
董筱幽和碧落二人自然难以按捺住百般思绪,董筱幽心里难免有些得意了:徐府,离开的时候我还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王家妾室,而这次回去的时候,我已经是堂堂庐陵王的正妻了!徐府……我董筱幽,不,徐荣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