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十月初八,这日过了午时,穆栩几人登上李俊事先准备好的乌篷客船,由童家兄弟充当艄公,顺着浔阳江而下,向江州城方向驶去。
行了半个时辰左右,船只来到江州城外,岸边有一处壮丽酒楼,门口竖着一根望竿,悬挂着一个青布酒旆子,上写道“浔阳江正库”,凋檐外一面牌额,上有苏东坡亲词的“浔阳楼”三字。
李俊将船靠在边上栓好,待几人上岸,问道,“哥哥,真不用我等陪你进去?”
武松也跟着道,“是啊,若是那方腊不怀好意…”
穆栩抬手打断了武松的话,说道,“我若带你们去,岂不让人小觑,再者今日要谈正事,不宜太多人在场,你等留个人在楼下等候,其余人自去附近耍乐就是。”
说完,他便背着手,带着朱武施施然进了浔阳楼中。
方跨过门槛,没等酒保前来招呼,就见方杰站在二楼楼梯口,喊道,“穆官人这里!”
穆栩二人寻声来到楼上,方杰做了个请的手势,小声说道,“家叔已等候多时,二位这边请。”说着,就带上两人来到一处靠江的阁子。
穆栩一进入那阁子,便不由吃了一惊,你道为何?原来那里头竟是一男一女,他们此刻正站在一堵墙壁前,津津有味的看着什么,听到有人来了,同时望向门口,穆栩总算是看清了二人长相。
这男的自不用多说,想来就是那方腊无疑。他生的四十许年纪,长得倒是与晁盖颇有几分相似,皆是方面大耳,面容粗犷,不过浑身上下,却多了一股上位者的气势,显然是久居人上。
至于那女子,则生的身材高挑,面容娇美异常,眉宇之中带着一丝英气,和扈三娘各胜擅场。
穆栩到底见多识广,只是稍微一愣,便立时回过神来,向二人抱拳道,“穆某来迟了一步,还请方教主恕罪则个!”
方腊大笑一声,回道,“哪里的话,是方某人早来了,毕竟在下也算是半个地主,自该早早前来恭候穆兄弟才是。”
两人互相见过礼,又各自介绍了随行人员,穆栩这才知道,面前的女子乃是方腊胞妹方百花。
听得这女子是方百花,穆栩不免多看了她几眼,在水浒里这女子出场不多,但在正史上,她却赫赫有名。
方腊起义以后,方百花任义军元帅,在战斗中歼灭宋将领蔡遵、颜旦五千人马,占领了青溪,和方腊一道,纵横吴越,先后攻下了徽州、杭州等六州五十二县,控制了江南、浙江大部分地区。方百花曾在杭州凤山门馒头山点将,英姿飒爽,威振三军,极受义军士兵的爱戴。
可以这么说,此女是真正的巾帼不让须眉,丝毫不逊色于方腊手下石宝等悍将,穆栩自不会因其是女子而小看她。所以,很是郑重的向其施了一礼。
方百花见穆栩对她一视同仁,心下先自生出三分好感,随后又用美眸上下打量了一番穆栩,才极为男子气的抱拳回了一礼。这番举动不仅没有丝毫别扭,反倒颇为英姿飒爽。
那厢方腊和朱武见过礼后,也不请穆栩二人坐下,反而指着墙壁说道,
“早听闻山东郓城出了个遮奢好汉,姓宋名江,江湖人称及时雨,往日我只道其不过是沽名钓誉之徒,谁想今日看了他的诗词,方知此人也是我辈中人。”
穆栩顺着方腊的手看去,却见墙壁上提着一词一诗,词乃是一首西江月: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恰如勐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不幸刺文双颊,那堪配在江州。他年若得报冤仇,血染浔阳江口。
诗是一首七言绝句: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谩嗟吁。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落款写着五字:郓城宋江作。
穆栩看罢,摇头失笑道,“不想宋公明那般谨慎之人,竟也有放狂言的一天。”
方腊听穆栩口气,似有瞧不上宋江之意,便好奇道,“听兄弟言下之意,这宋江并不是同道同人?”
“哈哈,宋公明当然不是,我与其有过几面之缘,对他自问也有几分了解。别看这诗写的大有效彷黄巢之意,其实他满心想的都是为赵官家卖命,怎会是我辈中人?”
方腊一听穆栩这话,立时将想与宋江结交的念头置之脑后,嘴里不屑道,“哼,既是这般,那还在这里卖弄,真不怕天下人耻笑!”
方百花忽然插言道,“穆寨主想来定是允文允武,不如也写上一首,压一压这宋公明的气焰!”
穆栩本要拒绝,可不经意看到,方百花那小娘皮眼里含着笑意,哪还不知其心里打着看笑话的主意,当下他便改了主意,笑道,“那在下就献丑了,还请上笔墨来。”
守在门口的方杰闻言,立时应了一声,去寻店家要了笔墨来,亲自奉到穆栩身前。
就在方杰出去这片刻,穆栩已想到了一首应景的诗,他心里暗叫了声惭愧,“唉,没想到我也有做文抄公的一天。”
方腊几人自不知穆栩所想,只看到穆栩呆立半晌,就笔走龙蛇般写下首咏菊,其曰:百花发时我不发,我若发时都吓杀。要与西风战一场,遍身穿就黄金甲。
“好诗,好诗,穆兄弟好志向!”方腊拍手叫好,为其中那种大气魄赞叹不已。
朱武也跟着出言附和起来,而方百花虽红着脸狠狠瞪了穆栩一眼,心里却很佩服穆栩的急智,毕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止提到了故意出难题的自己,又呼应了宋江的诗,更难得的是,里面还有种为我独尊的霸气。
穆栩被方腊、朱武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忙不迭的谦虚起来,他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上一世虽然随黛玉等人学过诗词,可实在没有这方面的天份,今日被逼的急了,只得拿人家明太祖朱元章的诗充数。
“好了,方兄就不要抬举小弟了,咱们还是说正事如何?”
“也好,那咱们坐下说话,杰儿,你守在外面,不许任何人打扰!”方腊点点头,请穆栩二人坐下,又吩咐方杰负责把风。
“前番穆兄弟让杰儿带的话,不知可有具体章程?”一坐下,方腊就先声夺人道。
穆栩澹澹的一笑,“那得看贵教何时举事?”
“这…”方腊顿时犹豫了,不知该不该直言相告,毕竟牵扯到造反这样大的事,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思量了良久,他含湖其辞道,“应该就在近几年。”
穆栩眉头一皱,有些不悦道,“方兄,小弟千里迢迢来江南,可不是与你打哑迷的!”
方百花出言为其兄解围道,“那敢问穆寨主何时动手?”
穆栩斩钉截铁道,“快则明年,慢则后年,一旦准备妥当,必然会当机立断的动手,绝对不会有半分迟疑。”
方腊眼前一亮,“穆兄弟想如何与我方合作?”
“你我双方分处南北,短期内不会有任何冲突。因此,我的的意思是,咱们可以事先约定,到时一同动手,不仅可以遥相呼应,还能在关键时刻南北夹击,给大宋朝廷沉重一击。”
“若灭了大宋,又该如何?”
穆栩心里冷笑一声,怪不得这方腊不管是在正史,还是在水浒里,都没有造反成功,哪有在八字还没一撇的时候,就开始关心谁坐拥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