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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又是一天过去了。
当太阳落山时,疲惫不已的百户魏旭在草草的用罢晚饭后,便也不由拖着自己的步子返回了营帐。
作为百户官,魏旭可以拥有一处单独的营帐,并不用和手下的士卒挤在一起。
不过越是这样,孤身一身躺在营帐中的魏旭,也不由越发的感到压抑恐惧。
这一天,不敢出兵和楚军正面搏杀的他们又是高挂免战牌,看着楚军在营外耀武扬威。同样,在这天,又有几十个说了不该说的话的官兵被军法官当众处死。这其中,甚至还有三名百户官。
所以这一天时间下来,魏旭不单单是身体上疲惫不已,就连精神上也同样是如此。
现在,他都已经懒得去想这场仗什么时候能都打赢,只是得过且过,能苟活一天便苟活一天罢了。
‘千古艰难唯一死!’以前听说书人讲这句话是,魏旭还颇有些不以为意。
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魏旭却是不由觉得,这句话简直说的太他【】娘对了。
军营中压抑的简直就像是牢笼,就连私下几个人聚在一起说笑几句,都有可能被当做是散步谣言而被处死。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活的简直就像是待宰的猪羊一般。
以至于在这些天来,在睡觉的时候,魏旭的脑袋如果不枕着自己的佩刀,那他简直就无法入眠。
所以在现在这个时候,魏旭也真的是没时间理会手下的士卒了,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否见到明天的太阳。
脑中这般想着,想着……
“砰!”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传进了自己的耳朵。
“是刁斗声吗?看来时间不早了。哎,该休息了,不过这狗鈤的刁斗声,还真是像极了兵器的声音……”
说着,已经疲惫极了的魏旭,便不由缓缓的闭上了自己那沉重的眼皮。
“砰!砰砰!!”
“恩,这是,厮杀,谁人在厮杀!”精神紧张的魏旭霎时间睡意全飞。
然后和衣而眠的他,便也不由忙拿起了自己放在枕头下面的佩刀。
“杀啊,杀光……,报仇……,楚贼,楚贼……”厮杀声乱糟糟的透过营帐传入了魏旭的耳朵。
闻声,魏旭虽然摸不到半点头绪,可久经战阵的他还是不由赶忙穿上了自己的鞋子,而后横刀冲出了自己的营帐。
“这,这……”入眼,看到乱糟糟的营垒,和从营垒各个角落逐渐升腾起的烈焰,一个恐怖的词语便也不由出现在了魏旭的脑中。
“营,营啸了!”
……
“陈友谅,陈友谅,陈友谅!”
“谁,是谁。谁人敢直呼吾名,难道是想死吗!?”被人从睡梦中惊醒,陈友谅双目通红,不由显得怒气冲冲。
不过听到他这般怒气冲冲的话,那隐藏在黑暗中,声音极为熟悉的人,反而开始不屑的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陈友谅,你这忘恩负义的竖子庸狗,难道这么快,就忘了我的声音了吗!?”
“你,倪文俊!!!”看到从阴影之中走出的那人的相貌,陈友谅不由满脸惊恐,“该死,怎么可能。你明明已经死了,你明明已经死了!!!”
陈友谅吼叫着,脸上的惊恐也不由便为了残忍。那种模样,仿佛要将倪文俊再杀一次一般。
可对于陈友谅脸上的这种残忍,倪文俊却是露出了一抹浓浓的不屑。
“死了,对,我当然死了。可你以为你现在在什么地方,人间吗?呵呵呵呵,现在便就是你还账的时候了!”
倪文俊残忍的狞笑着,然后脖颈中喷出鲜血,头颅和身体分开的他,便也不由嚎叫着,对着陈友谅扑了过去。
“啊!来人,来人,给我杀了他,杀了他!”
额头满是汗水的陈友谅一下子从床上直起了身,开始像是遇到鬼一样挥臂吼叫。
所以听到这样的声音,十余名披戴着的天完士卒,便也不由赶忙冲进了房间。
“大哥,大哥!”
