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7章梦醒
当亲耳听到前世的自己下令将陆晚活埋陪葬时,那一刻,李翊连心痛的感觉都感觉不到了。
他眼前发黑,无尽的绝望与愤恨将他吞噬掉,他冲着一脸冷漠的前世的自己,几乎咆哮出声。
——为何偏偏是你!!
为何偏偏是他亲手将陆晚扼杀,还是以如此残忍的方式?
而可怜的阿晚,明明昨日还在听到阿曦的话后,满怀希望的等着他带兵打败李睿,让她有机会逃离那座冰冷的牢笼的……
她活得那么艰难,可她还是想活下去,为何偏偏是他断送了她的活路?!
李翊的魂灵痛苦得几乎欲要毁灭掉,他看到阿曦嘶吼着要与他拼命。
身子干瘦的少年,瞬间爆发出无尽的气力,竟是冲破侍卫来到他面前。
他红着眼睛不顾一切,要为他的阿姐讨个公道。
可不等阿曦靠近,已被他抬脚一脚踹飞出去。
阿曦的身子如断絮般重重摔飞出去,他嘴里吐出血来,可眸光却一直凶狠的瞪着他,咬牙切齿的诅咒着他。
到了这一刻,李翊终于明白过来,为何这一世的阿曦,在邵县看到他的第一眼,就那么仇恨厌恶他。
仇恨到宁愿设计让自己被马踢成重伤,他也要阻止陆晚与他在一起……
不怪阿曦的,这一刻,连他自己都恨自己!
阿曦很快被人捆着带下去了,其他人也退下,前世的他也离开了。
李翊在晋帝的灵前跪下。
他绝望的问晋帝,他该怎么办?他要怎么拯救他的阿晚,他以后要如何再面对她?
可灵堂里寂静无声,无人给他一个答案……
李翊不知道在晋帝的灵前跪了多久,等他再回到紫芜宫去见陆晚时,她已换下洗得发白的旧裳,穿上了象征她身份的皇后品服。
她面无波澜的静静坐在那里,那一身高贵的明黄品服,衬得她脸色越发的惨白。
他看到沈植满身是血的闯进紫宫来,他要带她走,还对她愧疚的说,是他害了她。
李翊明白沈植的意思,可陆晚不知道。
她还是如常的对沈植宽慰的笑了笑,让他快逃走,不用再管她。
她的弟弟阿曦还在李睿的手里,她能逃去哪里?
沈植走后,李翊看到她起身慢慢走到柜子前,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包袱。
包袱打开,里面是她为了跟阿曦离开这里准备的行李,也是她的全部家当。
两身旧衣裳,几锭碎银,两双布鞋,她和阿曦一人一双。
还有一小包她攒下的饼,留着路上和阿曦一起吃的……
陆晚将这些东西拿出来一样样的看过,抱着包袱嚎啕大哭起来。
最后,她拿出剪子,将衣裳和鞋子都绞成碎片,那些饼子,她和着泪水,全塞进了嘴里……
李翊默默陪在她的身边,一直看着她。
他不由想起那日军营外的水涧里,他将满身是泥的她扔进水涧去洗掉身上的泥,她却惊惶的抱紧他,像抓着救命的稻草一样不肯放手,还求他不要走远……
她上一世是被活活窒息而死,如何不害怕水里窒息的感觉?
李翊脸上一片潮湿,视线被泪水模糊。
他又想起常华寺后山那里,他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她紧紧跟着他。
那时,他不懂她为何那么怕黑,还嘲笑她……
李翊心痛到不能自己,他伸出手轻轻抚着她的脸,替她抹掉眼泪,跟她一遍遍的道歉。
“对不起,阿晚,我知道你为何怕黑了,我都知道了,对不起……”
“但你别怕,我不会再丢下你,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晋帝大葬很快到了。
皇陵里,当看到陆晚躺进那个明黄铺设的金丝楠木棺柩里时,李翊扑了上去。
他进到棺柩里,躺在陆晚身边,抱紧了她。
下一刻,棺盖落下,金钉封棺的声音,一下一下、在他们的耳边响起……
当最后一根金钉落下,四周彻底黑了下来,空气也开始稀薄。
李翊能感觉到黄土浇填棺木时的压迫感,也是一种死亡感。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陆晚的身体开始发抖,她的哭声在狭窄逼仄的空间里响起。
初时,她低低抽泣着,声音发着抖。
“放我出去……求求你们放我出去……”
等空气越来越少,她害怕起来,也难受起来。
渐渐的,她的声音变得凄厉起来。
“放我出去,我没做错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想坐起身来,可棺木那么窄,她根本动弹不了。
她用力想去推开棺盖,可金钉入木,又有黄土加盖,任是她再怎么使力,都动不了半分。
随着窒息感越来越强,她不觉失去了理智,双手朝着棺盖拼命刨去,想刨开面前的阻碍,从这里逃出去。
指甲抓在棺盖上,发生刺耳的嘶拉声。
可任是陆晚将棺盖划出多少道血痕,她都出不去了……
“阿晚……阿晚,我一直都在的,你别怕,我陪你一起死……”
李翊感觉到有湿黏黏的液体落在他脸上,那不是他脸上的泪,是陆晚指甲断裂流出来的血。
他拼命的的抱紧她,不停的向她喊着话。
可是,可怕的窒息感同样让他痛苦无力,乃至他的魂灵飘散开来,要离开她。
李翊不肯走,他向她伸手,再次抓紧她。
可陆晚已停止挣扎,血糊糊的双手无力垂下,哭声止了,身子也凉了。
当李翊再次抱住她时,感觉到怀里的人已一片冰凉。
李翊心神俱焚,拼命想要摇醒她。
“阿晚,阿晚……你醒一醒,你不要死……”
他像疯了一样,也学着陆晚的样子,拼命去刨头顶的棺木,他要带着阿晚离开这里。
“阿晚,你别怕,我一定带你出去……”
可任是他如何努力,棺木一点动静都没有。
漆黑的棺穴里,李翊彻底崩溃,“阿晚……”
“阿弥陀佛,殿下醒来吧……”
一道佛偈声从很远的地方沉沉传来,李翊心神一震,睁开眼来。
面前,了得大师目含悲悯的看着他,禅房灯架上的油灯,已燃至油枯,香炉里的香雾也息了。
天光从窗外照进来,不觉间,漫漫长夜过去,转眼已是天明。
李翊怔怔坐着,双眸猩红,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滴。
胸口撕裂般痛着,他嘶哑着嗓子开口,怔怔问了得大师:“大师,阿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