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城的冬天虽然没东北冷,可湿冷的空气仍让人有些受不了。
李婉琴依旧起的大早,在家东收拾,西整理,直到午后才坐了下来,她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兴致勃的看着,只是她会时不时看看是否有遗漏的未接来电。
准点的广告时段到了,李婉琴看看手机,决定利用这个空档给冯明去个电话,想问问他今天是否还去医院,她正准备拨打,冯明的电话却打来了。
“正准备给你打电话,你到先打来了。”李婉琴说到。
“年纪大了,得倒时差,所以晚了,我们在医院见,你把地址我发。”冯明解释到。
“真要去?”
“当然,毕竟认识一场,既然知道了,当然要去看看,也希望他能早点康复,记得发我,我准备出发了,呆会儿医院门口见。”
李婉琴咬着嘴唇“嗯”了一声,挂了电话,对于去医院这件事,去与不去,她都很纠结,因为她深知这二十多年来,除了让女儿能感觉到有个完整的家以外,自己对夏胜利的感情已经早已不复存在,如果一定要说有,可能更多的只是在经济上对他的依附,关于这一点,她也痛恨自己,只是不愿当着外人的面承认罢了。
她将医院的地址发给冯明后,换了衣服,出了门。
当李婉琴拎着水果到达医院外科大楼时,冯明已经在大厅的长椅上坐了着。
“你还真快。”李婉琴走到冯明面前说到。
“我打车来的。”
“走吧,也不知道他们在没在上面。”
“在不在有什么关系,尽一份心意。”冯明说着拎起放在一边的营养品,朝电梯口走去。
当李婉琴和冯明一起走进病房时,坐在病床边正在和夏胜利说话的陈芳怡不禁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来看胜利了,坐。”陈芳怡没等李婉琴开口说话,便站起身,主动的说到。
“怎么就你一个人?”李婉琴看看若大的一个病房里,只有陈芳怡一人在,之前说好的二十四小时见护理人员也没见踪影,一边将拿来的东西放下,一边问道。
“夏凌昨天晚上通宵写什么东西,晚点才来。”
“护理呢?”
“你说曹护理?她家有事,回去处理一下,晚点回来,这位是……。”陈芳怡看着站在一旁的冯明问到。
“我叫冯明,是老夏的朋友,近年来一直在国外,这次回来听说他病了,特地来看看他。”冯明自我介绍到。
“谢谢~谢谢~我代表胜利谢谢你们,他有你们这样的朋友真是他的福气。”陈芳怡客气的说到,虽然没听夏胜利提过冯明,但无论如何人家大老远回来,还特地来看他,这都是因为有一份情意在里面。
“老夏,我冯明,我来看你了。”冯明走到病床边,低头对紧闭着双眼的夏胜利说到,见他没什么反应,便抬起头问到,“他一直是这样?”
“最近睁眼的频率高多了,我问过医生,说这得慢慢来,所以康复治疗很重要,医生建议可以让他偶尔起来坐坐,减少肺部感染。”陈芳怡解释到。
“你们也不容易,慢慢来,有希望就是好事。”说着,冯明又低下头,用手轻轻的拍了拍夏胜利的肩,轻声的说到,“老夏,你要勇敢面对啊,大家都盼着你早点康复,你总不能让雨露一个人承受这么多,你说对吧?想想你女儿,加油!”
