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yalBlue:31.
心脏隔着皮肉往外撞,钝猛得沈爰呼吸都压不住急促。
这算是告白吗?她是被易慎告白了吗?
可是……
风吹冷了掌心,戗风而拨动的不仅是她的刘海发丝,还有沈爰杏眼里浮动的动情悲恸,像末日世界仅剩的一口清泉,在周遭枯败中随风漾着波纹。
易慎看着她呆在原地,伸手去拿单子却摸到了她手指过分的凉,于是他顺势用手掌包裹住她的手暖着,另一手把单子接过来,塞进兜里。
被他手心的暖激到了,沈爰猛然回神。
易慎睨着面前无措又躲闪的女孩,并未动摇丝毫,反而悠哉地晃晃她的手,“能不能追,给句话。”
他的手真暖。
沈爰像吞了黄连似的苦得话说不出,躲着他眼睛,摇摇头。
易慎还没自信到觉得她会立刻答应,前阵子沈绰亲口说的那些话他记得清楚。
他唇线扯动,沉静得超出常态,“不能?”
“是觉得我家里一堆麻烦事儿又穷酸,不配追你么。”
他自嘲的话,扎得是她的心,沈爰立刻抬头,含着雾气再次使劲摇头。
怎么会,不要这样想。
她弯曲四指,用力握住他的大拇指,艰难地开口:“……易慎,我们不合适。”
易慎笑了,“用我拒绝你的话拒绝我一遍?”
沈爰心都快被撕碎了,摇头,眼泪退不下去,“不行…我们不行的。”
看着她这么痛苦,易慎逐渐正色,嗓音变低:“之前信誓旦旦说追我的时候,怎么不说不行。”
“是,之前是追你,但我现在不想追了。”沈爰攫取空气里寒冷的氧,支撑自己说出接下来残忍违心的话:“他们说得对,我不过只是想找个喜欢的谈一场轻松的恋爱。我只是想玩。”
“但我发现……你是最不能满足我需要的人。”
“和你在一起,永远都没有轻松的时候,还总是遇到危险。”
“不仅不轻松,也没有未来。”她挣脱开他的手,重新被寒冷侵袭,红了眼,“既然明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就别再互相打扰了吧。”
“如果以后你还认我这个朋友,我愿意……”
“你愿意什么?”他打断。
沈爰张着嘴唇噤声。
易慎原本运筹帷幄的气场悄然变了,被她甩开的手也变得冷了。
小姑娘说起狠话来净往最软的地方刺,真当他是冷血动物扎不疼的么。
易慎眯起眼眸,本就带着钩子似的眼睛更多鹰隼般戾气,“你愿意,我不愿意。”
“当朋友?沈爰,你想得美。”
他抓住她的胳膊,把人强势往前带。
沈爰又急又难受,伸手打他,拳头砸在胸腹上,易慎却毫不知疼痛,一头扎下去。
她瞪大眼睛,呼吸在他凑近的瞬
间窒了。
易慎没有靠近她的嘴唇,而是偏转方向,靠在了她耳畔。
外人看来,就像是一对风中呢喃情话的小情侣。
“说追我就追我,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耍我好玩儿?”
