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布拉班特公爵席蓓恩一世,已退位隐居?而改由继承人吉斯蒙德二世主政?”江畋漫不经心翻着一本古版福音书,对来自布鲁塞尔的使者的反问道:“这对我而言,有什么什么区别?”
“公爵愿意付出五百磅的金子,外加三十万埃居(银币)的财物;作为冒犯您疆域的补偿:”使者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并且签订全新的从属封建契约,每年为您贡献一半的赋税,四分之一的兵员;以及公国主教的铨叙,追随王国宣战和同步的外交权,境内的军事通行权、边疆堡垒的建造和驻扎;商业通行和特项专卖权……并且派出继承人进入您的宫廷,只求确保公国领地的大致完整。”
“看起来似乎还不错……”江畋耐心的听完对方罗列了一大堆看似动人的条款之后,才无所谓的摆摆手道:“但你们忽略最主要的问题;这是一场针对背弃盟誓和干涉王国内政的双重惩戒战争。”
“陛下……”年轻美髯假发敷粉的使者不由着急道:“难道,您还想能够灭亡和吞并,整个布拉班特公国么?这就算是王国的创始者阿尔斯托福大王,或是米罗娜大王,都没有能够做的的事情。”
“你说的对,我当然没有打算靠这一两场战争,就可以轻易的灭完公国。”江畋轻描澹写的笑笑道:“但我完全有能力让公国换一个统治家族/或者换一种政体,比如,让几个大贵族联合执政?”
“相信公国境内数十家大小贵族,数以百计的封臣家族中,总能够找出一些,愿意配合和顺从王国的存在吧?也许,连公爵的头衔都不必要保留了,只要让一堆伯爵和子爵、男爵,来维持国家。”
“您……真是一个残酷而执着的王者啊!”使者闻言却是几乎呻吟一般的哀叹道:“公国竟是如此的不幸,冒犯了这样可怕的敌人……既然如此,敢问陛下还需要什么样的条件,才能令您满意?”
“刨除大多数虚有其名的条款,最大的问题,难道不该让罪魁祸首得到应有惩罚,而非继续付出更多连带损失和伤害么?”江畋这才抬抬手中福音书道:“这与领土完整和家族统治并不矛盾吧?”
“这……个条件,只怕公爵绝对不可能答应的。”年轻使者闻言却是脸色一下子变了:“席蓓恩大人就算退位,也依旧是所有人法理上的主君,公爵家族的尊长,不可以受到审判和刑罚的羞辱。”
“那你们的大多数人就等着,与这座城市一起毁灭吧!”江畋却是笑起来道:“当然了,你们要是能够在我眼前突出重围,或是坚持到萨克森人赶到,也许还有追随公爵一起流亡国外的机会吧!”
“……”使者闻言却是一下子哑然和沉默下来,然后难得硬气的说了一句:“既然如此,也许需要让陛下您在布鲁塞尔城下,见识一下公国臣民的决心和意志,才会有所改变主意吧……”
“你的决心和志气,很好!”江畋摆摆手道:“就不知道布鲁塞尔的城墙和守军的意志,比起一个傍晚就被攻破的亚眠,或是几天就彻底更换了主人的王都塞纳城,又会更加坚实到哪里去呢?”
然而,当这名油头粉面的使者走出了蓝色大帐之后,却看见了成群结队聚集在远处营地中,与统一蓝色军服王国军迥然不同的人群;从他们大声喧哗的口音,还有穿戴上看就是布拉班特的本地人。
只是他们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身边堆着杂乱无章的武器,只有很少人有身像样点的甲胃;围绕一口烟气滚滚的大锅或是烤架,时不时还有背着大包小包,牵着满载驮马或是驴骡的同伴加入其中。
这一幕让他不由有些愤恨,又有些无奈和齿冷。这些毫无义理和忠诚可言的乡下人,只要有人愿意花足够的钱雇佣他们,就可以毫不犹豫的对着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乡党,乃至父子兄弟间举起刀枪。
而在远处的大路上,还有成群结队的民夫,将收割的麦子和砍伐的木柴,还有整根、整根的树干,流水一般的送到营地中来;又变成了正在修筑成型的高大土垒;一门又一门大炮已经被部署到位。
高大的土垒之间,是烟尘滚滚正在穿梭往来的大批骑兵;在太阳照耀下甲光烁烁的不知道有多少人。但是,光从那些挺举的旗枪和矗立的纹章旗上看,怕不是周边尼德兰诸侯及其封臣附庸都来了。
其中甚至不乏,来自三角同盟战败投降的卢森堡和已经灭亡的那慕尔公国,所属贵族和封臣各色家徽。然而,下一刻他的眼神突然收缩了下,却是看见好几面同属布拉班特公国封臣的徽标和纹章。
那是被城破出逃的布拉班特公爵,抛弃在亚眠的十几家贵族领主之一。片刻之后,这名使者就毫不犹豫的转身,回到了王国军的主帐当中。只是他已经摘下了假发发套,抹掉了脸上的香膏和敷粉。
“当代布拉班特公爵,兼勒芬伯爵、布鲁塞尔子爵、银霜骑士团长,弗来芒、瓦龙和布雷达的共同领主吉斯蒙德,参见骑士王陛下。”此刻年轻的使者像是换了一个人,郑重其事的重新行礼道:
“以鲁文家族的荣誉和传统起誓,我愿意付出除了公国头衔和领土之外任何的代价,换取您对前代公爵的宽恕。”自称吉斯蒙德的年轻人再度提议道:“只求能够免于,受到公开审判的折辱。”
“真是令人赞叹的果敢和勇气,还有令人羡慕的亲情。”江畋不由的轻轻拍手道:“只是冒充自己的臣下进入敌营,并不是一位主君该做的事情才对;难道您就不担心,有来无回的风险么?”
