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下凡,通常须从“历凡司”走。由“历凡司”动用仙帝令牌,开启入世通道。剥除了仙力,消灭了记忆,才算合法的下凡。
花溪烈是妖,有妖的邪法子:她是从水路去的。
三千大千世界,虽有时空之膜相隔,却又通过水秘密相连。
离恨海中,就有一条不为人知的隧道,连着无数个世界。它深邃神秘,无穷无尽,穿梭其中,可以肆意地游历时空。
这个造化的机密,鲜有人知晓。花溪烈却能利用花丝,轻易发现隧道的所在。
数万年来,她正是通过这条秘径,多次偷渡仙界的。比仙人还自由!人间倒是一直没去过。这次,正好开个先例。
她收了花丝,敛去幻香,一头扎进水的隧道;从各个时空入口漂溯而过,跋涉了万万里海道,终于在雪沙的指引下,发现了盘苍大陆。
出来后,她仍是置身于水中。时值夜晚,江河滔滔,黑水幽幽。抬头是漫天星辰,一轮皎月。两侧山峦叠嶂,峭壁森严。空气十分的清新。
人间果然是福地,难怪大家都爱来啊!
花溪烈的头浮在水上,向四周瞧了瞧,发现下游方向,有一条气派的船。船体镂雕精美,有三四层之高。悬挂着一盏盏华丽的灯笼,比琉璃的光芒还明亮。
花溪烈一阵惊艳,心想到时回去,一定带上几盏,挂在她的“千娇百媚宫”!
她花丝一甩,吸住一里外的船身,轻轻那么一拉,便追上了!半身出水,勾住船拦,向里面张望。只见,离她最近的房间里,有三个人类女子,一个坐着,两个站着。皆是瘦骨嶙峋的。
坐着的女子正在吃着东西!
花溪烈立刻觉得好饿!她已经五六天没有享用妖丹了,又万里迢迢而来,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一时间,口舌生津,食指大动!
问题是,是吃这三个女子,还是抢她们的食物呢?
就口感而言,定然是鲜活的血肉之躯更好些了,可是一想到将来的仙人身份,她又倍感犹豫......最后,花溪烈决定暂且饶她们一命。先尝尝人类做的食物再说。
她采取了千古以来妖精们无师自通的手段:“救命啊!救命--”攀住船只,凄绝地喊起来。
里面的人闻声,果然惊愕地向外看来。更有几个男人,从船头奔了过来。花溪烈喊得更凄惨,“救命啊,好心人,救我一命!”
男男女女七八号人,全都围了上来。高举灯笼,惊疑不定向花溪烈看着。一见是个湿淋淋的大美人,纷纷惊呼,动手来拉。其中,一个华服公子一马当先,力排众人,不许别人跟他抢。
但是,有一个中年的男子,厉声呵斥道,“且慢!”吓得大伙儿一抽搐,定定地看他。连花溪烈都被他震住了。
这男子向华服公子作了揖,语气晦暗地说,“少爷,此乃江河之中,水流激涌,一旦溺水,早该尸体无存。此女竟能轻松攀着船栏,实有可疑之处。”
华服公子惊骇问那人说,“林管家的意思是......”
“小的尝闻,江河之中,多有诡谲。水鬼妖怪经常出没,毁人船只。此女溺水,非但毫发无伤,还能保持容貌艳色,恐有诡异啊……小的以为,断断救不得!应当速速将其痛打沉江!”
众人听闻此言,惊骇异常。乱步往后退去。要真是鬼,谁敢打呀?三个女子,更是抱在一起,躲到了男人们的身后。捂住心肝,发抖不已。
花溪烈懵怔了,人类可真聪明!这就看穿她了!她不死心地说,“救命啊,我不是妖怪水鬼,好心人来救我!”
华服少爷抵不住这凄艳的颜色,磨磨蹭蹭又要上前来。
林管家一把抱住少爷,凶巴巴地说,“呔!你是何方妖孽,莫要害我积善人家!”
