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托没有考虑太久,吩咐了一声,“让阿格罗过来。”
阿格罗是维托的长子,如果不是塞比斯的突然失势,也轮不到他这个并不是很受待见的长子未来继承维托的爵位。不过好在阿格罗虽然不受待见,可该受到的的教育也都接受到了,同时他曾经的身份和地位,让他保持着一种谦逊恭谦的态度,这让维托稍微顺眼了那么一点。
阿格罗这个词在德西语中意味着锋利的刺,想必他诞生的时候,维托也在他的身上也寄托了很多的希望,只是每个不同的家族对甄选继承人身份的方式,都有着独特的见解。
年轻的长子很快就出现在维托的书房外,他并没有像塞比斯那样不经过宣召就大咧咧的闯进来,而是站在门口敲了敲门,低垂着脑袋,双手自然的垂在身侧,低眉顺眼的叫了一声“父亲”。
维托回过神来,抬头瞥了他一眼,招了招手,指着桌子上的信函,闭上了眼睛。
阿格罗这才迈步走入这间书房,小心意义的凑到桌子前,也不坐下,就站在那翻看着桌子上的信件。他面色沉稳,无悲无喜,几乎没有任何的波动。他抿着嘴将信件收拢在一起,整齐的放在了书桌的一角,这时候维托才睁开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他。
“你有什么想法?”,这也算是考校这个儿子的题目,其实他心里也很矛盾。他很想听见长子宽宏大量的表示一下兄弟之间的恭谦友爱,又想要他表现出果断的决断。前者涉及到了亲情,而后者,将关系到阿格罗有朝一日继承了族长和爵位之后的态度和风格。
一只绵羊绝对不可能在狼群中活得太久,只有饿虎才能站稳脚步。
“弟弟实在太不像话了……”,阿格罗瞄了一眼维托,斟酌着用谨慎的语气说道:“我的想法是禁足,将他圈禁起来,只有这样他才没有机会在外面乱来。”
维托叹了一口气,微微摇头,也不知道是觉得之阿格罗的方法太过于温和,还是怪他有些不近亲情,毕竟是亲兄弟,居然要圈禁弟弟。
圈禁这个词对贵族们来说,绝对比死亡这个词所带来的恐惧要更甚三分。
死亡不过是一瞬间的恐惧和痛苦,而圈禁,则意味着长时间精神上的折磨。这就像将一个夜夜笙歌的浪荡子拴在某个封闭的空间里。还没有等到他认识到错误的时候,说不定他已经疯了,或者自杀了。
人可以把动物关在笼子里是因为动物还没有进化出类似人类这样宏伟的生命和伟大的智慧,以及对自由无限的渴望与追求。但是人不行,所以每个贵族最害怕的不是攻击性的惩戒,比如说挨鞭子抽打之类的,而是圈禁。
维托突然间感觉到一阵疲惫,他心里的苦又有谁知道?黄金贵族这艘巨大的战舰已经在缓缓下沉,为了让家族不至于要沦落到成为历史的尘埃的地步,他已经想尽一切办法使家族重新振作。很多人说他不要脸,说他长了一张狗脸,说他是一个混蛋。为了获得更高的地位和权力,他没有什么是不能出卖的。
可又有谁知道,谁可以理解,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这个家族,为了荣耀?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塞比斯还搞出这么多事情来,显然已经过了维托的忍耐范围。他不得不让阿格罗去告诉那个混账玩意,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甚至在维托内心的最深处,有一抹若有若无的杀意一闪而逝。
他思索了片刻,挥了挥手,低着头继续看向桌面上的文件,“现在就去办吧,不过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弟弟。不要让他成为我们的负担,但是也不能太过火了。”
阿格罗心头一动,欠身行礼之后退了出去。
就像维托担忧的那样,在这个特殊的时候,任何有可能被当做武器来攻讦他的口实,都必须尽快抹去,做到不会出现任何一丝意外才行!
当然,他肯定不知道雷恩已经准备着手对付他,不然回去的就不是阿格罗,而是他本人。
在这看似平静的湖面之下,其实早已暗流涌动。
最近帕尔斯女皇一套组合拳打下来之后,一些聪明的贵族们都已经现了帝国的政治气氛似乎有一些不太对劲。特别是艾萨克、彼拉戈斯这样过去的贵族集团领袖,他们更是现了一丝不太正常的苗头,先那些贵族们,似乎有些已经不是那么听话了。这些人已经不知不觉倒向了皇室,倒向了帕尔斯。
等艾萨克他们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帕尔斯女皇用了一个小小的花招,就突破了帝国议会的桎梏,一口气得到了她想要的政治成果。
而聪明的幕僚们,也终于明白了帕尔斯女皇的良苦用心——她想用法律作为笼子,将贵族的特权关入其中!
