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林如海听到妻子这么问,就知道大舅兄是已经打定主意要还了，只是没想好怎么还。
这让林如海心里一松，要是问他要不要还,他还真轻易不敢开口,这笔数额太大了，但他既然有了决定，那就不用烦恼了。
“舅兄拿得出这些银子？”
贾敏苦笑：“拿不出,少不得要变卖家当凑一凑。”
她也要好好盘算一番，能拿出多少银子支援。
林如海沉吟了会：“差额大吗？”
林家数代单传，家财没有流失,都传到了他手里，要凑这个数额也要变卖,他们家的大头都在田庄和书籍古董字数上,现银真不多。
贾敏默了默：“大，我大哥说要跟亲朋借些，把之前借出去的银子收回来。”
林如海从这话看出了大舅兄要还银子的决心。
他都有些佩服了，“让我想想。”
贾琏也在想这个问题，要怎么还？
他为大老爷的这个决定欣喜，与其以后背上这笔巨债,他宁□□国府变成一个空壳,况且贾琏心知肚明，现在公中没钱,但不管是老太太,还是两位老爷私房都丰厚。
是等以后自己掏干净家底,还是现在掏空他们的私房，这根本不用选！
而且大老爷他愿意站出来，担起这事儿也让贾琏心中感动。
不过他们家的银子不够也是真的,这笔钱有的头疼，拼拼凑凑的，要把库房那些不当用的东西给卖了，不，也不能全都卖了个干净，迎春的陪嫁可以在里面挑一些好东西，拿出来也好看。
贾琏也算是想开了，公中那些物件全都用来还债，大老爷的私房丰厚，贾琏相信，他不会傻的把自己的私房都拿出来。
只是公中的田庄贾琏是真不舍得卖，这是能一直下金鸡蛋的钱庄，大块连在一起的肥沃土地本就抢手，要是卖了就很难再买回来了。
贾琏头疼，贾赦这时候已经下定了决心。
其实留给他的选择并不多，他既然要还，一个是静悄悄的还，最好是跟上面的有默契，悄无声息的把这一笔数给消了，就算过去了，第二个就是大张旗鼓的还，光明正大的告诉所有人，贾赦当然倾向于第一种，但他们在户部可没有什么人脉，再有就算有人脉又如何？
这些银子入账，要惊动的人不是一个两个，而且有了银子，以如今受灾地的情况势必要拿出来花用，有些人搞不好比皇上还清楚里面还剩下几个银子，突然多出来这么些，他们难道不会去问？
所以第一种隐瞒，只有上面下令，下面配合，才能瞒得住动静，而且顶多就瞒一小段时间，很快会小范围传开。
他能说动皇上配合吗？
他能说动户部配合吗？
贾赦心里哇凉哇凉的，现在国库空虚成这样，皇上已经连续十多天上朝黑着脸了，太上皇也频频发怒，甚至有小范围民乱，这种时候有银子入袋，皇上他当然想要竖起
一个榜样。
要是他去做了这榜样，皇上应该会多少给点好处吧？
贾赦下定了决心，还有他那妹夫的点拨，既然无论如何都要得罪人，就不用顾虑那么多了，或许破而后立也不错。
还有可能会有嘉奖，这里林如海点了宫里的元春，这给了贾赦说动老太太和贾政的理由。
虽然皇上什么也没说，但他只是合理猜测啊。
毕竟他没有实职，琏儿刚去上任没多久，三年期未满，只有元春在皇上身边。
有了想法之后，贾赦下定了决心，然后又让王熙凤去清点那些笨重的库房，还让她把迎春的嫁妆留出来。
就按照一万两的数留。
王熙凤不知道大老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之前他偷偷派了人去库房转了一圈，她以为他是想要拿什么东西把玩，之后以为是要入他的私库，结果都不是，现在又让她去清点造册？
她不知道原因，但大老爷特特把她叫了过去，吩咐下来了，王熙凤也不能拒绝。
结果她这一盘点，心里顿时一凉，有些值钱的摆件不见了，有些被替换成了仿制品，但让她心凉的是有一些御赐的物品不见了！
虽然数量不多，但是御赐物品跟别的东西不一样，这丢了，上面要是追责，可不是什么小事！
她立刻就想，是不是大老爷知道了什么？
于是她匆匆去找大老爷，她这么一说，贾赦被气笑了，“看来我们养了不少硕鼠啊！”
他都穷的要当东西了，还有人拿他东西？
这真是活腻歪了！
贾赦火冒三丈，这时候老太太已经坐不住了，气呼呼的让贾赦过去。贾赦知道自己这动静瞒不住她，本来也没想瞒，看向王熙凤：“你继续盘点，我去回老太太话。”
王熙凤心下顿时一安，大老爷没把她推出去就好，她是真的一无所知啊！
她想必大老爷去说的就是这事了吧？
王熙凤心下躁动，想要知晓，但当下她脱不开身，这荣国府以后可是琏二的，公中的东西他们占了大头，被人偷了的物件数量少她就不说什么了，但核对一下，她看了心下就心疼的厉害。
这真真是硕鼠啊！
老太太瞪着儿子：“你又闹什么？”他才消停多少时间啊，怎么就又盯着库房了？有的库房钥匙还在她这里，老大是不是也要进去盘点？
结果她这么一问，老大还真应了：“老太太这话说的在理，我让琏儿媳妇去看看，结果你看发现了什么，有人偷偷把真物件拿走还了个仿制品放那就算了，御赐的东西也敢动，老太太，这可不是我吓唬你，这要是传出去了，一个不敬的名头是少不了的。”
老太太心下一跳，这时候她有些庆幸自己把人赶出去了，不然就老大这张嘴，他什么都没顾忌。她沉下脸：“看清了，真有御赐的东西不见了？”
其他的她不放在心上，她也不是不清楚，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但御赐物品可不能流传出
去。
