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来,董筱幽过得颇为惬意,原本体内“徐荣”的记忆逐渐在她脑海里浮现出来,总不至于面前站着一个熟人却喊不出来名儿了。每日清晨,她的正太“玉哥哥”徐班就早早的跑到她的门口静静的坐在凳上候着,也不吵醒她。没心没肺的董筱幽仗着来到古代可以不用上学的理由,每天都睡到再也不想睡了才起来,好在这徐荣丫头的体质似乎不是容易长胖的类型……等她盥洗穿戴好了以后,发现门口坐着的徐班都坐到又入睡了,这让她颇为感动和内疚,但次日她依然如故,一来二去的,两人竟然也形成了默契(虽然这对徐班正太而言,极其不公平)。
徐班每日早出晚归,守着董筱幽,就是怕以她现在这柔弱的性格,遇到他二哥三哥必然是要吃大亏的。如今内在已是董筱幽的徐荣,性格温婉娴静,因为原本董筱幽就是比较慵懒的女孩,这样的性格和以前野丫头一般不懂事又讨人嫌的徐荣相比,完全是天差地别,但徐班却反而很乐意见到四妹有这样的改变。
这一天,董筱幽还在甜甜的睡觉,却听到有人在外面敲门了,虽然敲门声显得并不急促,但还是让董筱幽嗅到了一丝的“敌意”,(不得不说,董筱幽一直以来第六感比较强)难道说……是那个恶魔二哥来了?那今日清晨怎么不见玉哥哥来了?董筱幽心里有点发毛,不敢怠慢,应了声“我就来开门,请再等等。”,就飞速的盥洗起来,然后穿戴整齐,将头发理顺以后,过去开门。
门口站了年约十八的女子,一身淡黄色衣裙,云堆翠髻,眉宇清秀,一对杏目,面色白净,红唇似火,非常标致秀丽的一个美人儿。董筱幽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暗自叹道:“这个女生长得蛮漂亮的,但怎么感觉就特别凶的样子呢?”
随即在脑海里思索关于她的记忆:这就是徐荣的二姐徐姜,和正太徐班一样,都是慕容氏所生,虽然早过了十五,但因为性子暴躁,把好几门亲事给搅黄了,惹得府里上上下下都不怎喜欢她,但她母亲慕容氏是个会处事的主儿,大家暗地里都比较尊敬慕容氏,因此对她还是比对母亲早就过世,如孤女一般的徐荣好得多。
“讯息”查询完毕,董筱幽立刻由原本面带疑虑的神色转为一副谄媚的表情,笑嘻嘻的冲她说道:“二姐今儿个怎有雅兴来我这屋里?”
徐姜听了,眉毛一扬,说道:“瞧妹妹这话,莫不是不欢迎我来这儿坐坐?”尖细的嗓音听上去感觉她似乎还压着怒火。
董筱幽来了古代以后就希望能过得低调清闲一点,自然不想在这个当儿惹火了徐姜,连忙将身子一侧,让过徐姜,“妹妹哪里是不欢迎二姐,二姐莫要多想,屋里简陋,二姐不要嫌弃。”
徐姜轻哼了一声,自顾自的走进屋里,董筱幽替她将坐凳端来,她略微皱着眉看了看,又拿出帕子轻轻地擦了擦凳面儿,然后收起手帕,慢腾腾的坐了上去。这些动作自然都被董筱幽看在眼里,心里有些火大,切,这什么二姐嘛,年纪也不小了,还在我一个小孩子这儿摆谱。但又不敢随便发作,董筱幽闷着气,也一屁股坐在床沿边。
徐姜坐下以后,便细细的打量着徐荣:今日她穿着一套红色面料的圆领长裙,宽宽的袖口将她一双纤纤玉手露了出来,乌黑的秀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的直垂到身后,前额的刘海下,淡淡的细柳眉,眉下一双漆黑的大眼,眸子似乎还闪着幽光,面白如玉,小嘴唇红彤彤的,虽然还是个女童,但已经有一些妩媚动人的神采了。徐姜心里暗暗一惊:这个小妹变化真不小,真没想到原本那个肮脏的野丫头还有如此动人的一面。
这些天徐府上下皆在谈论四小姐徐荣的变化,尤其是慕容氏院里的几个丫鬟,因为平素里见得多,都暗自讨论四小姐的容貌惊为天人,小小年纪便出落得跟仙女一般,今后一定大富大贵。这些话落入徐姜耳里,自然很不是滋味,徐姜性格略有粗放,并非善妒之人,但听多了,心里也难免发酸,所以今日趁着四弟徐班与母亲慕容氏出门采买之际,一个人跑到徐荣的院子里,想来一探究竟。却不想,看了以后,还真发现这个四妹的风采已经把自己给比了下去了,心里好似一团火憋着。
“二姐,你怎的了?”看见徐姜有些出神的样子,董筱幽连忙探身问道。
“哦,四妹啊,我今儿过来呢,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这几日你天天都缠着你四哥作甚?”徐姜心里窝火,自然语气也不太好,让董筱幽明显感觉到了来者不善。
“这……二哥书卷遗失,冤枉我,玉哥哥他是怕二哥过来欺负我,才日日守着我,今日她怎的不来了?”董筱幽轻声的说着,也不计较徐姜的语气。
“他今日同娘亲一起出门采购了,恐要午后才能回府。”徐姜恼怒的应着,“班儿这几日连学堂也不去,他日后也是要为徐府处理做事的,怎可让他成日里跟你厮混在一起?你不怕耽误他学业?”徐姜一向恶人恶语,说出来的话也从来是不问合适不合适,这些话里明显责骂徐荣不懂事,误了徐班前程。
董筱幽知道一直以来自己在家中的地位,以前的徐荣,肯定是要直接顶撞徐姜的,但现在的她,少了一分争强好胜,多了一分温婉娴静,自然没把这句不太入耳的话当一回事,只是淡淡一笑,朝二姐徐姜拜了一拜,这是妹妹向姐姐请罪的礼节,然后缓缓言道:“二姐,荣儿我实在不知玉哥哥竟有多日不去学堂,只以为玉哥哥疼惜我,所以占了玉哥哥时间,荣儿知错了,日后,荣儿也要督促玉哥哥学业精进。”这一番话说得既落落大方,又不卑不亢。董筱幽心里朝徐姜吐了吐舌头:怎么样,我说得这么好,看你还想怎么怪我?
