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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俩笑够之后,可算觉得泪眼婆娑的儿子特别可怜了,玉引把他搂在怀里拍拍哄哄,跟他说不哭哦不哭,父王母妃不是故意笑话你哒!
阿祚抽抽噎噎:“母妃坏……”
“母妃不坏,母妃给你解释这个‘世子’是怎么回事。”玉引微笑道。
阿祚苦着脸:“可我不喜欢柿子……”
“……你听母妃说完再说喜不喜欢!”玉引说着看向孟君淮。几步外,孟君淮已研磨提笔,铺开纸要写字了。
他把“柿子”和“世子”分别写下来,拿到阿祚跟前给他看:“这几个字,你都认识吧?”
阿祚点点头:“认识。”
“嗯,你不爱吃的是这个。”他点点写着‘柿子’的那张纸,“这是个水果,没熟透的时候会涩嘴。”
然后他又指指另外一张:“这个‘世子’是另一个‘世’子。你被册封的是这个,跟那水果没关系,这个词的意思就是……你以后要承继父王的王位,当逸亲王,接管王府,懂吗?”
“哦……”阿祚似懂非懂,琢磨了一会儿,不放心地又追问了一遍,“不是那个柿子?”
“不是那个柿子,你皇伯伯怎么能让你当柿子呢?真要让你变水果,也得是你喜欢的葡萄啊!”孟君淮气定神闲。
玉引:“噗……”
得到确定之后阿祚破泣为笑,又觉得自己因为弄错词而这样大哭大闹很丢人,埋在玉引怀里特别不好意思。
孟君淮一瞧便来了劲,在旁边逗他:“要不以后就叫你小柿子吧?小柿子!”
“不要……”阿祚在玉引怀里拱来拱去,小屁股翘在外面一扭一扭的,“我不是柿子!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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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院,山茶和山栀焦灼地在堂屋里踱来踱去,却不敢贸然进屋。
打从宫里的旨意传到府里,尤氏便一直把自己闷在屋里,屋里只有大公子陪着,除此之外谁都不让进。方才天擦黑时有宦官进去掌灯,原是做得无比熟悉的事情,也不知怎么触了尤侧妃的霉头了,扭脸就被赏了三十板子。
山茶和山栀便提心吊胆的,怕里面出事,又实在不敢自己去试险。她们就只能这样小心地候着,静听着里面的动静,好在大公子在里头,如若侧妃真有个什么意外,大公子会及时喊人的。
卧房里,阿礼很担忧地看看母亲苍白的面色,给她端了盏茶:“您喝口水……”
尤侧妃失魂落魄地坐在罗汉床上,好生反应了一下才将水接过来。也没喝,直接搁在了旁边的榻桌上。
她拍了拍旁边:“阿礼来。”
阿礼便爬上了床,皱着眉头问她:“母妃,您怎么了?真的不用叫大夫来吗?”
“母妃没事。”尤侧妃摇摇头,凝视着儿子踌躇了好一会儿,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皇伯伯封你三弟当了世子,你怎么想?”
“怎么想……”阿礼思量的样子含着点疑惑,尤侧妃进一步道:“你知道‘世子’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阿礼点点头,“世子是承继父王的王位的人,以后三弟就是逸亲王了!我怎么想……”
他不太明白母妃要问什么,琢磨了半天,说:“三弟还小,我会教他好好读书。我也会更努力地读书,如若三弟以后有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我帮他一起!”
尤侧妃滞住。阿礼这样的回答,让她全然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母子间安静了一会儿,她又说:“那你……你不担心自己的将来吗?”
“我为什么要担心自己的将来?”阿礼不明就里地反问她。
尤氏轻缓道:“因为世子只能有一个、逸亲王也只能有一个,你三弟当了逸亲王,日后你便没有这个位子了。”
“可是我还可以有别的位子啊……”阿礼理所当然的口吻,打量打量母亲的神色,又说,“父王跟我们说过,宗室里的孩子是可以做官的,而且就算不做官,也还有例银……母妃您为什么担心我的将来?”
“你……”尤氏语结,怔了须臾,吃力地笑出来,“你说得对……”
她将目光从阿礼面上挪开,强自平复着复杂的心绪,滞了良久才说出下一句话:“你说得对。你……你继续当个好哥哥,好好和阿祚相处,母妃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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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氏在阿礼面前强撑着说没事的结果,就是她把气都撒到了下人头上。
不过两天的工夫玉引就听说了,东院得有一小半下人挨了罚,连尤氏近前的山栀都没逃过去,除此之外还有和婧身边的凝脂。
凝脂是替和婧给阿礼送东西去了来着,而后好像是和东院熟悉的婢子多说了两句话,尤氏就不乐意了,那婢子直接让院子里掌事的拉下去就赏板子,凝脂她到底不怎么敢动,就叫在院子里站了半个时辰才放回来。
和婧来跟玉引告状的时候气得小脸发白:“她凭什么罚凝脂啊,这是咱正院的人!”
