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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引略作思量,觉得先问清轻重再做决定为好,便让赵成瑞请尤则旭过来。
尤则旭当初离京的时候,也没想到这一走就会有两年之久,再踏入王府时见一切似乎如旧,又似乎在细节上有许多变化,不禁感慨万千。
他跟着折回来的赵成瑞往正院去,快到正院门口的时候,听到身后有人喊:“表哥!”
转过头,见四个男孩正一并跑过来,他一怔,旋即失笑。
“你们几个都长这么高了?”尤则旭伸手比划了一下兄弟几个的高度,他们好像都比他离京时高了至少两寸。
但论性子,倒和以前差别不大。兄弟四个看见他都很开心,阿祚阿祐拽着他就要往正院去,阿礼则说要他今晚在王府住下,阿祺听罢半点犹豫没有,撒腿就要跑到前宅帮他安排。
尤则旭在推搡中进了正院,等在堂屋的玉引遥遥一瞧就笑了。正准备着待他进来好好许久,却见一个杏色的身影从侧旁飞扑过去,一把将人抱住。
尤则旭毫无防备地被撞了个趔趄,站稳脚,扑在怀里的人让他喉中一哽。
“……夕珍?”他连身子都有些僵,觉得窘迫,又不想把她推开。
夕珍一听到他的声音就哭了:“怎么去那么久!你明明跟我说三五个月……”
是啊,他当时说的是去三五个月立个大功,回来就可以好好地跟她定亲等着她及笄便成家了呢。
结果一去两年,掐指一算,过了年关她就十六了。
尤则旭一阵愧疚,僵住的手臂刚揽住她,抬眼扫见了堂屋里的王妃。
于是场面有点尴尬。玉引察觉到他的目光后清了声嗓子,起身走到门口:“都进来,进来再说。”
二人连带阿礼等几个就都一起进了屋,夕珍红着眼眶,又守着规矩到玉引身边坐,玉引一睃她:“坐过去吧,两年没见了。”
夕珍又挪到尤则旭身边去,尤则旭红着脸看看她,把她的手握了过来。
正院里没外人,玉引也无所谓孩子间的这些小动作,便如常地问起了事情的经过。尤则旭说抓到钱五的过程很偶然,连带被抓的还有两个不那么重要的宦官,因其中还有些细节待查,谢继清便继续在南边忙着,让他带着人先将这三个押了回来。
玉引听罢点了点头,又说:“王爷今天进宫见太妃去了,这事可紧急?需不需我进宫请他出来?”
尤则旭略作沉吟,也没瞎客气,苦笑道:“您若方便……便劳您请一趟。主要是这钱五年纪也不轻了,近三年来四处躲藏、这回又经数日颠簸,虚得很,我怕他熬不住就……白抓了。”
直白点说,他怕人立时三刻就死了。
玉引心下有数,想了个既能请回孟君淮又不至于惊扰太妃的法子,喊了明婧出来。
扎着俩冲天揪的明婧边吃点心边好奇地打量尤则旭,玉引一哂,指着尤则旭问她:“你还记得这是谁吗?”
明婧摇头说不记得。
玉引就又说你小时候总给他塞点心吃!
明婧就大方地把手里的点心又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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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母女二人到了永宁宫。玉引支开领路的嬷嬷,蹲下身问明婧:“你还记得你上个月装哭的事吗?”
明婧不好意思地低了头。
那是她上个月的坏主意。因为她发现她一哭,很多父王母妃本来不答应的要求都会被应下来,如果父王父母在生气呢,看见她哭也就不会生气了,所以她开始装哭……
具体的做法就是往地上一蹲捂着脸哭。这样声音像就可以了,至于有没有眼泪,反正也看不到!
不过她就得逞了两回,都是在父王面前得逞的。第三回换了在母妃跟前,母妃赶过来低头一看就看出是假的……
之后她被罚在院子里站了半个时辰!这回真哭也没用了!
结果现下玉引说:“来,你再哭一次。”
“……?”明婧又心虚又不明白她什么意思,瞅了她一会儿,皱着眉歪头问她:“母妃,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玉引捏捏她的冲天揪,心说小丫头你词儿真多。
然后她明明白白地跟明婧说:“有点事情需要你父王出来办,但这件事比较吓人,母妃怕直接禀进去吓到你奶奶。你装哭一下母妃好用让他哄你的理由叫他出来,懂了吗?”
“哦……”明婧应下来,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却又说,“吓人的事情?那我们不让父王办了,好不好?”
玉引:“……”
她赶紧哄明婧说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种吓人的事情。可能吓到你奶奶,但是绝不会吓到你父王。而且这件事只能你父王办,其他人不行!
明婧好似心情很复杂地踟蹰了会儿,然后艰难地做了决定:“那好吧……”
然后,院子里一众宫人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只见王妃跟小翁主说了会儿话之后,小翁主猛地往地上一蹲,哇地一声就哭了。
王妃也赶紧蹲身哄,随来的婢女奶娘跟着哄,但怎么哄都哄不住,小翁主就是蹲在那儿呜呜哇哇地哭个不停。
片刻之后,王妃无可奈何地进了殿门。
寝殿里,定太妃跟孟君淮听着小孩子的哭声正纳闷,就见她风风火火地赶了进来:“君淮!”