他说话间的每一缕吐息都刺激着耳廓神经,痒得她尾椎酥麻痛苦,但被对方的蛮力锢着手臂,沈爰无法挣脱。
易慎靠得非常近,已经攻破了男女之间该保留的距离界限。
他的鼻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沈爰的颊侧,略过之处,处处燃火。
沈爰猛然打了个激灵,惹来他一声轻轻嘲笑。
他控制着她的后背,不许人后退,卷着温热的呼吸,像贪爱珍宝般,嘴唇亲了亲她的耳垂。
嗡得——沈爰顿时熟透了。
少女的耳垂像果冻软弹,他只是轻吻一下,就熟成小红珠子。
亲一下根本不解瘾,他克制着,哑着嗓短笑满含色气。
“你的朋友,都能这么亲你么。”
沈爰又气又臊,浑身软得站不住,骂他一句:“浑蛋。”
“到底谁浑蛋?”易慎摸摸吻过的耳朵,粗粝的拇指顺着耳廓最后来到耳垂,捻捏,试图留下自己的痕迹。
“沈爰,狼心狗肺的可是你。”
“后悔也没用。”
“浑蛋赖上你了。”
…………
易慎的告白和主动来得她没防备,根本就招架不住。
明明已经说了那么多残忍的狠话,那人就像铜墙铁壁似的反过来调戏她。
一连好几l个晚上,易慎都在梦里折腾她,而且这样旖旎不知羞臊的梦,越来越清晰。
清晰到沈爰醒来还记得他是怎么握她的腿,摁她的腰,把她的发丝都弄潮湿,把浑蛋情话和温热全都用嘴唇塞给她。
梦里,他一遍吻她,一遍含糊说:“沈爰,狼心狗肺的小混蛋。”
“现在想跑?太晚了。”
“我向来没什么底线,沈爰,你怕不怕?”
“下次当着你哥哥们接吻,怎么样?”
吓得沈爰以为是真的,从床上坐起来又羞又怕。
最吓人的是梦里他说的那些,她觉得易慎真干得出来。
太恐怖了。
沈爰掀开被子看了看。
也没到生理期,怎么频繁做这种怪梦。
良久,她叹了口气。
宁静馨香的卧室里飘荡着少女还没褪去的春/梦余潮。
这天是周六,今天傍晚家里有安排要和哥哥们出去,所以沈爰要早起画学校阶段性测试的作业。
画室挨着花园,她看今天暖和,就抱着画板和工具材料到院子里做,保姆拎着好几l件包着防尘罩的衣服回来,跟她说了一句:“圆圆小姐,晚上的礼服送过来了,已经改过尺寸了。”
沈爰正在专注手里的活,短暂回头礼貌一笑,然后扭回头说:“好,您挂到我衣帽
间就好。”
她扎着卷发,有几l缕散落归到耳后,被光照得偏出金丝般色泽。
和煦的暖光侧面打透她的宽松居家服,少女紧实纤细的手臂透过衣衫显露形态。
沈爰素面朝天穿着简单的衣服,即便如此,她坐在院子里安静专注的模样,依旧曼妙耀眼得令人挪不开眼。
虽然有事哥哥们都会挡在前面,但她也常代表沈家出席各种活动,这种场合,沈家大小姐尊雅的仪态比那两个男人还能撑场子。
在滨阳上流圈,沈爰穿着各类华服一出场就是焦点,不愧“滨阳小公主”的名号。
大哥还在外面忙,要到晚上才来接他们。
沈绰一大早就出去耍了,直到下午才回来洗漱换衣服。
作业完成了大多半,沈爰也慢吞吞上楼去洗漱梳妆。
上午送来的裙子是CHANEL2020年春夏的高定,是一件黑纱白色蕾丝蓬蓬公主裙。
诸多国内外知名奢侈时装品牌里,她偏爱优雅实用,饱含女性力量的香奈儿。
沈爰没有跟别人说过,之所以喜欢这个品牌,是因为在她的眼里香奈儿代表着自尊的,追梦的,因拼搏而美丽的女性。
她想成为那样的人。