冯明的话音刚落,他便看见夏胜利流下了眼泪。
“胜利,你看你朋友,你女儿,未来的女婿,还有你儿子,都在为你的事忙着,你要加油啊。”站在一旁的陈芳怡忙抽出纸巾,一边轻轻的帮他擦拭着,一边说着。
李婉琴将一切看在眼中,虽然心里也难受,可怎么也开不口。
冯明眉头紧锁,尽管来医院之前,他早有心理准备,但此时他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夏胜利,心里仍十分难受,随着时间的推移,冯明越发的认同一句话,“人这一生,无论你遇见谁,他都是你生命中该出现的人,绝非偶然。”就像眼前的夏胜利,年轻时,自己把他当成情敌,现在,却想感激他,因为如果当年不是受了他的刺激,自己也不会有现在的自己。
“夏胜利,做CT检查的时间到了。”护士拿着一张单子走进病房,由于CI检查需要将病人推到另一栋楼,护士后面还跟着一位身强力壮的男护工。
“好。”陈芳怡答到。
“我一个人就可以。”冯明想去帮忙,却被男护工阻止了。
“你们要不在这里等会儿?曹阿姨不在,我得跟着一起去。”陈芳怡说到。
“我们就不等了,我还要呆几天,过两再来看他,我们先陪你去CT室。”冯明说着,就跟在了护士身后。
一路上,冯明时不时和跟夏胜利说着话,而陈芳怡和李婉琴则一直默默的跟在他们身后。
“你也要注意身体,别让雨露担心。”陈芳怡突然对李婉琴说到。
李婉琴没表态也没吭声,不是不想说点什么,而是她不知该如何回答陈芳怡的话。
本以为自己不说话,陈芳怡就不会再说什么,可李婉琴却想错了。
“我们都这把年纪了,有些话……其实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只要我们健康,孩子们也会轻松许多,你说是吧?”这一个多月来,夏雨露所做的一切,陈芳怡都看在眼中,虽然她知道李婉琴从年轻时就性格倔强,但她更明白李婉琴迟迟不选择自己的新生活,也都是为了夏雨露。
李婉琴听陈芳怡说这样的话,眼神中除了困惑,还流露着不服。
“我做的一切难道不是为了她?”
“我没有想指责你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站在雨露的角度,为她想想,别让她太担心。”
“我身体很好,我是她的妈,这二十多年来,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她,这点我比你更清楚。”李婉琴一直保持着年轻时的优越感,此时也不例外,对于陈芳怡的好意不以为然,只是冷冷的回答着。
“真是一点没变!”听李婉琴这样说,陈芳怡自然也不能再说什么,只能在心里暗暗的想着。
很快到了CT室门外,冯明对躺在床上的夏胜利轻轻道别后,便和李婉琴离开了。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一直走到前面的冯明隐隐听见两个女人在身后对话,但由于注意力一直在夏胜利身上,并没听清她们在聊些什么。
“也没说什么。”李婉琴轻哼了一声后,说到。
“听你这语气,是又……”
“什么叫又?”李婉琴再一次表现出了她那高傲的神情。
“没什么,走吧,找个地方坐坐。”冯明说着,伸手招了一辆正朝他们驶来的出租车。
“去哪儿?”
“上车再说。”对W城了解不多的冯明,拉着李婉琴上了车,他让司机将他们直接载到了最近的商业中心。
“咱们找个地方喝茶吧,你有推荐吗?”
“我平时不去这种地方,多贵啊。”
“那你平时怎么打发空闲时间?”冯明边问边站在步行街上四处看着。
当他看见一个有着落地玻璃的茶室时,便对李婉琴说到:“我们去那里坐坐吧。”
这是一个普通的下午茶室,由于地处步行街上的有利位置,里面的人不少。
冯明见靠窗的角落里有个空位,直接走了过去,他直接向服务生直接点了一壶茶、一份点心。
“哎哟,这些人都不用工作吗?”李婉琴很少进这样的地方,见工作时间,这里的年轻人仍不少。
“今时不同往日了,年轻人不再全是朝九晚五,坐在办公室里才叫工作了,现在的年轻人为了自然,都愿意当自由职业者。”冯明笑了笑说到。
对于不爱听反对意见的李婉琴,此时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一副虚心接受的样子望着冯明。
“接下来什么打算?”冯明问到。
“打算?什么打算?”
“以前你说是为了孩子,现在雨露什么都知道了,你打算继续这样?”
“不这样,还能怎样?”李婉琴缓缓叹了一口气。
“难道你从来没想过,有一天雨露知道事情真相后,你要过怎样的生活?”
