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恋爱,”小陈突然捅破了窗户纸,“你们打算同居。”
李临没想到他这么直白地说破一切,没出声。
小陈大概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言语混乱,“太草率了,李临,你想明白没有。他和我们压根不是一路人,你们如果分手——”
“这倒无需你来操心,”没人注意到什么时候男朋友来了,也不知道他听见多少,“盼着我们分手,不好吧?”
见男朋友来了,小陈神色一变,只留下一句,“你还是要想清楚。”就脚步匆匆走了。
男朋友低头看他,“怎么了,你也觉得我们要分手是吗。”
“我没有。”李临有些疲惫,不想搭茬。
男朋友轻轻用额角抵住他的额角,亲亲密密,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不分手好不好,要一直在一起。”
散伙饭草草结束,除了梁子所有人都各怀心事。
李临跟着男朋友回所谓新家,躺在他的新床上,男朋友睡在隔壁房间。他翻个身,睁着眼,目光没有焦点,房间确实宽敞,但是大得有点空空荡荡了,他有点不适应。
他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想一些事情,想男朋友,想奶奶,想老刘和小陈,想自己的未来。
有人蹑手蹑脚悄悄进来,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坐起身,打开灯,抓住一个半夜爬床的贼。
他叹口气,往边上动了动,给男朋友让个位置。
男朋友缩在被子里,小心翼翼问他,“你生气了?”
李临把灯关掉,一切又沉浸在黑夜里,“没有,怎么会呢。”
“但是他说我们分手。”
“他没有恶意,”李临安抚道,“不早了,睡吧。”
不管怎么说,同居生活就这样磕磕绊绊地开始了。
男朋友赖床,偷懒,家务也不大会干,是被家里人宠坏的模样。李临却不介意,他可以打扫,也经常下厨,反正他在家里也做惯了的。
两人同进同出,同吃同住,关系也密切了不少。
男朋友以李临做饭为由,包揽了买菜的钱,偶尔点外卖也是他选择店家并出钱,有时候李临都不大敢猜测那些卖相精致的菜品需要多少钱;李临打扫卫生做家务,他就负责一系列生活用品的开销,倒也相安无事,二人世界的小日子过得算得上舒坦。
寒暑假时,男朋友也常常赖在李临家玩,幸运的是从未碰见奶奶情绪不稳的时候,李临时常觉得是天意,让自己保全一份体面。
有时候他看着专注做事的男朋友,也觉得可以陪他回家,但男朋友没再提过这个话题。
大三的时候参加比赛,项目也获得了不少奖项。有一次是在其他城市参加的决赛,一群精力充沛的少年搅得带队老师头疼了好几天。
离开前在标志性建筑前合照,李临个矮本来该站在稍前的位置,他悄悄垫了垫脚往后挪,靠在男朋友的身边。
拍出来,老师才反应过来,喊李临上前一点。结果那边另一个老师催的急,没来得及重拍,就这样保存了下来。
李临某次去找老师交材料,发现他居然把照片洗了出来,摆在桌面上。
老师笑了笑,帮他签材料,随口说道,“你们是我带出来的第一个金奖。”
第24章(李临的回忆)
直到大四。
大家都有了未来的规划,准备各奔东西。李临的绩点和奖项非常可观,保研基本是板上钉钉,就看他选择哪个学校。他个人想法在于保本校,本校本身的平台就高资源也好,而且有个非常属意他的老师给他递了橄榄枝。
男朋友因为家里倾向于让他出国留学,一直在争执,最后干脆出了柜。
后来,李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流传出来了他们是同性恋的消息,由于男朋友本身在校内的名气,一夕之间仿佛全校都知道了。
走在路上李临能听见身边无数的声音在小声讨论什么,无数手指在他背后指指点点,像是被扒光了放在众人的视线焦点之下,羞耻感层层叠叠涌上来,而他在当中不停下坠。
男朋友在焦头烂额忙自己的事情,他们难得长时间分开行动。李临像是不再完整的自己,时刻被一种孤寂与残缺感环绕。
他在校园内形单影只地来去匆匆,只求早日安稳毕业。
祸不单行,某个晚上他接到了邻居大娘的电话,奶奶在下楼时摔了一跤。
摔了一跤,放在李临,或者哪怕是隔壁大娘三岁小孙子身上都不是什么事,拍拍灰站起来就是。这种程度,小孙子都不屑于哭嚎两声来博取大人注意了。但是奶奶年纪大了,正如老话所说,老人最怕摔。
李临坐在车上,已经最好了一系列最坏的打算。
一下车他就赶往医院,奶奶躺在病床上,她太瘦了,被褥的凹陷几不可见,长满褐色老年斑的手放在被子外,挂着吊瓶,病床边的心电监护仪显示着各项数值,不同颜色的曲线稳定地波动。
奶奶还没醒,李临悄悄在她病床边的凳子上放下背包,他走的急,慌忙中随手抓了一些东西就来了。
他在书包里翻找,实际上他也不知道翻找些什么,他的脑子一团乱,像他的包一样。
邻居大娘推门进来,寒暄两句,李临托付大娘看着奶奶,他带着手机去缴费,缴费的时候想起来奶奶的医保卡还在家里,无力感席卷了全身。
大娘这会又给他打电话,说奶奶醒了。他颠三倒四地道了歉,解释了两句,又赶回病房。
奶奶是醒了,微弱的呼吸间,呼吸机面罩上有一层微薄的水雾,她扭过头盯着李临,眼神很平和。
李临握着她的手,不知道说些什么,低着头看着那只熟悉的手,干瘪苍老,无力地搭在自己的手上。他开了几次口,嗓子却堵住了,好不容易沙哑地挤出来句,“奶奶。”
奶奶说话很轻,李临很勉强才能听清,他凑上前去。
“那个男孩,”奶奶语气没有起伏地说道,“我知道的,你开心就好。”
他们注视着彼此,奶奶勉力喘了两口气,继续说道,“奶奶爱你。”
第二天老人便在睡梦中离开了。李临麻木地替她处理后事,收拾好她在医院为数不多的东西,缴清费用,一个人回家去了。
学校那边请了假,反正大四也没有什么课程。
他一个人目送着奶奶进了焚化炉,一个多小时后领走了一个小盒子。他把盒子埋在公墓里,因为手头紧只能选个最便宜的类型,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他想过把奶奶和父母安葬在一起,但是父母过世的早,时隔多年,那边早就住满了,没有空位。
他上了香,站起身,心想希望奶奶不要介意,连死后都要与儿子儿媳相隔甚远。
在家里收拾东西,他也保持诡异的冷静,这一切来得太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