徐姜竟是瞪圆了双眼,显然是大吃一惊,她心里早有准备和徐荣大吵一顿,没想到那个毫不知礼节的野丫头今日举止和言语居然如此得体,简直有名门闺秀的气质,相较之下,自己又被比了下去,心里虽然很不甘心,但又更不好发作了。
“你不是一早便知你玉哥哥平素里该上学堂的吗?这些日子他天天伴着你,你怎说不知?”
“二姐,我真不知,只听说学堂常有假日,因此也只是以为玉哥哥这些日子学堂清闲无课,而且,玉哥哥和二姐住同一院落,荣儿以为,若是玉哥哥平白不去学堂,二姐该早怪责他了,不想今日二姐才提起。”
这一番话,不仅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还一语双关的指责徐姜不管四弟学业,徐姜面带怒色,又自觉理亏,竟把她气得胸口一堵,脸色都变得有些煞白。
董筱幽一看,心中暗自得意,跟你姑奶奶我较劲?你的心机还差得远,一个古代版“剩女”!嘴上又装作殷切的问道:“二姐你怎的了?怎脸色显得忒白?莫不是身子不适?”
徐姜有气没处发,苦笑着摇了摇头,声音倒是略有柔和了下来,“四妹莫担忧,只一时有些胸闷,不碍事的。”心里想到,这妹妹如今竟然变得有些陌生了,怕是日后不能轻易辱骂了。于是起身便要出门。
董筱幽忙迎过去,装作要好的扶起她的手臂,问道:“二姐怎就起身了?不多坐坐?”
徐姜没好气的说,“你二姐今日有些旧病复发,就不多坐了。”
董筱幽又是一副担忧的表情,说道:“那二姐身子打不打紧?若是又不方便,荣儿扶你回去。”
徐姜一摆手,“不劳烦小妹了,我让丫鬟芸儿在院外候着呢,小妹你莫送了。”心里很不舒服,但看着徐荣一副“担忧”的样子,徐姜还是忍了。
看着徐姜一副愤然又郁闷的表情走出院子,董筱幽嘴角挤出一丝冷笑:这个可怜的二姐啊,脾气暴躁却又直接,想跟我斗?我偏要给你来个绵里藏针,谁怕谁啊?有时候退让和忍耐才是至胜的法宝呢。现在的“徐荣”这幅表情,要是给人看了,恐怕会觉得诡异:一个十三岁不到的小娃娃,怎么脸上会有如此阴沉的笑意?
只是,好歹从二姐口中得知了玉哥哥和慕容妈妈都出门了的消息,董筱幽又有点提心吊胆了,这万一今日那个二哥跑过来,自己是不是又要免不了一顿打了?一想到这里,她就头痛,她那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挨打,自然落下了阴影,心里怕得紧,颓然的倒在床边,却感觉坐到了什么硬物,于是翻开被褥一看……
一卷铺开的竹简书卷被人藏在了被褥底下,|徐荣貌似不识字,但董筱幽却读过十多年的书,古体的汉字和后来的繁体字虽然略有区别,但还是认得出个大概:这卷书的名儿是《尉缭子》!原来它铺开了摆放在床的另一边,平日里董筱幽睡觉总是在一边,又因为如今身材小巧,脚也够不到,因此不曾感觉有异样,今日随意一坐,才端的发现了这卷书。
董筱幽两眼一黑,差点晕了过去,心里哭喊道:“我的背时小祖宗哦~~!!”这卷书还真是原来的徐荣偷拿的,而且一直藏在房内!如此说来,那恶魔二哥还真没冤枉好人……
董筱幽一阵恐慌,但又立刻强迫自己要冷静下来,如今之计,便是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书还回去,就万事大吉了,但要怎么还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