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你说什么?什么叫您把元娘和延庭给换了?”
冯忠良被差役从铺子里喊来,他反倒是第一个赶到的人。
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冯延庭在路上听差役说了一嘴,只觉得荒唐可笑。
但踏进京兆府的大堂,却看到自己的亲娘果然跪在堂上,他的心顿时就乱了。
虽然这几年,冯忠良又有了其他的儿子,但在他心目中,聪慧上进的冯延庭还是占据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
嫡子嘛,且还是他跟娘子唯一的孩子。
冯忠良老实归老实,却一点儿都不傻,他心里很清楚,这些年,“顾秀娘”会这般拼命的刺绣赚钱,就是为了冯延庭这个儿子。
周围的邻居,也都说过类似的话:“唉,要不是延庭这孩子孝顺、会读书,冯家娘子早就忍不下去了。”
“就是就是,自己点灯熬蜡的刺绣赚钱,养活婆婆、丈夫、儿子也就算了,连小老婆、庶子庶女都要养活,还有一堆毫无关系的祖宗……啧啧,冯家娘子啊,都是为了儿子才会这么忍。”
“她要是没有儿子,或是只是个闺女,都不用这么拼命。只给闺女攒点嫁妆就好。”
“对啊对啊,冯家娘子经常说,她儿子要读书,要科举,以后还要娶妻生子,可不能没有钱。”
“……如果换成是我,若是再没个儿子,我就直接跟冯忠良和离。什么东西,全家都要人家养活,居然还有脸睡小老婆!”
反正他们就是小门小户的寻常百姓,没有大户人家的那些讲究。
婆家要是太过分,那就一拍两散。
大周朝可以立女户,还能二嫁,就“顾秀娘”的模样,还有她那一手刺绣的绝活。
就算年纪大些,也有好些人家争着求娶!
“顾秀娘”会继续在冯家煎熬,像个摇钱树一样任由冯家压榨,为的都是冯延庭这个儿子啊。
但,如果冯延庭不是他们亲生的,那、那——
冯忠良脑子里充斥着乱七八糟的想法,他、他本能的排斥什么“换子”的事儿。
“……荒唐!可笑!这根本就不可能!”
平南侯和张夫人紧跟其后,在前来的路上,平南侯也从差役口中听到了大概的情况。
平南侯第一个反应就是驳斥!
他没有见过冯延庭,只是听张夫人没少称赞,说他聪慧,说他有读书的天分,还说他——
平南侯:……我们魏家是武将,要他娘的会读书有个屁用?
最最关键的一点,还是平南侯不缺儿子。
阿蛮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啊,年纪大的那个今年刚七岁,虎头虎脑,身强体壮。
小小年纪就能弯弓射箭,在山林中,更是连野狼都不怕。
那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猛,看着就像魏家的种儿。
年纪小的儿子也不差,今年已经五岁了,活泼好动、伶俐聪明,会读书,也能习武。
与两个儿子相处了好几年,父子的感情十分深厚。
这样的感情,绝不是一个从未相处过的“嫡长子”所能比拟的。
更不用说,就在昨天,平南侯还刚刚因为有魏元娘这么一个好女儿而欣喜不已。
他正想着如何通过魏元娘加深跟华阳观主的来往,并且盘算着给魏元娘在京中结一门好亲事。
结果呢,现在却有个老刁奴跑来京兆府胡说八道,说什么换子,还说什么元娘不是侯府亲生的?!
这、这不是荒唐嘛!
撇开平南侯的个人感
堂堂平南侯府,庭院深深、仆妇环绕,一个老奴却能轻易的将侯府的嫡长子掉包。
这、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嘛。
别说跟平南侯有过节的朝臣会借机生事,就是寻常百姓都要嘀咕两句:“平南侯不是西南战神吗?他连自己家的事儿都弄不明白,还如何带兵打仗?”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后宅虽然是妇人的事儿,但,作为一个坐镇西南,麾下拥有二十万精兵的悍将,他的侯府居然连随便一个老奴都能兴风作浪,这表明,平南侯也不像世人称赞的那般英雄神武!
侯府的嫡长子都能轻松被调换,侯府还有什么是安全的?
所以,不管是处于感情,还是为了颜面,平南侯来到大堂上的第一句话,就是直接驳斥!
张夫人的心情十分复杂。
一方面,她很高兴,她的延庭终于能认祖归宗,而她也终于有了在侯府立足的嫡长子。
另一方面,她又有些担心,刚才她已经从差役口中听闻了事情的大概,知道赵嬷嬷将一切都揽到了自己头上。
张夫人怕赵嬷嬷会出事儿,更怕自己也会受到牵连。
“……哎呀,嬷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当初不是计划得好好的,就说这一切都是顾氏的算计?”
张夫人相信赵嬷嬷的忠诚,知道她不会为了别人而伤害自己。
可、可她还是有些恼怒赵嬷嬷的“自作主张”?
有什么事,不能提前跟我通个气儿?让我好歹有个准备?
现在倒好,你一个人跑到京兆府来告状,我这边却什么都不知道。
张夫人有心配合,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于是,张夫人露出了迷惑又恼怒的表情。
她迷惑的是,赵嬷嬷为什么这么做。
恼怒的则是赵嬷嬷的擅自行动。
但,她这幅神情落在京兆府尹和平南侯眼中,便成了——
张夫人惊诧于“换子”的奇闻,紧接着她又对赵嬷嬷的自作主张而恼恨不已。
所以——
赵嬷嬷的所作所为,张夫人并不知情?!
就在这时赶到大堂的何甜甜,正好目睹了张夫人、京兆府尹以及平南侯等人的表情。
她在心底禁不住感叹:……赵嬷嬷,果然是忠仆啊!
真真是为了她的主子而殚心竭虑、倾尽所有。
可惜啊,赵嬷嬷这辈子无法成为人人称赞的忠仆、义士,反而会成为人人唾骂、主家嫌弃的刁奴、蠢货!
何甜甜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再度抬起头时,她的脸上写满了焦急、惊诧和惶恐。
“阿娘,夫君,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为何要让咱们来京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