“玉引?”孟君淮一怔,玉引向定太妃一福,又跟他说:“明婧非要进宫来找你,我就带她来了。方才她又忽然问你能不能跟我们一道出宫,我想着你跟母妃问过安兴许还要再去乾清宫,就跟她说这说不好,结果她就……哭了。”
孟君淮和定太妃听得都有点懵,心说明婧不是个爱哭闹的孩子啊?但外面的哭声又不像是假的,便又都想小孩子大概都偶尔有个不讲理的时候?
玉引又催促孟君淮说“你快去哄哄她”,定太妃也顺着说:“快去,我这儿没事”,孟君淮就匆匆出了殿。
殿外,他一把抱起明婧,明婧往他怀里一伏,便嘻嘻地笑起来。
“臭丫头,你又装哭!”孟君淮在她后脑勺上弹了一记爆栗,“这回还连你母妃都骗住了?”
“不是!”明婧手指压在嘴唇上神秘兮兮地示意他小点声,自己的声音也放得轻轻的,告诉他说,“是母妃要我装哭好让父王出来的,说怕吓到奶奶!”
孟君淮蹙眉,回望了一眼殿中,抱着她大步流星地出了永宁宫的门,问她:“具体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呀……”明婧道,思量着道,“有个大哥哥来家里,说有急事找您……我不记得他了,但母妃说我小时候总给他塞点心吃!”
……这谁?
孟君淮心说被你塞过点心的人那可太多了,再想被称为“大哥哥”她自己又不太记得的人……
是谢家的哪位公子吗?
“哦,大表姐看到他就哭了呢!”明婧双手食指划着眼眶,“眼睛红红的,像小白兔!”
让夕珍哭了的?哦,那是尤则旭嘛!
孟君淮摸摸她的额头一哂,夸奖说“明婧最细心最聪明”,接着便让身边的宦官禀话进去,让他们跟定太妃说小翁主哭得太厉害,他先哄着她回府去,改日再进来问安。
殿中,玉引听宦官禀完这话稍松了口气,定太妃想象着明婧黏父亲的模样笑出声,摆摆手让她也赶紧回去哄孩子去,她这儿不缺人照料。
还好,很顺利。
玉引松了口气退出殿外。想想半年前齐郡王似与宦官们走动过密的消息刚传出来时,太后被惊得一病不起,心里就一搐一搐地觉得这些事最好不要惊扰定太妃。
孟君淮虽然不可能跟宦官们有什么勾结,但他在锦衣卫办差,且还不止一次地受过伤,定太妃不为他忧心是不可能的。
长辈们都年纪渐大了,眼下的这些事,他们还是尽快料理清楚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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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亲王府前宅里,几个男孩子全聚去了阿礼屋子里。他们原等着尤则旭回来后大家秉烛夜谈,听他说说这两年在外面的奇闻异事。可是他晌午过后告辞离开,直至现下天色全黑都没再回来。
于是秉烛夜谈就变成了几个半大不小的男孩趴在罗汉床上好奇到底出了什么事。
阿礼说:“肯定是要审那几个抓到的宦官了呗?最好能审出来,他们搅得整个京城、整个大殷都不太平,早收拾好为好。”
阿祐道:“就是!他们最坏了!听说宫里面的大哥哥的病也是他们害的,让他们早死早超生去吧!”
“我看他们还是别超生了。”阿祺冷笑,“在地府待着就好,不要再投胎害人。”
阿祚则半晌没说话,低着头琢磨着,好似遇到了什么难事。
“哎,阿祚?”阿礼拍了拍他的肩头,关切道,“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没有。”阿祚摇了摇头,皱着眉看看他们,沉然道,“我觉得咱们还是别议论这事了。”
“怎么了?”阿祐一愣。
阿祚撑身坐起来,边斟酌边说:“我觉得急着请父王去的原因,不是尤哥哥说的那样。钱五是要犯,如果他真的那么虚、随时都可能死,就不会急着押他回来了。”
三人都因为他的说法而有些意外,想了想,又觉得很有道理。
阿祚语中一顿,接着又道:“那具体是什么原因……尤哥哥怕是不能说。看来这件事多少是要保密的,我们议论得多了,万一哪一句让有心人听了去怎么办?会不会给父王和尤哥哥还有舅舅他们惹麻烦?”
在阿祚的话里,几个人都陷入沉默。他自己也沉默了下去,祈祷这件事并没有自己想得那么严重。
他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于宦官的事情,深种到了他们每个人的心里。好像很多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事都会与那些奸宦扯上关系,好像这个他们生活的京城危机四伏。
他只希望,家里的每个人都不会因此惹上麻烦。
“我们就当不知道这些事吧。”阿祚边是思量边是跟几个兄弟打商量,“不要多跟别人提,别人问起来,我们也当不知道。尤其……尤其是对身边的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