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益看着抱在怀中的徐荣,只见她那娇俏白皙的小脸上已经染上了一抹红晕,连忙将徐荣扶稳,缓缓放开了她。徐班并不知前因后果,只是径直冲了上前便推开徐益,大声喝道:“二哥你好生无礼!”
徐益心中本是被徐荣迷得有些晕眩,徐班一推便没了气力,直呆呆的往后一倒,竟摔在了地面上。
董筱幽眼见不好,惊呼一声:“二哥当心!”便上前去搀扶起徐益来,徐益也醒过神来,倒没有与徐班置气,只是轻轻说了声:“多谢四妹。”
徐班见了,心中不是滋味,上前一步一把便拉过了徐荣,喝道:“小妹你不可待他好!”他把他那张精致的小脸气得涨鼓鼓的。
“玉哥哥你今日怎么了?”董筱幽觉得这正太似乎有些为方才她与徐益的举动而吃醋,便解释道:“方才二哥来同我道歉,不想我没站稳,差点摔倒,是二哥赶忙扶住了我的,你莫要错怪了二哥。”
徐班却单单只是发怒道:“小妹你切莫信了他!他怎会真心同你道歉的?”
“四弟,你这话可有失偏颇了,我可是真心向四妹认错的。”徐益冷冷的看着徐班。
“是呀,我已原谅了二哥。”董筱幽只想着自己能在徐府安稳的过上几年好日子,节外生枝可不是她愿意看到的事情,如今便是要解除误会,徐班正太是一心为自己好没错,但他也过分敌视徐益等人了。
“四妹你莫信!他娘亲当年害死了你娘,你怎可再信他?”徐班一声暴喝,但这话一出口,整个厅堂内的众人脸色皆是一变。只见徐荣瞪圆了那双大眼,脸色变得惨白惨白,徐益则是长大了口,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其余碧落、叶儿、梅儿、依儿等丫鬟,也个个呆立着,顿时厅内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徐班只在气头上便吼出此言,但如今见了众人的反应,心中暗暗后悔,也停住了口。
“四哥!你说的可是当真?”董筱幽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不受控制一般,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尖利声音。
“这……”徐班看着眼前的徐荣,竟然显得极其不知所措,连话也说不出了。
“四……弟,这种话,可千万莫要乱讲,是要害死人的!”徐益脸色也变得煞白,浑身颤抖道。
徐班也不敢再往下讲,只是立刻转过了身,便逃也似的跑出了梅香园。徐益见了,也不敢再多留片刻,只是朝徐荣说道:“四妹,四弟那番话是气话,你莫要多想,信不得的。”也讪讪的离了梅香园。董筱幽一个人呆立了一阵,周围的丫鬟也不敢轻易靠近她。
董筱幽心里极其纷乱,她是后一世的徐荣,虽说魂灵是一个,但她记忆中并没有任何对陈氏的依靠,因此陈氏究竟如何死,对她而言并不是很要紧的一个事,但这具身体的反映显然与她的内心有冲突,这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但徐班那句话分明证实,这府里的某些事情,邹氏、王氏甚至慕容氏和徐班都知晓,但徐潜老爷未必知晓,徐荣更是完全不知。由此来看,当年陈氏蹊跷病死,以及那老道说是徐荣害死了其母,背后定有人指使,极有可能便是王氏、邹氏和慕容氏三人中的一人所为。
董筱幽心中想到这里,认为邹氏和王氏的嫌疑最大,慕容氏则应该不会害了徐荣生母。胸中满腔怒火,一股莫名的悲伤使她痛苦万分,这种钻心的疼痛,想必便是“徐荣”对生母的依恋以及对害死生母之人的仇恨吧?董筱幽想,自己又能为那个陈氏做些什么呢?时隔十数年之久,如今凭她自己还能找出真凶么?而且纵使找出来真凶,也只是让徐府内添加新的仇怨,那便不是她所希冀之事了。董筱幽本来便是宁愿息事宁人的个性,如此重大要紧之事,她便已失了方寸。
没过多久,董筱幽只是双眼一黑,瘫倒了在地,一袭白裙如百合一般在地上散开,几个丫鬟顿时大惊失色:“四小姐!四小姐!”碧落跟着梅儿将徐荣移至榻上,碧落又令依儿去陈管家所处寻个郎中,令梅儿跟叶儿守着徐荣,她自己奔去前厅通知萧老,让他转告老爷四小姐出了事。
却说徐班离了梅香园,心中甚是后悔,又不敢折回去,便在梅香园外徘徊了一阵子,却见梅香园内一阵慌乱,接着依儿、碧落都渐次跑出了园子,脸上的表情甚是惊慌。他心下一动:莫非小妹有不测?
他走过去,拦住了往外跑的依儿,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四妹可曾有事?”
