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早,穆栩正陪着自家祖母和妹妹用饭。三人说笑间,不免说起了黛玉,张太妃便问,“栩儿,你打算何时去林府拜访?”
穆栩回道,“今日就去,昨天我已命人送上了拜帖。”
张太妃先是点了下头,谁知接下来,她却叹了口气。
见她这个样子,穆栩自是追问,“祖母可有什么心事,不妨说给孙儿听听?”
张太妃摇头笑道,“我是有些可惜,如今林丫头还小,你们还得两年才能成亲。老婆子想要抱重孙子的话,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听了她这话,穆栩顿时便是一窘,不知该如何接话。倒是穆桐这小妮子,一边吃着碟子里的春卷,一边竖着耳朵,听祖母和哥哥说话。这时听到这话,不由插嘴道,“那就早点让哥哥和林姐姐成亲,等她来了,还能有人陪我玩呢。”
这话一出,把张太妃惹得哈哈大笑。穆栩却是脸色发黑,心道,好家伙,这是给我娶媳妇呢,还是给你找玩伴,当即就给了她一个爆栗。
穆桐立刻双手捂着额头,眼泪汪汪的和祖母告状。张太妃自然知道穆栩不可能使劲,不过还是配合的拉过小丫头哄了起来,还对穆栩嗔道,“桐儿这丫头还小,你这当哥哥的,也不知道让让她。”
穆栩也玩笑道,“唉,自从这丫头来了,祖母都不疼我了,再这样下去,府里都没有我的立足之地喽。”
一听哥哥这么说,穆桐信以为真,也不装了,急忙拉着祖母袖子求道,“祖母也疼哥哥。”
张太妃见她这个样子,心都要化了,把她抱进怀里,轻声安慰,“你哥哥和祖母说笑呢,你们两个啊,都是祖母的心肝。”
穆栩心里也是一阵温暖,笑着跟她说,“是啊,哥哥和祖母闹着玩呢。”想了想,小丫头没有同龄人玩伴,确实有点孤单,不由想到了徒盈儿,便笑着说道,“改日哥哥给你介绍个小姐姐认识。”
小丫头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连连追问穆栩。于是他将徒盈儿的情况和她说了一些,总算把小丫头哄得开心起来。
因为穆桐这丫头,这一顿早饭整整吃了一个多时辰,等穆栩从松鹤堂出来时,已经要过了辰时了。他不敢再耽搁,带上杨安和两个小厮,就向林府而去。
京城的林府,距离东平郡王府倒不是很远,也就隔了三条大街,因此不多时,穆栩一行就到了。知道穆栩今日要来,林泉一大早就在门房等候。
这时见穆栩来了,林泉急忙将他迎了进去。穆栩进了大门,一路上大概瞧了下,林府也是昔日的侯爵府邸,除了规制上比自家王府低一些,大体布局都差不多。
在林泉的带领下,他来到了正堂左侧的偏厅,与林如海相见。
两人见过礼,林如海请穆栩坐下,寒暄片刻,林如海先问候了张太妃,随后就向穆栩道谢。
“说起来,还真是多亏了贤侄,要不是你发现了那王氏的暗手,还不知道玉儿会怎么样呢?”
原来因为前几天贾府闹得那一出,林如海这才知道,贾王氏竟然曾对女儿下过毒手。他当时知道后,自是心急如焚,回去就急着找大夫,要查看黛玉是否无恙。黛玉见他知道了此事,也就没有隐瞒,将她早已知情告诉了他,还把其中的缘由跟他解释了一番。所以今日见了穆栩,他自然要感谢一番。
穆栩听他这么说,也客气道,“这件事说来也是林妹妹吉人天相。再说,我如今与林家也不算外人,林叔父又何必如此客套。”
除了这件事的缘故,更有之前见过的贾宝玉,这两厢一对比。林如海如今对穆栩这个未来女婿,自然很是满意。现在听他这么说,也笑着应道,“贤侄说得也是。”
听他这么一说,穆栩心里就是一喜,知道这是自家老丈人,彻底认可了自己。当下也不再拘谨,与他说起了京里的一些新鲜事。
二人谈兴正浓,却见林泉急步走了进来,“老爷,宫里来人了,说是皇帝召见。”
“这…”林如海看着穆栩有些为难。
穆栩明白他的顾虑,直言劝道,“叔父公事要紧,我改日再来拜访也是一样。”
林如海思量片刻,转头问林泉,“你们小姐呢?”
林泉回道,“早上小姐陪老爷用过饭,说是要趁着太阳初升,去收集些露水给老爷泡茶,如今想来还在花园。”
“这孩子。”林如海笑着摇摇头,然后便吩咐林泉,“你带世子去花园走走吧。”
穆栩心里一跳,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林如海。
哪知林如海却不再多说,径自走了出去。等他出去后,林泉来到穆栩身边,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世子,这边请。”
既然是未来岳父的意思,穆栩也不矫情,当即点点头,便跟在林泉身后,向偏厅外走去。
穆栩随着林泉走过曲折的游廊,来到一处有着低矮白墙的院子,进入院门,踏着碎石子铺成的小径向里走去,到处都是佳木茏葱,奇花熌灼。
又向着花木深处走了片刻,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不远处一个方圆两三亩的池塘,池塘边有座八角凉亭。而此刻的凉亭之中,一个女子拿着本书侧坐在里面,看侧影正是是黛玉无疑。
到了这里,林泉便停住脚步,他也不说话,躬身向着穆栩行了一礼,就沿着来路去了。
穆栩也停住脚步,站在了原地,静静的望着凉亭方向,他有些踌躇,不知是否该打扰这宁静的一幕。
还好,有人替他做出了选择,不远处小路上,给黛玉送茶的紫娟,走到凉亭外时,不经意的往这边张望了一下。她先是一惊,随即就认出了穆栩,于是急步走进亭内,将茶杯放下,低头在黛玉耳边说了几句。
黛玉听了紫娟的话,立时站起了身子,向着穆栩这边瞧来,看到他正站在远处望着自己,她脸上先是一红,然后微微福了一礼。
穆栩见黛玉发现了自己,也不在迟疑,迈开步子来到黛玉身边,看着她微红的脸庞,笑着开口,“来的不巧,可打扰了妹妹?”
黛玉嘴角轻扬,轻声道,“无妨,穆哥哥请坐。”等穆栩坐下,又对紫娟吩咐,“多上杯茶来。”
紫娟应了一声,朝着穆栩欠了欠身子,向着远处而去。
穆栩看着紫娟远去的背影,不由问道,“我记得紫娟不是贾府的丫头吗?”
黛玉自是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于是回道,“回府次日,外祖母差人将紫娟还有晴雯,连带她们的身契,一起送了过来。”
穆栩见她说起贾母时,面上竟无一丝异色,心下暗叹,前世看红楼的人,大部分人对黛玉的第一印象都是,小心眼爱生气。可仔细想想,她只是嘴上不饶人罢了,气量却比许多男子都要大的多。
就拿史湘云将她比作小戏子那一回来说,事后也没见她记恨史湘云。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将一个官宦人家的小姐比作戏子,可是很侮辱人的。最气人的是,故意使坏的史湘云,却被许多人夸赞,说她豪爽大气。
黛玉见他沉默不语,便开口问道,“穆哥哥想什么呢?”
穆栩回了一句,“我在心里夸妹妹,气量恢宏,以德报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