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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婧她们回到永宁宫悄声将事情同玉引一说,玉引悚然一惊。
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年轻人玩闹间小失点分寸在所难免,既没伤了人又没死扛着不认错,理应不会闹出什么大事。
可是,皇长子把夕瑶扣下……这很不对劲啊!
玉引一时也担心诸如皇长子今天心情不好之类的问题,又怕定太妃跟着一起操心,便寻了个由头从殿里退出来,交待赵成瑞跟珊瑚一起寻人去。
她说:“你们去瞧瞧到底怎么回事儿,若皇长子当真为此恼了,好生说说情。再不行就说我回了府自会罚她,不管怎么着都先给我把人领回来。”
赵成瑞和珊瑚齐应了声“是”,退了两步刚转过身要往外去,抬头却见夕瑶回来了。
“夕瑶?”玉引气息一松,迎上去看看她,“你没事?”
“没事……”夕瑶摇摇头,看看她再看看三个表姐妹,就知道她们在为什么担心。
于是她解释道:“殿下没真生气,吓我的。后来我们说了会儿话,他就让我回来了。”
玉引放了心,但仍是让珊瑚走了一趟,让她再好好代夕瑶去跟皇长子谢个罪。两刻后珊瑚折回来,回话说皇长子在乾清宫与宗亲们说话,没见着人,但差了人出来回她说请玉引不必介意,本也是他先主动去陪明婧玩的。
这件事就此揭过,然而晚上宴散回府后,夕瑶又被皇长子给惊了。
——她们进正院时就见两个宦官在门口候着,玉引身边的人上前问话,那两个宦官上前见了礼,将手里的匣子打开说:“殿下说今天多谢姑娘的帕子,这个还给姑娘,姑娘挑喜欢的用就是了。”
夕瑶:“……”
她只扫了一眼,就看到那匣子里一块块对叠成三角形的帕子摆放整齐,用的大约是极好的丝缎,在旁边笼灯的光火下泛着淡淡光泽。
这绝对不是什么随便用用的东西……相较来说,她那块的用料虽也讲究,可到底不过是闲来无事做的绣活,皇长子这也太夸张了。
夕瑶迟疑着没敢接,玉引倒没她这么多顾虑,伸手一摸一瞧,笑道:“苏州织造出的好东西,收着吧。”然后她又跟眼前的两个宦官说,“劳公公多谢殿下。”
夕瑶战战兢兢地将礼收下,她也知道这礼不收不行——他们谁也不缺这点东西,若为了几方帕子推来推去未免滑稽可笑。
待得回房后打开一细看,连过来凑热闹的和婧明婧都惊呼出一声“哇”!
这东西做得实在精巧,从布料到勾边的丝线都没有哪两块是重复的。再看绣纹,处处精致漂亮、件件柔美不俗,非资历够足的绣娘不能绣出。
除却工艺讲究之外,设计得也颇是巧妙。以十二月为主题,从一月到腊月,绣样都挑的能应和月份的花。比如腊月是腊梅、一月是兰花……夕瑶心念一动将五六月的翻开来,六月那一块上绣的不仅是莲花,而且恰是一株并蒂莲。
他的心好细啊……
她一时只觉心弦仿佛被一只手温柔抚过,脑中又恍然看见他拿着帕子问她是不是有心上人的那只手。
夕瑶脸上一热,在没什么道理可言的无措中迅速将那块帕子放了回去,盖好匣子边走到衣柜边假作收拾东西边道:“今天好累,我想早点睡了……咱们明天再说话。”
“好,那我们先回房了。”和婧说罢拉着明婧就离开了夕瑶的房间,夕瑶直至听到房门阖上的声音才敢转回身。她坐到榻上,心里乱糟糟的,一股愈演愈烈的情绪让她激动而又害怕。
乾清宫配殿里,孟时衸拿着一方帕子已不知不觉地看了好久。在那方帕子猛然被抽开时,他蓦地一惊:“啊……”
“哥你不是吧……”孟瑜婧悠悠地将帕子展开细看,“这是看上哪家姑娘了?瞒得这么好,连我都不告诉?”
“你别瞎说!”孟时衸一把将帕子夺回来,孟瑜婧也不再抢,只笑吟吟地看着他:“哪家姑娘?”
孟时衸脸色铁青:“我让你别瞎说!”
“好好好,我不瞎说。”孟瑜婧拉了张椅子到他案前,施施然坐下,“那我再问问,你白天火烧火燎的让我去找‘做得越讲究越好’的帕子,是讨好哪一位啊?”
孟时衸噎了一下,旋即道,“我那是欠了人东西,跟你要来还债!”
孟瑜婧立刻追问:“欠了谁的东西呀?”
孟时衸:“……”
“哎呦喂。”孟瑜婧啧嘴,“这事真奇了,我智勇双全身份尊贵的哥哥居然也看上人家又不敢说?要不我帮你个忙,帮你跟父皇母后提一句?”
孟时衸盯着她缓了口气,扬音叫了人进来:“去请驸马来。”
这下瞬间换做孟瑜婧面色不快:“叫他干什么……!我都让他先回府了!”