玉引也觉得,这回尤氏可就太过分了。
之前跟何家联姻的事,那是宅院中拉帮结伙的常见路数,半道被孟君淮截住,她就懒得再多管;眼下阿祚封世子,尤氏会气不顺她也是事先猜到的,她爱在自己院子里发发脾气那都随她。
可是,罚还罚到她正院的人头上,这是给谁脸色看呢?生怕府里上下不知道她也盯着那个世子位吗?
玉引板着脸缓了口气,跟和婧说:“这事我知道了,你甭生气,更不许跟阿礼阿祺生气。”
“这我知道……”和婧扁扁嘴,气鼓鼓地又问她,“那我能去东院恶作剧吗?”
那犯不着。
她跟这儿当着正妃,女儿受了委屈还得靠恶作剧发泄?那她可太摆设了。
玉引就让和婧坐,叫来珊瑚,淡声道:“去叫尤侧妃来一趟,一盏茶之内必须到。”
在传侧妃或是北边的妾室们来正院的时候,她从不曾限制过时间。眼下这般一说,虽则时间宽裕,尤氏赶来时还是明显的慌张。
“王妃……”尤氏走进堂屋没见着人,往西侧一看,见她站在桌前抄经,忙是一福,“王妃万福。”
玉引嗯了一声,没说话,继续抄经。
她不开口,尤氏就只能站着等。方才她没进西屋就先见了礼,眼下也不好自己再往前走了,只得在堂屋站着。
一月末,天还冷,玉引知道堂屋的门开着必然往里灌风。
于是她也没有等太久,写罢了手头这页就搁了笔,抬眸瞧瞧尤氏:“侧妃有多久没侍奉过王爷了?”
这句话对尤氏来说,简直就是不偏不倚地狠捅一刀。
尤氏看着她浅含笑容的神色,滞了好半天才张开口,脸上不无尴尬:“有……有两三年了吧。”
“两三年?”玉引微微一笑,更近了一步,“阿祚阿祐今年五岁。”
刹那间,尤氏面色煞白。
她好似从没见过玉引这样刻薄,也从不曾料到她会这样刻薄。
可眼下她就在这样四平八稳地捅她的刀子,她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击。
玉引支着桌子吁了口气:“我知道侧妃看我不顺眼,有些事儿,今儿个在这儿说开了吧。”
“王妃……”大概是因为突然刮进来一阵风的缘故,尤氏背后沁了一层凉汗。
玉引踱着步子缓缓道:“我不讨厌你与我争高下,因为我若是你,我也会。当了妾室、又受过宠的人,有口气咽不下去再正常不过,这是人之常情,我看得开。”
尤氏窒息地看着她,目光中的复杂和惊恐,好像在看一个怪物。
玉引定了脚:“但我不喜欢你争高下时总牵扯不相干的人,尤其是牵扯孩子。”
“我……”尤氏想辩解,但刚吐了一个字,与玉引目光相接时,她就将后面的话全都忘了。
她只觉得玉引眼底的那份平和来得太可怕,不同于她刚入府时带来的那份超脱红尘外的平和,她现下的这个样子……眼中有自信、有高傲,一丝一毫都是红尘内的情绪,却就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尤氏在她的目光中怔然与她对视了一会儿,继而似乎在一瞬间溃败下来,慌忙地错开眼睛。
“尤则旭是你的侄子,和婧是我的女儿,都是小辈。近来的事情你牵扯到他们,我很不高兴。”玉引一字一顿地说着,缓了一缓,又续言,“再往前算,尤则昌欺负夕珍的事,也难说你没有责任。至于其他的大大小小……我懒得多加过问,但你最好明白,我如是想问,也都是能问得出来的。”
而后不待尤氏辩驳,她便又道:“你还要明白,如此这般的桩桩件件,我要是想跟你计较,我也是可以计较的。”
“你可以等王爷过来的时候告我的状,我只提醒你一句,即便是按照律例,他也不能干涉正妻责罚妾室。”
这句话落下,玉引只见尤氏脸上的最后一分血色都褪下去了。
“赵成瑞。”她扬音叫了人来,赵成瑞走进堂屋躬身候命,玉引迈过西屋的门槛往东屋走,尤氏几是下意识地退到一旁给她让路。
玉引长缓了口气,声色平静地发话说:“我有几卷经是要献给母妃的,这两天忙着照顾明婧,耽搁了。在堂屋给侧妃备笔墨,让她帮我抄完吧。”
“是。”赵成瑞躬身应话,未多言一个字。
“哦,门别关,不然炭火烧得旺,屋里太闷了。”玉引说到此处脚下一停,回过头看看尤氏,淡声道,“这事让不让阿礼知道,随你。我是不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