香奈儿穿在身上提醒着沈爰,还有一缕自己抓不住的自由之风,等着她用一生去追逐。
抹胸的白裙和两肩环绕的黑纱,将沈爰白颈到肩胛的漂亮的线条完全描绘出来,娇生的微腴和纤弱的骨感融合在她一人身上,向世人具象的展示真正的天之骄女,美好到舍不得沾染是何般模样。
换完衣服,她从珠宝盒里选了条只有一颗akoya白珍珠所造的银链项链,akoya白珠有奇异的冷银色,通常都比较圆小,恰好躺在她锁骨中央的小窝里,衬托着沈爰嫩白的肤色,和今天这套白色公主裙格外搭配。
沈爰的五官偏柔和,不适合浓妆,她也不喜欢化妆品太厚闷脸的感觉,保姆帮她做好发型只简单画了两笔,涂上唇釉就下了楼。
大哥的车堵在路上了,她和二哥为了不耽误时间,先前往宴会会场。
宴会办在滨阳近郊著名的休闲别墅区,这边温泉,高尔夫和马场等等一应具有,名气和服务都是近些年无人媲美的。
一辆辆名贵轿车开入希岩湖国际休闲会议中心,沈家的车停在门口,立刻有人跑来开门。
沈绰难得人模狗样,穿着板正休闲西装,黑发卷毛利落扎了起来,露出饱满的额头,贵公子的傲气尊贵泄露淋漓。
他率先下车,然后俯身向车里的人伸手。
沈爰葱白的手伸出来,递给哥哥。
她从车里下来,犹如落入凡间的精灵,又像走出城堡游玩的公主,锁骨中央的白珠泛着夺目的冷光,她颦颤抬眸,潋滟的眉眼却尽是青涩单纯,惊艳了站在场所外交谈还未进去的一众人。
沈爰早就习惯了这种场合的诸多目光,挽起二哥的手臂,两兄妹踩着红毯往里面走。
这次宴席,能来的只有滨阳有头有脸的人家。
主办方的人看气质尊贵的两人走近,他对这两人并不眼熟,自然要问:“您好?请问…”
邀请函在大哥那里,沈爰和沈绰对视一眼,像这种场合,他们小辈面生太正常了,而且他们的名字也并不顶用。
她淡然自若:“沈知松是我爷爷。”
听到这一名字,那人立刻解开拦截带,躬身示好:“失礼,您二位请。”
一进会场,几l个认识沈绰的公子哥就迎了上来,沈爰和一些熟悉的长辈挨个问好。
几l番人情功夫下来也口干舌燥了,沈爰到自助区取饮料,正纠结是香槟还是果汁的时候,她听见一旁屏风后的人交谈内容提到了沈家。
“沈家的人来了,刚刚看见了。”
“哎,你听说了吗?最近都传开了。”
“什么啊?”
“那家人……来滨阳了。”
沈爰举起了香槟,摇晃手腕,摇曳着酒,小心偷听着。
她蹙眉。
那家人?……哪家啊?
然后似乎是一阵凑头耳语,听到内容的人震惊不已。
“他们从霄粤湾跑来滨阳做什么?不会是要针对这沈家吧,恩恩怨怨这么多年了才想着动手?”
“要我说这时候,才是最好的时候。这沈家这些年本来就走下坡路,新的掌舵人要上位正在清扫整顿,这不就是好机会么。”
“我可听说那家的大少爷已经到了。谁知道会不会不请自来打所有人个措手不及,趁着今儿的场合正式露面呢。”
“啧啧,不过这沈家长孙的手腕可不是吹的,他们就算真动手,未必能在滨阳这地界大动干戈。”
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好像事态多么严峻,吓得沈爰香槟都端不住了。
“……沈爰?”男声突然响起。
她吓了一跳,倏地转头,对上男生的眼睛。
郑文柏个子高又清瘦,身上的正装服帖又合适,模样清秀,戴着眼镜有股书生气。
沈爰看他眼熟,应该是滨阳人,“你是?”