“大过年的,你闭不上嘴就跟你驸马逗贫去,别在这儿烦我。”孟时衸显然心情烦躁,锁着眉斥她的样子断然不是说笑。
“……你真生气啦?”孟瑜婧有些诧异,蹙了蹙眉,不再开玩笑了,“那我不说了,我错了。”
但孟时衸没理她,坐在那儿支着额头盯着桌面一语不发。
孟瑜婧觉得自己自讨没趣,不得不转身离开。可临到门口又被兄长叫住:“瑜婧。”
她停住脚回过头,孟时衸默了会儿,道:“我没喜欢谁,即便有,我这身子这样,我也不会拖累任何人的。你若拿这事去父皇母后面前多嘴,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瑜婧闷闷地应了声“哦”便走了,心下有些委屈,又心疼兄长。她觉得兄长应该还是喜欢上了谁的,只是因为自己身子不好的缘故不肯说。她一直觉得兄长是特别好的一个人,全天下的姑娘都喜欢他都是应该的。如今弄成这般……实在太可怜了。
瑜婧想着这些,一路都没精打采的。走出端门时抬眼一看迎过来的人,脸色更不好看:“本宫不是说了让你先回府!”
“……臣回去过了。”驸马神色黯淡,“走到半路时起了风,所以臣取了些御寒的东西送来。”
孟瑜婧一滞,没有应声。
她这一路都在为哥哥的事唏嘘,现下听他这么一提,她才觉得周围确实是更冷了,厚厚的广袖披风里面衬着狐毛现下都有些扛不住。于是在驸马从宦官手里接过斗篷要为她添衣服时,瑜婧没再做闪避。
但在驸马想要顺势牵她的手时,她还是避开了。
驸马淡一笑,话还是说了下去:“车上有姜汤,已经熬了一路,公主喝些。”
“不用了,我不爱吃姜,从来都不吃的。”瑜婧拒绝得还算委婉,言罢就提步走向马车,驸马却又笑道:“臣自己折回来,就是怕下人劝不住公主。”
瑜婧没理他,径自上了车。他随着她一并上去,蹲身便拎起热着姜汤的小壶给她倒了一碗:“多少喝一些吧,权当喝药。”
瑜婧冷着脸看向一旁不做理财,驸马一哂:“别怪臣多事,公主前几日刚染过风寒,容易反复。”
瑜婧听言挑眉:“谁告诉你我染风寒了?”
驸马噙笑默了一会儿,却并没有“如实招供”:“臣自己乱打听的。”
瑜婧一阵气恼。
一来二去之后,瑜婧终于还是把那碗姜汤接了过来。可她是真的不喜欢生姜的味道,憋着气勉勉强强地喝了两口便没好气地搁下,驸马转而又掖了个手炉在她怀里,之后也不再烦她,干脆利落地下了她的马车,回到自己车上去。
瑜婧出宫时本来就已很晚,折回府的时候,天色都已微微泛白了。她揭开车帘间耳闻驸马在外头打了几个喷嚏,下意识里有一瞬想跟他说“这儿还有姜汤”,又很快把这念头按了下去。
待得她下了马车,二人也没有太多话可说。他一揖、她一颔首就各自进各自的府门,两扇府门正对着,京里很多人以为他们是刻意在找什么“门当户对”的寓意寻乐,只有瑜婧自己心里清楚这事有多让她讨厌。
所以她在走进自己的府门后从来不会回头多看,她不想看他的那份殷勤,觉得虚伪至极。
可这回,一阵猛烈的咳嗽声扯住了她的脚步,瑜婧扭头看去,见他停在了那道门内几步远的地方,弯腰咳得停不住。
病了?
她微微皱眉,想走过去,又硬生生压住脚步。
几丈外,驸马咳了一阵后稍缓过来,扶着随从借力直起身。他又深缓了两息,便吩咐道:“把大门关上。”
“爷……?”搀扶他的小厮不解,驸马忍住翻涌而上的又一阵咳意,说得更明白了些:“把大门关上,别跟公主说这事,我吃两副药就好了。”
他说罢就继续往里走了,那小厮应了一声跑去关门,刚要关上,被对面过来的宦官阻住了动作。
“公主有话问你,你过来。”那宦官压着声叫走了人,向院内的另几个递了个警告的目光,让他们不敢多嘴。
进了公主府的大门,那小厮没让瑜婧多费什么口舌,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全说了。
他说驸马打从第一次回来时就觉得有点受凉,因此突然想起她前几日染风寒的事,是以回府立刻取了东西又折回宫门口等她。
“等了多久?”瑜婧问那小厮,小厮一怔,她又说,“在我出宫之前,他等了多久?”
“差不多有一个时辰吧。”小厮回道。
孟瑜婧一口气滞在胸中,滞了好久才缓缓地吁出来。
她看向几丈外紧闭的对街大门:“进宫去请母后的旨,请她赐个御医下来。”
身边自有宦官应声而去,瑜婧又盯着那扇大门看了一会儿,在心情愈渐复杂时咬牙摒开了一切念头,转身往自己府中去。
那小厮在她身后施了一礼就要告退回去,被方才叫他过来的宦官一挡:“等等。”
“公公。”小厮躬身,宦官睇了眼公主的背影,问他:“你回去之后,打算怎么说?”
小厮回道:“就说公主为驸马传了御医……”
“笨!”宦官伸手在他头上一拍,“你这么说,是要驸马过来向公主谢恩吗?你啊,什么都别提,公主心里存了这事儿了,用不着你个当下人的多嘴!”
小厮懵了一瞬,转而在恍悟中面露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