“想是想过,但……”这么多年,李婉琴不是没想过要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但自己的能力只有那么一点,如果当初离开了夏胜利,的确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各种不确定,所以,她也一直用“为了女儿”这四个字,麻痹着自己,而对冯明这样灵魂般的考问,她一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雨露有自己的生活,你难道从没想过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我都这把年纪了,我就想着雨露有了孩子,我帮着她带带。”一直以来,李婉琴的想法都很简单,她自认为自己没有陈芳怡那样远大的理想,只是想结婚、生子,过自认为平淡安逸的小日子,只是许多事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事与愿违。
“那只是你在想,你有没有想过雨露是否也是这样想?”冯明友善的提醒着。
“她是一个女人,难道她不结婚?不生孩子?”李婉琴不是想反驳,而是觉得冯明的说法根本是不成立的。
“你就没想过,这十几年来,雨露在国外的生活对她有什么影响?”
“想过啊,如果不是这十几年在国外,她现在应该早就结婚生孩子了,我可不想她像现在这样,你说她现大这样算什么?和莫童订婚,又不结婚,恋爱能谈一辈子?都多大岁数了,她的同学,她的妹妹们,都有孩子了,可她到好,只顾自己,从不想想我们做父母的感受。”一提到女儿,李婉琴内心充满了怨气,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是为了女儿才会这样委屈求权。
“话可不能这样说,我看雨露很有主见,而且她男朋友也不错啊,不对,应该叫未婚夫才对,我觉得也很不错。”
“哎,就是太有主见。莫童这孩子,其它都不错,可以,一个男人不提结婚,那跟耍流氓有什么区别?如果他真心喜欢雨露,不是应该早点将她娶回家?怎么可能由着她性子?你也是男人,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我可不认同。”冯明说到,只是他的回答让李婉琴大吃一惊。
“为什么?”李婉琴表示不解,在她看来作为女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结婚、生孩子,难道有比这些更重要的?
“那只能说明你太不了解自己的女儿了。”
“我怎么会不了解?她什么都不会做,我是说家务,成天只知道工作,有哪个男人喜欢这样的女人?我跟你说,她从小……”李婉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自己非常信任的人,终于直接说出她对自己女儿的真实看法。
听李婉琴对夏雨露的无休止的抱怨,冯明并没有插嘴或者叫停,而是一直耐心的听着。
直到最最后,李婉琴还不忘说一句:“我觉得不是我不了解我自己的女儿,而是她实在是太像她爸爸。”
“真是这样吗?”冯明认真听完李婉琴的各种抱怨后,只问了这样一句。
“不是吗?你又不了解夏胜利,更不了解夏雨露。”李婉琴对自己的分析相当有信心。
“也许我的确不了解他们父女俩,可我是男人,也是个父亲。”
“那又怎样?”
“你一定想听?那你先保证听后一定不能生气。”冯明太了解李婉琴了,她总是那么自信,但自信却往往只是来至自己片面的理解,本以为会因为夏胜利而改变,可这两天的交流中,他发现,李婉琴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虽然他无法确认这一定是坏事,但在他认为这对夏雨露来说不一定是件好事。
“你说,我保证不生气。”
“其实……我发现,你真的不了解他们。你以前说留学是孩子自己提出来的,你有想过她为什么会想去留学吗?哪个父亲放心自己的孩子去这么远的地方上学?可为什么他会同意?你有想过吗?仅仅是纵容?我看不是。”冯明边说边看着李婉琴的表情,见她并没因此而有半点情绪波动时,继续说到“如果按你说的,你女儿从小娇生惯养,那说明现在的她变化很大,我想这样的变化,也许正是夏胜利所希望看到的。”
冯明说的很委婉,他担心说的太直接,会让李婉琴无法接受。
“夏胜利希望看到什么样的女儿?看一个只知道工作的女儿?”
“难道你不认为你的女儿现在是一个有见识、有担当、有主见、有自己生活要求,且思想成熟、能独立思考的女人?”
听到冯明截然不同的理解,李婉琴不知所以。
……