依儿便将徐荣晕倒之事据实相告,徐班一听,神色惊惶,连忙又进了梅香园,他踏入卧房,便见徐荣昏睡在榻上,两边叶儿和梅儿一筹莫展。看着眼前昏迷不醒的小妹,他还只是个小孩,心中惧怕徐荣就此一睡不起,两眼一热,便如幼童一般大哭起来。
叶儿和梅儿见了,面面相觑,徐班把她二人赶出了卧房,他坐在榻边,一手拭泪,一手轻轻去拉徐荣的手,却感觉手头一沉,他猛然一看,见徐荣睁开了双眼,拉住了他的手。
“小妹,你…你可没事?”徐班顿时换做惊喜之情。
“四哥,你若还是荣儿的玉哥哥,便将你所知晓的,一并讲给荣儿听,否则,荣儿便终生不理你。”董筱幽脸色凝重,用从未有过的严厉口吻轻声对徐班说道。
“这……小妹,我,我不敢乱说的。”徐班一副忧惧的神色。
“玉哥哥,你不必乱说,你便只说你所知晓的,你放心,如今房内就你我二人,他人都不知,你大可说与我听。”
“好,小妹,你便听好,切记,一定莫要说给外人听!”徐班两眼尽是忧惧的神色,“只是前些年,我见了一个老道士,在府门外同大娘、二娘索要财物,当日府门外只有她们二人,下人都被她们斥退了,我是好奇趁他人不注意跑了过去,便听那道士说些,若是被咱们爹爹知晓,你二人便如何之事,我同我娘也说过了,娘要我对谁也不要讲,尤其不要同你和爹说!娘还说了,若是给你们知晓了,怕是府内要不得安宁。”
“……”董筱幽听了这一番话,大致猜出了问题所在,看来当年说徐荣克死娘亲的道士,背后果然是王氏和邹氏等人买通,但若仅仅是此事,即便徐潜知晓了,也不见得会有多么严重,但徐班口中那道士所言,分明是以此勒索她二人钱财,这说明此事极其严重,莫不是陈氏之死,当真与她二人有关?
“小妹,我……我可都同你说了,你切莫说出去了!”徐班仍只是惊恐担忧的看着徐荣。
“玉哥哥……”董筱幽顿时感觉全身无力,她也可以理解为什么慕容氏不让徐班把这件事说给任何人听。特别是徐潜徐老爷和以前的“徐荣”……不过是徐班的一面之词,他又如此年幼,谁会当真?董筱幽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件事如今还真不能再折腾。于是她便只得轻声向徐班说道:“此事,答应荣儿,不可再提,日后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能乱说。你可答应我?”
徐班眼见徐荣竟也说得和其母亲一样的话,哪敢不从,连忙点头道:“我记得了,日后纵使别人拿刀子逼我,我也不说!”
董筱幽还是不太放心此事,此时,碧落、依儿也折返了回来,她便将四个丫鬟一并叫至屋内,说道:“今日四哥所言,只是他失口误言而已,众位姐姐都是明事理的,这些话,只可烂在肚子里,切莫再与别人说了,否则,日后追究起来,府内必无宁日。若是哪位姐姐说了出去,那后果,便由那位姐姐承担吧。”
碧落常年追随徐潜老爷,自是知晓此事的严重,如今她最担心的便是徐荣将这话告于老爷,但如今这话竟然出自年方豆蔻的徐荣之口,让她讶异不已。连忙立誓道:“碧落谨记四小姐吩咐,若碧落日后再提及此事,天诛地灭,死无宁日!”
依儿等三女见了,也连忙立誓赌咒,称绝不将此事说出去,董筱幽见了,心中方才略微安心,但她也不甚焦虑,因为即使此事为老爷所知,老爷也不会惩罚到她头上来,到时候,倒霉的人反而是王氏和邹氏。因此,这事不再提及,反而是自己帮了她们一忙。
她将事情吩咐完了,便继续装作昏睡,不多时,郎中与徐潜等人也到了梅香园,郎中问诊完后,只告诉徐潜:“老爷,四小姐身体并无大碍,只是体虚羸弱,怕是常年受累所致,我这里倒可以开一副药方,为她增进体质,但需每日进补营养之物,方可痊愈。”
徐潜听了,暗自想到自己这些年来让女儿在府中受到如同下人一般的待遇,心中又是后悔莫及,便令萧老领了药方,着人前去抓药,又吩咐给厨子庖丁,每日给四小姐专门熬制鸡汤人参等补品,不在话下。
郎中走后,徐潜痛心的守着女儿,王氏和邹氏劝他先下去歇息,他却斥退了此二人,又让慕容氏带了徐班回院,自己独自在房内守着徐荣,竟哭得老泪纵横。
董筱幽其实一早便已醒来,但当时见了众人都守着自己,便又装作昏睡了过去,待到旁人皆离开之时,才悄悄睁开了那双大眼,原来爹爹竟然哭了,她竟有些愣神,记得有句话: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啊。想不到这个爹还是这么疼惜女儿的,那还为何以前一直不肯相认?唉,若这徐荣真有三长两短,岂不后悔莫及?
但看到他这么大岁数一个男人还落泪,董筱幽终究是有些心里发酸,便柔声说道:“爹爹,你哭了?”
徐潜听了,连忙问道:“乖荣儿,你可醒了?”他背过脸去,用手一把揩去了脸上的泪痕。
董筱幽装作虚弱一般,用手轻轻抚着徐潜的脸,轻声说着:“爹爹莫哭,荣儿不要紧的。”这果然令徐潜心里更加难受,眼见如此懂事乖巧的女儿因为自己早些年的错误而受了十多年的哭,哪个父母不会后悔呢?
董筱幽一脸平静的看着徐潜,又别有所思的轻声问道:“爹爹,你告诉荣儿,娘亲…果然是因为荣儿才去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