“我只能寄希望于陛下,身为王者的气度,荣誉与美德。”吉斯蒙德摊手在胸而满脸苦笑道:“毕竟,除了这座被包围的布鲁塞尔城和那些头衔之外,我已经再没有更多可以失去的东西了。”
“但是父亲,毕竟是赐予我骨与血的大人,更是从小将我塑造成了公国的继承者;以天主为见证,无论如何我都没有办法舍弃不顾,或是坐视他将要收到的危难和折辱。”
“既然这样,我也愿意给你一个机会,或者说可以换一个附加条款。”江畋胸有成竹的点头道:“只要你开城投降,并让席蓓恩一世前往塞纳城接受监管,我就可以保留公国头衔和基本统治权。”
“但是,除之前提出的那些条款之外。你还必须按照最高等级的封臣和附庸义务,带领城内剩下的军队,加入尼德兰诸侯的联军,乃至参与到对抗北来茵联盟和萨克森公国的战争中去……”
“这……”吉斯蒙德仅仅是犹豫了片刻,就再度提出了一个建议:“骑士王陛下,如果我能够联系上森克森人和北来茵联合,并设法劝说他们放弃或是退兵呢?可否换回父亲大人的自由?”
“这还不够……远远的不够。”江畋却放下福音书,摇摇头道:“除非,你能够让撒克森人和北来茵的军队,依旧按照原本的计划,继续进攻尼德兰地区,乃至是进犯王国的疆域……”
“陛下……”听到这句话,吉斯蒙德不由表情微变:“您是打算,让我的父亲和鲁文家族,都蒙上背盟弃誓和反复无常的骂名么?”
“不然呢?如果布拉班特公国及其统治家族,都断绝在你手中后,这些名声又有什么意义呢?”江畋冷笑起来看着他道:“或者说在未来你准备独自面对,那些充满怒火的北来茵或是萨克森人?”
“也许……你说得对。”吉斯蒙德的脸色变了数变,最后还是化作了一场长叹:“但请陛下开恩,给我三天,不,两天的时间,来说服那些潜在的反对者;让布拉班特重新成为王国的羽翼。”
“不,从你离开之后,就只有一天时间。”江畋不为所动的摇摇头道:“超过二十四个小时之后,无论如何我都会发动进攻;此刻所有存在口头上的约定,也就不复存在了……”
“不,陛下,请求您的怜悯和宽赦吧!”吉斯蒙德却有些痛苦的喊道:“为此,我愿意告诉您一个源自私人秘密的消息……当初我的父亲,是愿意延续王国附庸契约,只在具体条款上有所迟疑。”
“但是,当他见过了一位,来自王国境内的女士之后,就突然一夜之间改变了主张,甚至因此流放了长期信赖的宫廷顾问,将多位对此提出异议和劝谏的廷臣;驱逐回自己的领地去了……”
“因此,我曾经有所怀疑,公爵大人的决定,是在某种非正常心智的情况下,所做出来的。尤其是这一次回来之后,他甚至用一种激烈的方式,拒绝了主教和宫廷医师的探访……”
“哦!那你有对于这个女人,又知道多少东西?”江畋却是饶有意趣的反问道:“比如,她的化名和表面身份,长相外貌和其他一些特征?”
“我只知道,她叫狄来密女士,第一次出现是在宫廷舞会时,被一位廷臣秘密引荐给公爵大人的。”吉斯蒙德轻轻摇头回忆道:“然后被公爵大人安排在杜娟庭园;但几乎没有人见过她的真实相貌,就算是庭园中的侍女和仆人也一样……等我派人去捉拿,她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