大家全都用恐怖的眼神瞪着她。花溪烈恼羞成怒。吊了这么久也不管,这些人有没有人性!
她把一张凄楚的脸板下来,露出了一贯冰冷的表情。
这模样不是鬼是什么!别人不上当,你露出原形了吧!众人顿时魂飞魄散,抖如筛糠!有人念“急急如律令”,有人狂念“观音菩萨”。
花溪烈一时下不了台,僵了一会,自行爬了上来。像猫那样激灵灵一抖,顿时逼干了一身的水。立在灯下,冷冷看着众人。
只见她,衣袂迎风翻飞,风姿倾世绝尘!
一张美玉无暇的鹅蛋脸上,嵌一双潋滟的凤眸。寒光内敛,不怒而威!满头的青丝,随意绑了一根红发带,长长垂至脚踝。身材高挑纤美,穿一袭细腰广袖的红裙,比洛神还飘逸,比王母还霸气,简直拉风得不可一世!
人类盯着她看。一个个惊艳得神魂出窍!
花溪烈冷哼一声,纤手一抬,指着那林管家,“你好大的胆子,敢说本尊是水鬼,第一个就先吃你!”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又掉进冰窟。恐惧再次袭来。大家挤作一团,纷纷把别人往前推。
林管家倒有几分胆量和心计,见自己成了出头鸟,决定积极自救。他一改先前的针锋相对,低声下气地问,“不知仙子大驾光临,有何指教?只要饶了某的性命,一切愿凭仙子调遣。”
花溪烈眯着眼,阴森森想吃人。若非这声“仙子”中听,她已把雪沙的叮嘱抛在九霄云后了。
华服公子见她一身风华,不言不语,忽然灵光一闪问道,“莫非仙子来此……是想采阳补阴!只要不吃本公子,我自愿奉献阳气!”
众下人统统厥倒!少爷啊,你究竟有多离谱!这可是女鬼啊!
花溪烈对“采阳补阴”这术语不熟悉,冷哼一声道,“把这船上好吃的,尽管摆上来。伺候本尊吃得满意了,尔等才可保住小命,否则......”她花丝一甩,把栏杆击出一个大大的缺口来。
众人顿时冷汗直冒。各自唯唯诺诺地说,“快,快去准备美酒佳肴来。快去!”
几个下人,屁滚尿流地去了。林管家、华服公子以及三个女子,被勒令留了下来。
花溪烈身形一闪。往先前那女子的位置上一坐。目光睥睨着盘中食物。啊哟,这什么玩意儿!烂糊糊的,闻上去寡淡得很。一看就叫人没食欲!
花溪烈嫌弃地说,“此乃何物?”
少爷抖着腿上前来,“回仙子的话,此乃米粥。”
花溪烈说,“米粥不要。这桌上,何故没有一丝肉荤?”
“家妹身子不足,食不得荤腥之物。”他向捂心的女子指了一指。
花溪烈瞥那女子一眼,形容惨白如吊死鬼,风一吹就能倒。顿时十分鄙视。人类真是太弱了。还不如兔子强壮!
她大袖一挥,妖风一卷,把桌上的杯盘全都扫进了江河。拍桌子催道,“好酒好肉怎的还不来,胆敢如此怠慢本尊!莫非真想让我吃人!好啊,从谁开始?”
她红衣雪肤,凤眼薄唇,在灯下咬牙切齿说出这话来,效果是何其惊人!
先前那一直捂心发抖的病小姐,早已受不了这份恐怖,两眼一翻,“扑咚”地栽倒了。
两个面色同样惨白的丫鬟,口中惊呼着“小姐”,往地上伸手一探,顿时失声哭起来,“……我的小姐啊,你的命好苦啊!”
华服少爷说,“哭什么,还不抬她进去?”
“少爷,小姐气绝啦!”两个丫鬟不胜悲痛,戕倒在地。
死了?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一时间,花溪烈都懵了:这是已经闹出人命了?有没有搞错?她根本没下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