看到在哪里喘着粗气,整个人就像是从水中捞出了的陈友谅,张定边的脸上也不由露出了一抹惊慌。
不过万幸,立在床边,默然愣了好一会后,终于认识到方才仅仅只是做了一个噩梦的陈友谅,便也不由恢复了自己的理智。
“我没事,我没事。”
他说着,眉头却是不由一皱。却是因为方才那般行径,将自己肩膀上的伤口在此开裂了。
“快,将大夫找来,将大夫找来!”
“定边,现在城中的局势怎么样了?”回过神来后,陈友谅根本没有在意自己肩膀上的箭伤,而是盯着张定边,这般问道。
“这……”听到发问,张定边的脸色霎时间便也不由变得很难看。
不过看着坐在那里的陈友谅,他还是如实道:“城中人心惶惶,欧普祥这逆贼死后,其部下也多有溃逃出城投敌者。”
“人心惶惶!”听到张定边这样的一番话,摸着自己肩膀上的伤口,陈友谅喃喃自语一声。仿佛又回想起了他们兵败逃回德化城那晚,欧普祥要杀他投楚的时候。
“走,带我去城墙那边。”
“可是大哥,你的伤!”
“我说,带我去城墙!”
“是!”张定边忠诚的应声领命。
然后在足足三百余全副武装的士卒的护卫之下,身上有伤的陈友谅便也不由出了府邸,来到了德化城的北城墙上。
“醒醒,都给我醒醒。都起来,精神点,没看到大将军来了吗!”
城墙上,见到陈友谅在众人的簇拥下迈步而来。
城墙上的将领们,便也就不由纷纷挥舞着手中的鞭子,喝骂起了躺在城墙上无精打采、歪三扭四的下属们。
不过在今天,将领们百试百灵的方法却不管用了。
城墙上的天完士卒依旧时依靠在哪里,任凭将领们挥舞手中的马鞭,也丝毫没有站起来的意思。甚至一些个桀骜之辈,看向自己将领的目光中,还蕴含着浓浓的杀机。
见此,陈友谅原本就苍白无比的脸色便也不由变的更加惨白。
“走吧,走吧。”他拉住了想要教训这些士卒的张定边,神情没落的带着人重新返回了自己的府邸。
“定边,去,将必先他叫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你们宣布。”
“哎。”同样是神情没落的张定边默默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
“大哥。”
“必先,辛苦你了。对了,邹普胜邹太师现在在何处?”看着一脸疲惫模样的张必先快步走来,陈友谅对着他压了压手,示意他和张定边一起坐下,却是不由这般笑问了一声。
而听到陈友谅的这声笑问,张必先心下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但还是如实回答道:“大哥,邹太师现在正在保护皇宫。”
“保护皇宫。呵呵,邹普胜真的是一个聪明人啊!”没头没尾的这般到了一句,而后看着坐下左右下手的张定边和张必先,陈友谅默然停顿了好久,终不由苦笑一声,言道:“完了,一切都结束了,全都结束了!
不管是天命也好,能力也罢。我陈友谅都远不是哪位楚王的对手,败了,一败涂地。我准备献城归降,就算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至少也能少让我天完儿郎再受伤亡!”
“什么。大哥,不可啊!”闻声,坐在哪里的张定边想都没想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城中尚有万余健儿,南康路也尚在我军手中。即便城池无法坚守,我等也可以东去江浙。
江浙之地,富庶膏腴之地,有大哥您统帅,相信它日我三兄弟定能卷土重来。何必投降,将身家性命尽归于他人一念之间。”
“卷土重来。呵!”陈友谅闻言惨淡一笑,道:“就算东逃江浙定边你说的那般,又能如何呢。现如今,湖广、西川、江【】西南国三省之地,尽是大楚囊中之物。
挟此威势,江浙又岂能独善其身。相比起我陈友谅,楚王才是真正的天命之主。如此,又何必在东躲西藏。”
“大哥!”张定边闻言,脸上不禁更显焦急,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张必先,便也不由忙对其道:“必先,你快劝劝大哥啊!”
