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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架抬着昏睡的赵半瞎,一行几人去了江风院。
宋庭正坐在圈椅上发呆,恍然看见几人远远的来了,连忙站起身迎了上去。引这到了被封的严实的房门前。
“把门打开一条缝,老夫先进去看看热度可行。”周人瑞单手伸出,在门外挥了挥扑面的湿热气。
门开了,他侧身便进去了。
屋内的四面黄粘土墙上,一个挨这个的贴这石头,屋内正中央,放着一张木板床,空空如也,只有满满的热浪。
周人瑞伸手抚在石头上,指尖烫了一下,快度移开,四面墙都摸了一遍,走至门边打开一条缝,闪身出去了。
“东面墙太热,西面墙受热不均,床往南面移动。”周人瑞斜这眼看宋庭,毫不客气的点评。
宋庭略显尴尬,忙不颠儿的点头,心里埋怨了一句建造墙壁水道的人。
他脚不沾地的让人日夜赶工做出来的铜管,又看着建墙壁架铜管的人,三天之内建好了这间四面通热水,暖成夏天的屋子,他是只求无过,这么短的时间能不出差错,他就谢天谢地了。
赵半瞎被抬了进去,一根麻绳将他五花大绑在床板上,又盖了一床厚被子,旁边还备这一床。
众人都退出去,又用布堵了门缝,真正的密不透风了。
“周老等会儿的开个去痱子的药粉,”李晨语看着封的密不透风的屋子,坐在离有两丈的地方,都还能感受的到扑面的热浪,赵半瞎用这样的巧法子驱寒,确实是极好的,周神医果然不是吹出来的。
周人瑞点了一回头,果真回头吩咐柳桂:“你等会儿拿清凉粉儿送过来,在配一副小建中汤,里面附子的药量多加一钱。”
柳桂点头,暮沉沉的神色依旧。
几人说起闲话儿,李晨语问起陶子龙,“陶老也跟您一起走?我还想着送点礼物过去,在别世庄打搅那么多天,还没谢过。”
周人瑞捋这胡须笑,“你小子还知道客气呢?难得。”
调侃了一句,答起先前的话:“他是来避暑的,这会子还不会回去,你要想谢,机会多的是。”
李晨语便在心里盘算着怎么谢人。
“晨儿想送什么礼物?”季白淡淡笑着问,没想到她还记得这档子事儿,平时怎么没没看出来这丫头这么有礼。他已经亲自送东西,聊表了心意。
想了想,李晨语实在不太了解这个时代的贵重东西,她最在乎的就是受了人家人情,没有谁应该帮谁,欠了人情是一定要还的。
“我也不知道送什么,有没有什么既贵重,又能表达心意的?”
季白手指敲在桌面上,想了想道:“陶姑娘就送一套上好的头面,陶老就送一副字画把,我哪里正好还有一副秦圣手的画作,这样可行?”
他都想好了,李晨语也就懒得在多想,回头看向周人瑞,“您老喜欢啥?看我能不能讨好了您老。”
这么坦诚憨气十足的话,惹的周人瑞咧嘴一笑,“字画老夫可不喜欢,你这讨好人的还有提前问喜欢什么的道理?偷偷打听去。”
打听?找谁?柳桂啊?那还是算了吧,那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
李晨语斜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的柳桂,怎么看这人,怎么觉的他别默寡言的可以,这几天来,她就没听这人说过五个字以上的话,比她还冷酷,真是少见。
“那我就看着办了,不喜欢您老就说话,”李晨语坦诚的很,就是摆明自己想报答对方的意思。
周人瑞对她这坦诚到直白的心思,倒是挺对他的心,这是个知恩图报的,就是太不喜欢欠人情,这样的性子直爽的很。
屋内被热浪围困的赵半瞎满头满身的汗,他脸色通红,手脚不停的挣扎,却怎么也摆脱不了身上压的喘不起的棉被,额上的汗水一路淌下来,身下被汗湿了一片。
他呼吸喘息的历害,但很溺水的鱼,不听的大口呼吸,但呼进入的气体,同样热的人想哭。
热的喘不过气儿的人,被灌了助睡眠的药,此时热的历害,挣动的也厉害,却始终没醒。
一个多时辰后。
后厨烧这的火终于停了,烧火和不停加水的人,都累的快虚脱了。
众人在院子里用了午膳,才命人开了门。
已经醒来的赵半瞎,又被蒙了一层棉被,一路紧步抬回竹客居。
先是一碗药灌下去,后又吃了饭,泡了澡,折腾一会儿就又昏睡过去。
一连等了几天,等着他说同意还是不同意那个舍弃魂魄的方子的李晨语,赶走了所有人,静静坐在床边,不知道怎么开口。
之前地府的人给她选择让她长生的时候,她一口就回绝了,因为不想做一个没有只觉,没有七情六欲的活死人。
现在她却打着为赵半瞎好的旗帜,提出了这样的方法,赵半瞎的犹豫不决,迟迟不肯开口,她明白,只因他不是一个贪心不足的人,恰恰相反,他是个心地善良,有忠肝义胆的人。
所以她说不出劝解的话,对于那种活死人的生存之法,她不喜欢,又怎么能说出劝解人的话。
但若不那样,他真的要在床上渡过他痛苦的后半生了。
想了很多,静坐了半晌的李晨语,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声,起身悄无声息的走了。
片刻后,装睡的赵半瞎睁开双眼,愣愣的看着顶上攀枝花色的床幔。
长长久久的活着,痛苦短暂的活着,一个失去了七情六欲成了活死人,一个活不好死不了。
该选择哪一个,一目了然。
可是他真的很难下这个决定,选了,李晨语就一定会帮他办到,那样,就真的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那样并不是长生,怎么能说是长生呢,不能。
等一等,等到师兄来了,他在下决定吧。
赵半瞎盼着的师兄,章庆丰一家,终于踏上了金陵的地界。
他望着那近在咫尺的,热闹非凡的码头,心里一时恍惚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样的场景看着多眼熟,平凡。
但这里不是冀州府,他这辈子,还有回冀州府的可能吗?还有师弟,他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