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头。
看到霍正霆和顾凤骄,一前一后走进来。
霍正霆脸色阴冷,对霍傲鲲说:“爸,我不同意把公司交给北祁。公司经营管理,那么大的事,又不是儿戏,岂是想交给谁,就交给谁的?”
霍北尧唇角扬起抹极浅的弧度。
这正是他的目的。
说要把霍氏集团交给顾北祁,不过是欲擒故纵,虚晃一枪。
让众人联手打消他的念头,省得他再上蹿下跳,惹是生非。
短短几个月,接连杀了两个人。
关键他每次都把证据指向自己,这让霍北尧不胜其烦。
最让他烦躁的是,顾北祁还把罪恶的魔爪伸向南婳。
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
霍傲鲲听霍正霆这样说,正中下怀,朝顾北祁摊了摊手,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说:“北祁,你看,你爸不同意。爷爷退居幕后多年,现在公司都是他说了算,要不,你跟他好好商量商量?”
顾北祁脸色阴沉下来,不过只一瞬,很快恢复笑容。
他朝顾凤骄瞥了一眼。
顾凤骄忙道:“爸,北祁在国外也打理过公司,打理了好几年呢,把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条,手下人都对他服服帖帖的。这说明北祁有经商的天赋和能力。”
霍正霆眉头一皱,“赌场也叫公司?你不要为他说话,慈母多败儿。”
顾凤骄不服气,“赌场怎么不叫公司了?在国外是合法经营的。澳城有个赌王,集团规模照样做得很大。”
霍北尧心中有数了。
敢情顾北祁早就预料到爷爷和父亲不会同意,所以把顾凤骄叫来,当说客。
霍正霆和顾凤骄感情本就不好。
此时更是针尖对麦芒。
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可开交。
霍北尧听得头疼。
忙碌一周,好不容易等到周末,他只想回去陪南婳和孩子们。
可是看父母二人,各持己见,一时半会儿,恐怕很难见分晓。
他抬腕看了看表,快九点了。
赶到日月湾得十点。
南婳睡得早。
回去太晚,她不会给自己开门的。
霍北尧修长手指虚握成拳,递到唇边,轻咳一声,说:“你们继续商量,给我结果就行,无论是进,还是退,我悉听尊便。”
霍正霆见他着急走,神色不悦,问道:“你还有事?”
霍北尧淡声道:“阳阳在沈小姐那里,我过去看看。”
顾凤骄一下子抓到了他的破绽,“北尧什么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感情,容易为女人所累。北祁就不一样了,他不会为情所困,这样的人冷静理智,更适合管理公司。”
霍正霆听着刺耳,老脸一拉,“我不觉得太重感情是什么缺点。”
顾凤骄被戳到痛处,语气尖刻道:“那是因为你,一把年纪了还对你那个初恋念念不忘,替身找了一个又一个,一年到头连家都不回……”
霍正霆怒火中烧,“你就好吗?要不是你当年带着北祁,执意要去加国,找你那个前男友,他能被人贩子偷走?”
这些陈年老梗,霍北尧从小听到大。
听得耳朵都长茧了。
他微微蹙眉,朝霍傲鲲看过去。
霍傲鲲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走吧。
霍北尧转身,大步离开。
出了客厅,去了阳阳卧室,收拾了洗漱用品和睡衣、床单,塞进行李箱里。
上车。
回到日月湾。
手指按到指纹锁上,刚要开门,他收了回来。
抬手按响门铃。
响了三声后,南婳来开门。
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就要关门。
霍北尧骨节分明的手扳住门,轻轻一推,迈步走进去。
南婳没有情绪地说:“不早了,你回去吧。”
“我去看一眼月月就走。”
“月月已经睡了。”
“那我去跟阳阳说几句话再走。”
南婳心知肚明,全是借口,可她赶不走他。
她转身去了客房,给阳阳铺好床铺,把牙刷和牙膏等交给他,让他去刷牙洗澡。
她本想像三年前那样,帮他洗,谁知他反手就把门反锁上了。
南婳盯着浴室的门愣了下神。
霍北尧长身玉立,单手插兜站在一旁,微微笑道:“他早就自己洗了,别把他当小孩子。”
很平常的一句话,南婳却听得心肝微微一颤。
阳阳才五岁啊。
本该像别的孩子那样天真烂漫,可是他却出奇地懂事。
阳阳很快洗好出来,去客卧睡觉了。
睡觉时也特别乖,关上灯就睡,不用人陪,更不用人哄。
南婳想起三年前,他总是缠着自己讲睡前故事,一个接一个地讲。
要讲好半天,他才睡着,还要拍着,哄着,陪着。
那时他还是个正常的宝宝,现在却像个小大人似的,事事不用人操心。
太懂事了。
懂事得让人心疼。
孩子天性顽皮,只有失望的次数多了,或者受过伤害的孩子,才会变得特别的懂事吧。
懂事是最深的绝望。
南婳心里一阵微微的疼,转身去了主卧。
霍北尧跟进去,“怎么了?”
