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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夷葭说罢,停了停。安静片刻之后又看着兰贵妃带着嘲讽的笑了笑:“可笑的是,却还总以为自己比那些红尘挣扎摸爬的女子优越。”
卓夷葭的话音落下,大殿中赫然无声。
片刻之间,兰贵妃身后站着的黄嬷嬷上前一步,厉声呵斥道:“放肆!”
卓夷葭依旧坐在自己的凳子上,一脸淡然的看着兰贵妃。余光都没有扫一下发怒呵斥的黄嬷嬷。
兰贵妃倚靠着软塌的身子一动不动,定定的看着卓夷葭,眼里的幽深变了变。她看着一脸淡然的卓夷葭,而后伸出白皙的藕臂,摆了摆。
身后的黄嬷嬷见此,低下头往后退了一步。彼时余光还深深的看了依旧一脸淡定坐着的卓夷葭身上扫过。
兰贵妃伸出手,一旁的宫娥见此,将她扶了起来。她从软塌上坐起,坐定之后,看向卓夷葭,声音悠悠:“你一个边疆打仗的塞北女儿,竟然能这么了解本宫的事。可不要说,是大哥哥讲与你的。”
“娘娘觉得呢?”卓夷葭看着兰贵妃反问道。
“本宫觉得?”兰贵妃挑起眉头,看向卓夷葭:“本宫觉得的话,你凭着将才的口无遮拦,就能治罪了。”
兰贵妃说的轻悠悠,脸色却有些讥诮:“孙贤妃不敢动你,不代表本宫不敢。她忌惮你,可本宫不忌惮。你可以在她面前为所欲为,甚至杀人。但是在本宫面前,收起你那套威风。卓家的一品镇国将军还安稳的很,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说教本宫。”
兰贵妃看着卓夷葭的眼神里带着讥诮。
卓夷葭的脸色也变了变。她看着兰贵妃,亦是讥诮的笑了笑:“在孙贤妃面前,我倒不至于这么掏心掏肺的跟她讲。你要用卓家制衡我,我能爬到今天的位置,就那么容易治罪么?我是靠着自己一刀一剑砍出来的,跟你们这些凭着家族庇佑在后宫呼风唤雨的深宫贵妃可不同,没了卓家,你自身有什么能力跟我叫板呢?靠那如云烟的恩宠?”
卓夷葭说的毫不客气:“你是在宫中太久糊涂了吧。”
“你一个将出世不过几年的新将军哪里来的这么大底气?”兰贵妃看着胆大妄为的卓夷葭,听着她说的肆无忌惮的话气的反笑,连生气都忘了:“最多就是当下风头正盛不敢动你罢了。我要真叫卓家治你,你在京城孑然一人,跟树大根深的卓将军府,拿什么来斗?”
卓夷葭看着兰贵妃,从凳子上站直了身子。她看向兰贵妃的脸色有些不好,而后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再道:“我为什么要跟卓家斗?我在说我跟你之间。我有千万的将士,有实权的官职,有一身的本领。你呢?你本身除了深宫蹉跎的岁月,什么都没有。”
兰贵妃听着又是一笑:“可本宫认为,生在卓家,也算是我的本领之一。”
卓夷葭看着兰贵妃,没有应声。良久,才长长的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娘娘,你到底是不明白还是不想明白?”
兰贵妃看着卓夷葭,没有说话。原本笑着的脸慢慢的沉了下来。
卓夷葭看着兰贵妃的样子,摇了摇头,又叹道:“卓家?呵,卓家庇佑你也不过是因为家族利益的权衡,真要较起来,在我跟你之间,卓家站哪边儿可不一定。”
兰贵妃闻言,敛下的眉目面无表情。须臾之后,她猛地抬头,看向卓夷葭。端坐起的身子绷的直直的,放在案上的手抓住了案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卓夷葭看着兰贵妃的样子,心中有了点儿底。她的声音变得温和:“只是想跟娘娘说,日子,可以换一种过法。”
兰贵妃绷直的身子静静的盯着卓夷葭,盯着她的脸,她的下巴,她那双薄唇。
卓夷葭将兰贵妃的一言一行看在眼里,她站在原地,接着道:“不必如此这般在深宫中荒度光阴的。”
兰贵妃依旧绷着身子,紧紧的看着卓夷葭,眼里带着疑惑和试探,再问道:“你到底是谁?”
卓夷葭透着面具看着兰贵妃,没有言语。
大殿中变得安静起来。
忽而,兰贵妃抬起手,往后摆了摆:“都下去。”
“是。”殿中奴婢皆应声,往殿外退去。
大殿中的奴仆鱼贯而出,最后大殿的关门声传来。偌大的殿中只剩下相对的兰贵妃和卓夷葭。
兰贵妃看着卓夷葭,从软塌上站了起来。她看着沉默的卓夷葭,眼色凝着,缓缓开口,声音重似千斤:“你的下巴和嘴,你的一言一行,像极了一个人。”
卓夷葭看着兰贵妃,没有接声,也没有动作。
兰贵妃说着,看着一言不发的卓夷葭,眼里的神色又变了变。她身着薄衫,开始往大殿上位的台阶下缓缓走去,一步一步,向着卓夷葭。
“她跟你一般,无所畏惧,见了谁都不怕的模样。天底下也唯有她敢这般对我讲话,也就她能这么知我之事。她还很小的时候,初次从偏院出来,见到祖母时,都不见一丝怯意;她也跟你一般,有一个当将军的梦,总是在我耳边念叨着要当将军,要上战场杀敌;她也跟你一般,一身武艺。如果她还活着,我想,她也能一手就掐断一条命。”
说着,已经一步步的走到了卓夷葭的面前,她停住声音,也停住了脚步:“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卓夷葭没有后退,任由兰贵妃走到自己的面前。卓夷葭看着她与往日无二的样貌,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保养得当的脸上见不到一丝岁月的痕迹。明明样貌还是那般,身上的气息却变得颓然而凌厉。无情却伤情。
卓夷葭的眼睛落在兰贵妃身上。将才的一番话,她差不多知道了。兰贵妃已经被深宫打磨成另一番模样了。以兰贵妃的性子,怕是对着深宫,对皇上凉了心,才至于这般。
她的心不好凉,凉了大概也暖不了了。
“或许她还活着,只是避开了所有人的眼睛,为了自己而活。”
说到此,卓夷葭顿了顿。心里对着自己的话嘲讽的笑了笑。为自己而活,她这一辈子,怎么可能为自己而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