“劝?”听到张定边这话,张必先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大哥说的对啊。至今,楚王席卷南国之势已成。与其东躲西藏惶惶如丧家之犬,还不若早日归降。
楚王此人,有一统天下的志向。我等归降,当可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
“你,哎!”听到张必先也这么说,张定边长叹了一口气,终于也是没了方才的斗志,“既然大哥和必先你都这么说,你那便就投降吧。”说罢,张定边也就瘫坐在座位上,不再言其他。
……
“陈友谅投降了,陈友谅投降了!”桌案后,看着天完使者张必先亲手送来的那份降书,尽管已经看了好几遍,可张世华的嘴角却还是不由勾起了一抹笑意。
想想,七八年前,自己还不过只是一个元廷的末流小官,可如今就连大名鼎鼎的陈友谅都成为了自己阶下之囚,这种际遇变幻,真的如同做梦一般。
不过到底也是久居高位了,所以张世华微微摇了摇头,很快便也就压下了心头这异样的感觉。
“子玉、崇善,你们追随本王依旧,乃是本王麾下得力的臣子。你们说,此番我该不该留下那陈友谅一条性命呢?”
“大王,回禀大王。陈友谅此人,臣下曾接触过,此人野心勃勃,有狼顾之相。弑主倪文俊,便知此人不甘居于人下。故臣以为,与其留着此人,不若早除!”
“野心勃勃,狼顾之相。”听到赵子玉这样的评价,张世华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倒是不乏赞同。
毕竟在原本的历史上,陈友谅可是一个两次弑主的臣子。其人之桀骜,世所周知。
不过在赵子玉这样的一番话说完后,张世华却只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另一旁的李崇善。
“大王,虽说“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可陈友谅此贼,毕竟乃是一桀骜不驯的弑主之徒。留之,不妥啊!”面对着张世华的目光,沉默了片刻,李崇善却也是说出了同样的一番话。
但对此,张世华扫视了他们二人一眼,却是不由哈哈笑了起来。
“传令,重赏赵威及诸路破敌将领。表赵威为江【】西平章,征东大元帅,领武宁、武德、武定、安东、安定、飞六军,平定江【】西。表张世辉为江【】西行枢密院知院,征东右副元帅;明玉珍为行枢密院同知,征东左副元帅。协助赵威,平定江【】西。
表常锡巧为大楚御史中丞,巡视江【】西军政两道,有闻风弹劾之权。最后,天完降官,凡三品以下者,如若归降,皆可各司其职。三品及三品以上者,如徐寿辉、陈友谅、张定边、邹普胜、赵普胜等,皆押来江陵,本王要亲自见见他们。”
“臣,遵命!”
……
“快到江陵了吗,还真是物是人非啊!”一艘重兵把守的船只之上,被数名楚军悍卒一步不离跟着的陈友谅,在从船舱之中出来,得以登上甲板时,看着两岸他曾见过的风景,却是不由神情萧瑟的这般长叹了一声。
“赵元帅,知道么,我真的是很羡慕你啊!”长叹一声后,陈友谅看着立在甲板之上,竟是不由忽的道了这么一句,
是以听到这样的一句话后,亲自押送这这些个名震四海的俘虏的赵威,也不由玩味的轻笑一声,“哦。却是没有想到,天完堂堂的陈大将军,竟然还会羡慕我。这话听起来,着实有些受宠若惊啊!”
“哈哈,赵元帅不必取笑我,我说的都是真话。别人都说我陈友谅乃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弑主之辈,可那倪文俊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为个人富贵投奔元廷,之后更是打算弑君。这样一个十恶不赦之徒,难道就不该死吗!
我陈友谅也是一个知道忠义为何的人,可无奈世事所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