“没事。”她在床边坐下。
“鼻音怎么有点重?”霍北尧在她身边坐下,抬手去摸她的额头,“温度有点高。”
南婳这才发觉头昏昏沉沉的,有点疼。
应该是下午陪阳阳和月月在楼下花园玩,玩热了,把羽绒服拉链拉开了,吹了风受凉了。
她淡淡地说:“不要紧,我等会儿喝包感冒药,预防一下就好了,你走吧。”
魂都拴在她身上,霍北尧哪里舍得走。
“感冒药在哪里?我去拿。”
“书房,书架上面的药箱里有,在最上面一层。”
怕月月乱拿,她把药箱放得很高。
霍北尧转身去了书房,拿下药箱,打开,看到里面放着舍曲林,帕罗西汀、氟伏沙明……
犹如兜头一棒,狠狠敲在他的心上。
这是治疗抑郁症的药。
她不只满身伤痕,还饱受抑郁的折磨。
他忽然间就理解了,前几个月,她面对自己时,情绪那么容易冲动。
这些全是他一手造成的。
那三年,他对她冷嘲热讽,冷暴力,和林胭胭搞暧昧来打击、报复她,把她折磨成这副模样。
他心如刀割。
微微闭了闭眸子,压下心底的痛楚。
忽然,抬手用力锤到墙上。
指骨撞到坚硬的墙壁上,溢出丝丝血迹。
可是,他丝毫感觉不到疼。
因为心里更疼。
哪怕书房门关着,南婳还是听到了“咚”的一声响。
她起身走到书房,看到霍北尧正垂眸盯着药箱里的药,沉默不语。
原本俊美英气的脸庞,全是愧疚,痛苦,和自责。
“怎么了?”她轻声问。
“对不起,你骂我吧,折磨我吧。”霍北尧抬手用力环住她,抱得紧紧的,紧到南婳几乎要窒息。
她忍不住说:“你勒得我喘不过气来了。”
霍北尧急忙松开她,大手轻抚她心口,帮她顺气,“这样好点了吗?”
南婳轻轻斜他一眼,“你趁机占我便宜。”
霍北尧收回手,淡声道:“我没想占你便宜,只是担心你。”
南婳看到他指骨上的血迹,眼底微微一沉,“药箱里有药,你自己处理伤口。以后别再自残了,没有用的。”
“不是自残,一点都不疼。”
南婳没说话。
她心底的伤口太深了,层层叠叠,这辈子都很难愈合了。
并不会因为他受点伤,就发生改变。
她从药箱里拿起一包感冒药,出去,用热水冲了喝下。
返回卧室躺下,把台灯关上。
许久。
听到外面传来霍北尧去浴室冲澡的声音。
十几钟后,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黑暗里,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在她床边坐下。
只是安静地坐着。
不说话,也不动。
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
南婳轻声说:“你走吧,我忘不了你曾经带给我的伤害。我需要一个能温暖我、治愈我的人,很明显,那个人不是你。”
霍北尧心脏狠狠顿挫了一下。
心里太难过,他说不出话来。
过了很久很久,他低声说:“先生不一定就是个好人,或许是像我一样的浑蛋。”
南婳执着地说:“不,先生就是个好人,和你天壤之别。”
霍北尧深吸一口气,“你睡吧,我看着你睡,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南婳什么也没说,缓缓闭上眼睛。
刚开始还能保持清醒,到后来实在太困了,就睡着了。
白天陪阳阳和月月玩得太累,她睡得很沉,累到连噩梦都没顾得上做。
霍北尧安静地坐在她身旁,就那样坐着,坐姿清贵端正,好整以暇地守了她一整夜。
像以前做惯了似的。
漆黑的夜幕渐渐退去。
清早第一缕阳光,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落到南婳皎白清瘦的面庞上,给她的脸镀了一层淡金。
细细窄窄的鼻骨,长长的睫毛像一双蝴蝶,连垂下的发丝弧度,都那么让他着迷。
盯着她美得脆弱又倔强的脸,霍北尧勾唇淡笑,心如刀绞。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怕吵醒南婳,他快速从裤兜里拿出来,按了接通走出卧室。
来到楼下。
手机里传来肖文焦急的声音:“霍总,撞死柳尖尖的凶手抓到了,是你的保镖,供词对你很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