豁免权好不好?
对于底下层的贵族的确非常有好处,但是对于大贵族们,特别是像艾萨克这样的大贵族,那绝对是一场灾难。
一只害虫能做出最大的坏事,就是咬穿、啃食几片叶子。想要一只害虫去毁家灭国,难度实在是太高了一点。那么一只巨龙能做出最大的坏事是什么?那真的就是足以毁家灭国,千里无人烟了。
都是尽最大的努力去做坏事,为什么所造成的结果有着天壤之别?原因还是在体积上,害虫小而巨龙大。
这就像现在帝国和贵族们的关系一样,小贵族就是害虫,他们拼了命的干坏事,无非就是折腾出一些不疼不痒的麻烦。但是那些大贵族们一旦要动,有可能就是惊天动地!
豁免权就是牢笼,第一步先限制住大贵族们,放掉数量更多的普通贵族,从而缓和贵族阶级本身的可能存在的矛盾与冲突。人性本身就是恶的,哪怕是接受精英教育的贵族们,一样热衷于期待那些地位和权势高于自己的人倒霉,这或许是每个智慧生物的特性。
等解决了这些最麻烦的大贵族之后,帕尔斯女皇就会对小贵族们开始动手,彻底清理掉贵族阶级对皇室的伤害,将所有的权力都集中在自己的手中。
议会?
真到了那一步,有没有议会,还不是帕尔斯女皇一句话就能决定的事情?
也许很多人还无法看到那么远的事情,但是已经能隐约感觉到莫名的危险正在靠近。
“我总觉得有些不对。”,艾萨克躺坐在沙中,仰望着天花板,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别人,“我们的皇帝陛下不可能这么好心,我的父亲曾经告诉过我,当别人把钱主动放进你的口袋里,要么你拥有他需要的东西,要么就是他想从你的口袋里拿走更多的钱。”
“一定,一定有什么是我们还没有现的问题。”
房间里乌烟瘴气,烟熏火燎,彼拉戈斯皱着眉头打了身边一名小贵族去打开窗户透透气,他瞥了一眼患得患失的艾萨克,将手中的烟斗放下,“我认为,农加莱尔那个家伙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不然他这次为什么没有来?”
艾萨克、彼拉戈斯和农加莱尔三个人以前经常在一起会面,洽谈一些关于帝国贵族和政治上的东西,私底下都在使劲给帕尔斯女皇下绊子。但是这一次彼拉戈斯邀请农加莱尔的时候,后者居然回绝了!这就让两位本身就有些多疑的大贵族,对农加莱尔无法前来的原因,产生了更多的怀疑。
这个家伙,是不是已经和皇室搞在一起了?
南方新兴的贵族集团随着海运的逐渐频繁以及船只技术的不断提高,从人人鄙夷的乡下穷鬼土包子,摇身一变变成了大土豪,在很短的时间就完成最初,也是最困难的原始累积。也正是因为这样,新兴的南方贵族和皇室之间并没有那么多龌龊,恰恰相反的是老牌的北方贵族反而和南方贵族之间,有些摩擦、冲突。
如果说农加莱尔倒戈了,艾萨克和彼拉戈斯绝对不会认为这是一句玩笑话,而是当做真实生过的事情来对待。
“算了,不管他了,我们现在需要拿出一个对策来。如果、万一帕尔斯女皇的新政影响到了我,至少我们准备,不会坐以待毙。”
彼拉戈斯赞同的点了点头,他眼中的利芒一闪而逝,环顾四周。今天聚集在这里的基本上就是两帮人的核心成员,那些不算核心的成员也无法融入到这个圈子里。小集体文化说的好听点是一种狭隘的利己社交文化,在这里的人,大多数最终对利益的追求,都是一致的。
彼拉戈斯十根手指指尖相互抵在一起,架在沙的扶手上,他脸色严肃,吐出了一句话,“如果真有一天帕尔斯把我们逼到了绝境,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让她继续成为我们的皇帝呢?”
房间里的贵族们脸色一窒,难以置信的看着脸色阴沉的彼拉戈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