贾赦：“老太太不信，让人走一遭就是了，我这还能说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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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烦躁的厉害：“行了，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不成，把事闹这么大不好收场。”
老大一让人去库房盘点，就陆续有人来自己这里报信了，她知道他们急什么。
老太太挥了挥手：“你让凤姐儿回来，库房的事我会让人去盘点。”
贾赦一点没磕巴：“行，反正最后我还是要让她新造一本册子的。”
不给老太太接手，那些丢失的物件怎么会回库房呢，凤姐可不能让那些老滑头把东西交出来：“老太太，不单单是御赐的物件，其他东西也要盘点清楚。”
老太太皱眉：“时日久远，本就有损耗。”公中库房的不少好东西如今在她私库，她是不可能拿出来的。
大老爷：“老太太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让琏儿媳妇去库房？事前我可不知道有人胆大包天敢对御赐物件下手。”
老太太看着老大脸上的沉郁，皱了皱眉：“有什么事？”
贾赦：“老太太还记不记得我们府里当初从国库借的银子。”
老太太心里一跳，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当初是她管家时借的。
但是老太太也跟当初的贾赦一个反应：“那些银子是接驾用的，不是我们用的。”
贾赦：“接完驾后能留下来的都留下来了，还有借条。”
他知道老太太的意思，所以他苦笑：“老太太，你当儿子我闲着慌了提起这事？”他伸出手指了指上面：“现在各地遭灾严重，看势头没有遏制的意思，这两天又处置了一个言官，还抄了两家，不单单是皇上，太上皇火气也大。”
为什么大？说到底就是国库无银。
老太太死死的盯着贾赦：“怎么会只盯着我们？”
贾赦沉默了会，“迎春说的陈家是皇上的人。”
老太太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这事之前贾赦可真没说！“凤姐儿当家，你自己也知道，我们哪里有这么多银子？”
贾赦：“那老太太你的意思是我们不管？就这么冷着上面？”
老太太语塞了片刻，“皇上要是过分，太上皇不会不管的。”
贾赦：“……那以后怎么办？”老太太沉默了。
忠靖郡王有上位的可能吗？有，但他到如今还只是郡王！所以可能性不是很大，老太太实在不能把宝都压在他身上，不然她也不会这么积极推动元春入皇上后宫。
她骤然苍老了许多：“所以你才让凤姐去盘点。”
贾赦垂下眼皮：“老太太也知道我们府里的情况，这么多银子，我们是拿不出来的，不拿也不行，儿子我这辈子是没什么出息了，但我们下一代还有琏儿、元春、宝玉他们，不能
()不顾及他们的前程。”
老太太也不能不顾：“……我们还能想想办法。”
只要想一想要掏出这笔银子，老太太就觉得有人在挖她的心肝。
贾赦干脆点头：“那老太太想着，儿子无能，想不出来，我先盘点公中还能凑出多少银子。”
老太太：“……”她被气笑了：“你这是打定主意要还了？你有没有想过还了的后果？以后荣国府这么多人的吃喝怎么办？还有大家同气连枝，我们要开了这个头……”
贾赦：“儿子算过了，还了这笔钱，府里会困难些，还能过得下去，至于其他人，我们都自身难保了，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他现在的日子也没宽松到哪里。
“况且要是上面想立个榜样，也不会让我们白白交这笔银子，或许皇上还会给我们一个恩典。”
老太太狠狠闭了闭眼：“这事我要好好想想。”
贾赦知道，要还清欠银的话，是肯定会惊动老太太的，她手里还拿着三个库房的钥匙，如果她同意，大家有商有量，要是他不同意，他也有办法，自己才是袭爵人，他是可以上折子的。
上了折子，除非是想欺君，不然就必须得还。
老太太也正是知道这一点，不能把他的意见忽略。
她是拦不住的，老大手里有人。
但是还钱？
荣国府哪里还有钱？
库房顶天了能折二十万两，她估摸着只能折十五万，但荣国府欠了多少？七十多万两！其他的银子怎么办？
公中那些田庄是绝对不能卖的，要是卖了，荣国府吃喝真成问题了。
卖铺子？现在剩下的铺子也不多了，位置都不错，卖了也很难再买回来，只是到了这地步，他们势必是要卖掉一些产业让上面的人看到他们的态度，也只能卖掉铺子了，但这些铺子也就能折出几万两。
如果她的私房再掏十万，老大十万，二房五万，再跟亲朋借一借，薛家，应该能借十万两，王家五万，林家五万，甄家收回借出去的五万……这样确实能还掉这笔欠银，但荣国府就再也撑不起如今的场面了。
难怪老大打起了这些手脚不干净的奴才的主意。
老太太年纪大了，但还没糊涂，知道他们手里没少收搂，身家颇为丰厚。
而且他们都是有卖身契的，从法理上来说，他们不能有私财……
之后荣国府的三位主子爆发了激烈的争吵，贾政知道这件事后是最不愿意还的，还了以后公中一穷二白，他怎么办？但他不敢说不还，只说家中没有这么多银子。
贾赦话说的明明白白:“老二，你别怕，这笔钱分家了也是我两平分，人人有份。”
贾政脸顿时胀红，气愤的看着他:“这跟分家有何关系，大哥你小人之心！”
贾赦:“呵。”他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充分表示了一句话:你看我信不信？
老太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