“我是郑文柏,你好。”他一笑更开朗,公子哥难得露出了紧张神色,对她伸手:“久仰沈学妹大名,今天可算是见到了。”
“学妹?”她捕捉到关键信息。
“我也在滨阳大学,今年大二。”郑文柏赶紧介绍自己:“我读的是国际贸易,和你们美院离得远。”
对方的气质温和,沈爰并不讨厌,笑得眼睛弯弯,“那确实是见不到,在咱们学校,学院一南一北的情侣和异地恋都没差了。”
她如此可爱又幽默,郑文柏更倾心了,陪着笑,视线在她脸上挪都挪不开,心思全暴露了。
与此同时,不远处。
沈绰摇晃着杯子,盯着被搭讪的妹妹,有些不爽,问身边刚到的大哥:“哥,那就是奶奶打算撮合圆圆接触的臭小子啊。”
“嗯(),癙癙葶?????劍()_[()]Θ『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看圆圆态度。”
沈逾跟服务生点了一杯酒,望向远处对妹妹有礼温柔的郑文柏,“看来郑家人早就提点过了。”
沈绰冷哼一声,“得了吧,明明就是奶奶早就挑好的人,直接推给圆圆罢了。圆圆才多大……就这么强硬安排。”
沈爰虽然不孤僻,但也算内向的人,面前的男生刚第一次接触就恨不得拉着她谈天论地,属实有些突然。
余光瞥到了两个哥哥,沈爰立刻见缝插针,把话题终结:“那个,郑学长,我先去找哥哥们了,我们一会儿饭后再聊。”
说完不等对方回答,牵起一点裙摆转身就走。
摆脱郑文柏是一,二是她急着跟大哥交代刚刚听到的事。
看见妹妹目标明确地向自己走来,沈逾站在原地等她,用口型提醒:“慢些走。”
哥哥的目光总让她心安,沈爰放慢了步速,溜到沈逾面前。
他俯身下来,沈爰凑到哥哥耳畔说:“有要紧事。”
沈逾云淡风轻,“嗯?”
…………
用完晚餐后,宴会还在持续着。
沈逾在茶室会客,那些人聊完生意后离开,他独自再喝上几l口。
甘香的茶水润了嗓子,他拨通了个电话。
电话拨出后开了免提,沈逾单手拎着茶壶,有条不紊地操作着茶艺的一道道工序。
对方接通简单问了声好。
沈逾镜片后的黑眸漫过片阵深意,伴随着茶香,淡淡开口:“帮我留意一下,问问什么情况。”
“什么?”
他抬眸,“祁家像是来人了。”
…………
沈爰喝了一点香槟,正微醺,饭后溜到安静的走廊窗边解酒。
这块窗恰好在月下,国际会议中心里的大部分还留有绿荫,晚上随风沙沙作响,给月光伴奏。
她陶醉在这样短暂独属自己的景色下,差点错过了振动许久的电话。
沈爰拿出手机定睛一看,愣了好几l秒。
易慎的电话。
犹豫了好几l回合,如果不接的话以那人的赖劲大概会一直打,打到她接为止。
所以沈爰还是接了。
接通第一秒,熟悉的嗓音传来。
“31秒。”
沈爰软下身子,趴在窗边,带些醉后的娇气:“怎么,又是我犹豫要不要接你电话的时间吗?”
“你总记这些干嘛,真没意思。”
“谁说的。”他笑了。
“31秒,我盼着你接我电话的时间。”
“沈爰,可、煎、熬、了。”
他散漫的语气怎么听,怎么都像是在调情。
沈爰听电话的左耳又开始发烫,说话都磕巴了:“少,少说浑话,打电话有事吗?”
易慎安静几l秒,突然问:“你跟谁在喝酒?”
她意外,一时间没说出话。
他怎么知道自己喝酒了?
自己喝酒的反应这么明显吗?
“陪着家人出来应酬了。”她如实说,“你打电话到底干嘛呀。”
易慎在家,面对着电脑靠在椅子里,提醒她:“项目,有几l个东西你亲自看一下,没问题我继续往下做。”
“刚才给你发消息,你半天没理我。”
光是听声音,他都能想象到小姑娘喝得脸颊粉红,说话眨眼都娇气的模样。
家人跟着她就无所谓了。
就在他正浮想联翩,享受电波里沈爰的细细吐息的时候。
听筒捕捉到自远处的,一道陌生的男声。
“沈爰,我找你好久。”
易慎盯着天花板的目光顿住。
不是沈绰的声音,是年轻男人的,不是她大哥。
……那是谁?
他刚要开口,沈爰仓促的声音传来:“我看完回你,还有事,先挂了。”
话音刚落,电话立刻被切断。
戛然而止的通话伴随着铺天盖地的苍白安静袭来。
易慎举着电话维持原状,仿佛静止般顿了好久。
半晌,他唇畔的弧度掉了个精光。
沈爰,你最好别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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