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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诺一听,手里的盘子险些掉落到地上。她忙的坐下来,坐在床沿边的椅子上仍觉不够,干脆坐到了以言的病床上,一把抓住顾以言的手,急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言垂着头,眉眼里都是灰色。这是她内心深处从不肯为人道的隐痛,她曾尝试想和时之余说过,可是话到了嘴边,还是抑制不住那痛苦,咽了下去。眼下对着自己的亲姐姐,她虽觉心关易开一些,却还是觉得痛苦。吐出一个字来,就好比在她的心上插入一把利刃般的痛苦。
以诺见她欲言又止,急得不行,站起来左右来回走了两步,又一下子坐到病床上,把两条修剪得飞扬俏丽的眉毛紧缠到一块:“你倒是快说!要急死我!”
“以诺.......”以言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我想说,我想说出来,只是,我......”
她痛苦的摇头,心上的伤痂像被人用力扯了开来,又见到了鲜红的血珠渗透了衣襟。顾以言的手开始发凉,人也开始发抖。
以诺原是想要催促她,一把握住她的手,惊了一跳。再去看她的脸孔,不过这么一会的时间,已变了颜色。白惨惨的。她今早过来时才从她脸上瞧出点红晕来,这会是半点不见了。
“以言?”顾以诺喊了一声,眼前的人却连眼皮都不抬,只是不停哆嗦。以诺猜到她不肯开口的原因,心里不免一痛,往前去,抱住了胞妹。
“过去了,都过去了。”她双手在妹妹的背上轻轻的,上下抚摸着,嘴里说着宽慰的话,自己心里却克制不住的愧疚,难过。过去那几年,如果不是她一门心思都放在报仇上,唯一的妹妹怎么会过得那样艰难?更可笑的是,她到如今都不知道过去那段日子,以言过的艰难日子,铺陈开来究竟是怎样的一幅画卷。
说好要照顾她,到头来,始终是这个比她小了两岁的妹妹再照顾着她。当初顾氏倒闭之后欠下的债务,也是她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慢慢还清了绝大部分。一直自诩是女强人,顾以诺长吸一口气,一个从未好好照顾过唯一家人的女强人,得了外人嘴里那一套虚名,又有什么意思?
这些年,她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又是在做些什么。
“言言,姐这些年很对不起你。”她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把顾以言的手贴到自己脸颊上,嗓音哽咽。
原本是她更难受一些,反过来看到顾以诺因为她变得情绪低落,愧疚不已,以言放下自己的痛,安慰她:“不关你的事,是,是.......”
她长压出一口气,终于一下子说了出来:“是顾以枚。”
“我的孩子才出生两个月,患有先天心脏肌无力症。”话一旦说出了口,似乎也没有那样难说下去,顾以言瞳孔渐渐涣散,像是回到了那疯狂、恐惧、担忧、害怕的情境里去。
“我才刚过十九岁生日,却成为了一个母亲,他来得太突然,太让我措手不及。我知道我没有足够的肩膀可以给他,也没有足够的能力抚养他。我答应了浦俊大哥的求婚,也想过好好和他过日子,成为一个普通的母亲和女人。可是,可是顾以枚她找来了!她不放过我!”
顾以言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以诺的手被她掐到生疼,怜悯自责的看着脸孔苍白的胞妹,顾以诺一个字都不敢说。
“那天我抱孩子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情况不是很严重,等孩子各项指标稳定之后就可以动手术。我的孩子可以和其他孩子一样,可以健康活泼的长大!姐!姐!你不知道我当时听了有多高兴!可是!”
她脸孔的颜色突然一变,眼睛瞪大,瞳孔收缩,以诺的心也吊了起来。
“可是在我抱着孩子过马路的时候,一辆车子撞了过来!我拼命的把孩子抱在怀里,我紧紧的抱着他。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就算是我死了,孩子也不能有事!可是没有用的,不管我怎么样都没有用!浦俊大哥告诉我,孩子没了!没了!”
她陷入当时那可怕的情境里,伸直了手臂望着前方,眼神空洞,神情悲呛:“什么都没了!”
“以言!以言!”顾以诺连着喊了她几声,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顾以诺着急起来,忙跑到房门口想要去找医生。
门一打开,只见时之余像一座山似的堵在面前,他眼梢挂着一滴泪。像是没有见到冲到面前的顾以诺,两只眼睛直直的定在顾以言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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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医生离开之后,顾以诺看着打了镇定剂后安睡的胞妹,转眼落到时之余身上:“我有话和你谈!”
时之余的视线在苍白消瘦的脸孔上流连,最后才慢吞吞的走出房门。
轻轻的把门带上,唯恐惊扰了房内安睡的人。他还没站定,顾以诺扬手一巴掌打了过去。
“这一巴掌,是我替我那可怜的、未曾蒙面的侄子打的!”说着,又劈手打了一巴掌,“这一巴掌,是替我那被你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妹妹打的!”
“她那个时候才多大?你居然也下得了手!十八岁!她才十八岁!”顾以诺气得胸口不停起伏,她似乎有点站不住脚,往后一靠,背抵在走廊的墙壁上。
时之余始终一言不发,两边显眼的指痕印在他的脸上显得那样可笑,可是谁都笑不出来。相比刚才陷入疯狂的顾以言,他沉默得近似于死寂。似压抑着一股阴暗难言的情绪般。
然而这一切顾以诺都不瞧在眼里:“为了替家里还债,她退了学,在娱乐圈,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艰难求生。她不是没想过你会找她,不是没想过有朝一日你还是到她面前求她原谅,可是她太傻了!你是时之余,是时家未来唯一的继承人,你怎么可能会为了她那样一个小丫头放弃将来会得到的一切?”
“我早知道你的野心!”
顾以诺食指指着他:“所以我也狠,我不许她见你,不容许她再想你,哪怕是有关你的报道,我也不允许她看!可是她还是犯了糊涂!这样大的糊涂!”
“十九岁,一个人孤身在异国他乡生产,遭遇那样的阴谋,时之余你在哪里?”
她厉声问道,话音刚落,自己先落下两行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